第四十二章 丁部纵兵进城(四)
亢父县境内,最有名气的盗贼当数“坐地虎”。
因此,史禹派去给坐地虎送书信的人,不是别人,正即是史备。
坐地虎这股盗贼的老巢是在亢父县城南边,与山阳郡交界的一处山泽中。
史备来到他这里,已是第三天了。史禹的书信,坐地虎早在史备到的当天就已看过。看完罢了,坐地虎一直不肯给史备一个准信,到底应不应史禹的招?史备也很着急,但亦没有办法,只好连着三天,每天求见於他,尽自己口才之能,为他分析利弊,试图把他尽快说服。
坐地虎态度挺好,史备说什么,他听什么,从不中间打断。
可当史备说完,问他意思时候,却依然是含含糊糊。
史备终於是忍耐不住了,干脆直言相问,问他说道:“虎大兄,该说的我都说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虎大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给句准话行不行?”
“你大兄的书信我看了,你大兄的意思我也已经明白了。你大兄说的不错,於下风云际会,正是英雄博取富贵之际。可是我却有一疑。”
史备问道:“虎大兄有何疑?”
“我听说,曹幹是你阿兄请来的。曹幹现下已得亢父县城,你阿兄於其间的功劳最大,要说富贵,你阿兄现在不是应该已得富贵了么?又招我等去城外相聚,是为何故?”
史备说道:“虎大兄,你可别提曹幹了!”
“怎么了?”
史备说道:“曹幹这狗日的过河拆桥,不是个可以与共成事者!他的确是我阿兄请来的,可我阿兄本意,绝非是把咱亢父送给他!他一个外地人,凭啥得占咱们的亢父县?我阿兄原本想的是,借用他的部曲,咱把亢父得了以后,不说便礼送他出境,至不济,咱们与他共占亢父!可万万没有想到,曹幹这狗贼非但没把亢父县宰之位,让给我阿兄,还处处针对我阿兄。是可忍,孰不可忍?虎大兄,你与我阿兄相交莫逆,你是知我阿兄性子的。我阿兄对此,岂能忍之?故是我阿兄决意,要把咱的亢父县,从曹贼手中夺回来!因我阿兄乃遣我来谒大兄!”
却这史备还真是没城府,坐地虎的一句问,他就把史禹召各股盗贼相聚的真实原因说了出来。
真实原因没说的时候,坐地虎都犹豫要不要应史禹的召,现在史备把真实原因说了出来,坐地虎更是犹豫了,他说道:“原来如此。照你这么说,这个曹幹确是可恶、可恨。但是史二兄啊,我的部曲拢共无非三二百人,便是加上咱县境内其余各股英雄的人马,总共最多也就七八百人。我听说,曹幹部可是足足数千之众啊!史二兄,只凭我这三二百人、只凭合拢一处也才七八百人的咱这各股英雄,凭啥去与曹幹争咱亢父?”
“虎大兄,我不是已与你说过了么?你的部曲是只有三二百人,咱县内各股英雄的部曲加到一起,也的确是只有七八百人,可除了虎大兄等之外,咱还要别的人马可以招聚的啊!虎大兄你亦是知道的,我阿兄与县内的梁公等各家俱是相熟,梁公等各家宗兵,合算一处,亦数百人之多。两下相合,咱不就有千余人了么?有了这千余人,咱再招兵买马,曹幹部的底细,我如今是一清二楚,他也就是三四千部曲罢了,咱赖好招个一两千众,不就足能与他分庭抗礼了么?到那时候,咱是亢父本地人,又占着了地利,咱们齐心协力,把他赶走有何不能?”
坐地虎还是犹豫不决。
史备说道:“虎大兄,有句话,我怕你误会,以为我是在威胁你,一直没与你说。”
“什么话?”
史备说道:“曹幹在任城曾经干过的两件事,不知道虎大兄知不知?”
“什么事?”
史备说道:“一件是,虎大兄,任城的捅破天,你也认识,他是怎么死的?第二件是,还有任城北边的那百余英雄,他们又是怎么覆亡的?虎大兄,想来你当是都已经有所耳闻了吧?”
“你此话何意?”
史备说道:“通过这两件事,虎大兄,你难道还看不出,曹幹这狗贼与咱不是一路人?虎大兄,我话撂在这儿,信不信在你,我敢给你保证,你若是今不应我阿兄之招,用不了一个月,甚至用不了半个月,曹幹的部曲一定就会杀上你的门来!虎大兄,我话已至此,是坐等曹幹部曲杀将到来,抑或是抓紧时间,赶在此前,应我阿兄之招,该怎么选,你请自作斟酌吧!”
捅破天这股盗贼和任城县北的那股盗贼,是任城县最大的两股盗贼,尤其捅破天这股盗贼,其活动之区域临着亢父县境,有时还会越界进入亢父抢掠,坐地虎与之系是早就相识。捅破天被杀的下场,坐地虎亦是已知。不得不说,史备的这几句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坐地虎迟疑了稍顷,最终作出了决定,拍了下案几,说道:“他娘的!好!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史备大喜,说道:“定下了?”
“我今日便下令,招儿郎们俱皆还回,明天就往亢父县城去!”
坐地虎这股盗贼共有三二百人,这么多人,不可能每天全部都待在老巢里,有散在老巢附近的各乡里做眼线的,有结着伙出去抢劫的,留在老巢的而下只有百十人,大部分现都在外头。
费了三天功夫,总算是把坐地虎说动了,史备喜不自禁,他猛然起身,大步到坐地虎的席前,弯腰握住了他的手,豪情万丈地说道:“虎大兄!数咱亢父县内,能称英雄者,唯我阿兄与虎大兄两人而已!今虎大兄与我阿兄联手,可谓是双雄合璧,何止亢父咱们必可得之,曹幹这狗贼咱必可把之逐出咱的亢父,亢父将为我等占有,更大的富贵,咱亦不是不可得之!”
坐地虎哈哈大笑,说道:“亢父县城的大宅子,老子也是早就想去住上一住了!且等到了亢父,……史二兄,你知老子头件事要做什么?”
“敢问虎大兄,要做什么?”
坐地虎舔了舔嘴唇,说道:“老子要先杀上两头牛,吃一头,赏给我的儿郎们一头!还有王寡妇,嘿嘿,嘿嘿,老子久闻她的艳名了,要把她弄来,给老子暖床头!”
“这都不算什么。莫说两头牛,便是天天吃牛,虎大兄,只要到了亢父县城,也不成问题!至若王寡妇,虎大兄,我亲把她取来,献送给你!”
两人对视,俱是大笑。
想象到日后得了亢父以后的各种美妙场景,直到晚上酒足饭饱,各自睡下,坐地虎和史备还都是嘴角忍不住的挂着快活的笑。
嘴角的笑,被一阵喧嚷打掉。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坐地虎、史备被喧哗惊醒,睁开眼来,往外看时,只见到外头漆黑一片,仍是夜间。然在那漆黑之中,透过窗户,可见点点火光。伴随着一阵阵的喧哗、叫嚷,坐地虎的亲信、在史备住的土房外值守的小贼,惊慌失措地各自奔进了他俩的住屋中。
“不好了!大兄!大事不好了啊!”
坐地虎问道:“外头何事?为何吵嚷?”
“大兄,来官军了!”
坐地虎愕然说道:“来官军了?什么官军?哪里来的官军?”
“他们打的旗帜,夜下瞧不清楚,只闻得他们大呼叫喊,自称是奉亢父县宰之令,前来剿咱!”
坐地虎说道:“亢父县宰?……县宰?啊呀,难道是曹幹的人马?快,快去叫史备过来。”
命令才下,史备已才从外头仓皇奔进。
进到屋中,史备气急败坏,说道:“虎大兄,他娘的,曹幹这狗贼不讲仁德,派人偷袭!”
坐地虎吃惊说道:“果是曹幹的部曲来袭?”
史备说道:“虎大兄,快些组织儿郎,进行防御、反击吧!”
坐地虎从榻上跳下,喝令说道:“取我衣甲、长矛!”
他好歹是个拥众三二百人的盗首,铠甲没有,皮甲还是有一套的,便有小贼拿来他的皮甲,为他披挂穿好。他接住长矛,瞋目发威,叫道:“敢来夜袭老子,不知死活!随我杀出去!”
坐地虎能在三二百的盗贼中为首领,当然是很有武勇的,史备对他的武勇亦是颇知,同时史备也自诩武勇,遂也把精神振奋起来,抽出了自己的环刀,亦叫道:“不知死活!杀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抢出屋外。
打眼去看,老巢外围的木栅栏,已被来攻的曹幹部毁坏,曹幹部的部曲已然杀入进来。
潮水也似涌进来的曹幹部曲中,一人最是显眼。
这人的个头足比旁人高出了一两头,长的是雄壮强健,提着一支铁矛!
沉沉夜色,沉沉铁矛,仿如惊雷乍响,坐地虎、史备闻得此人呼道:“我胡仁也!坐地虎何在?快来受死!曹郎君将令:今日剿贼,只杀首恶,余者降则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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