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殡宫（6）
“今天下午是自由活动, 大家可以尽情游览擂鼓胡同及周边景象。”
四合院内，魔鬼商人简短道：“现在是旅游淡季，整座四合院酒店只有我们一队旅客。大家可以看到, 这里是一处两进的四合院, 前院的倒座房, 后院的正房，东西厢房, 大家皆可入住。”
“但要注意一点。”
“今晚点前, 大家必须回到四合院酒店内。会有重要行程公布。”
魔鬼商人说完后冲卫洵使了个眼色，竟是不再说话了。按理说分房这种事, 应该是他主导分配才对。因为四合院和湘西那种随便分房间随便住的‘小龙义庄’酒店其实是不同的, 住在哪边都有讲究。
按理说, 应该是旅客讨好导游，让他能分配到更好的房间，这里面有油水可捞。但魔鬼商人却心里清楚。和这些大佬旅客们相处，哪怕刚才在巴车上立了威, 有时候也还是得退让几分, 不能事事掐尖, 才能有来有往。
于是他竟是放手不管分房这事了, 要和卫洵去后边说话。
卫洵向魔鬼商人走去时，回头饶有兴致看了眼旅客们，他们已经吵起来了。
或者说奥古斯都的声音实在太大, 听起来就跟吵架似的。
“我们要住前院。”
红发狼人奥古斯都第一个大声道, 威慑凶悍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米娅，你也来住前院。我们狼人族群必须住在一块！那个女人, 你要跟米娅住就也住过来！”
他这话让周希阳等人皱起眉头。
前院的倒座房是整个四合院最南端的一排房屋, 临近厕所, 门窗向北采光不好，过去通常是给仆人住的。
而后院正房住的是一家之主，东厢房住长子长媳，西厢房住次子次媳，都有讲究。虽然现在他们住的是‘四合院酒店’，早就没那些讲究了。但在旅程必须事事小心，在后面的景点极有可能会遇到用身份的地方。
奥古斯都他们要住前院当‘仆人’，周希阳他们没意见，但米娅和十月十日一间房，按奥古斯都的说法，十月也是住前面。
“十月，你怎么看。”
周希阳问道。
“住前院挺好。”
十月十日冷淡道：“守着大门，省的那条狼犬发疯，乱咬外面的人。”
周希阳眉头松了些，十月十日要是愿意最好，正如她所言，前院距离大门最近，确实有人看着最好。随后他又有些想笑。
十月十日和三个狼人住外院，确实像人养着三条‘恶犬’。既然奥古斯都叫十月十日‘那个女人’，仿佛她没有名字似的。那十月十日反唇相讥，管他叫‘那条狼犬’也是合情合理的。
“狼犬？你在外面看到狼犬了？”
奥古斯都眉心紧锁，没反应过来。要是四合院外真有一条狼犬的话……那他们是否要住在临街的前院，就要再考虑一下了。毕竟就连他都完全没有觉察到狼犬的存在。
“抱歉，奥古斯都他总是不太会说话，容易让人生气。但其实他没有恶意的。”
米娅叹了口气，歉意冲十月十日笑了笑，软声和她道：“那座门闻起来很怪，不是好骨头。我们狼人嗅觉太敏锐，每天从它下面经过的话会很难受。”
“所以奥古斯都才让我们全都住前院，你们住后院的话也要小心。”
米娅说的门，正是隔出四合院前后院的那道月亮门。此刻魔鬼商人和卫洵正站在月亮门的前面。
古朴略显破旧的四合院，过去的白墙阴成了浅灰色，黛色的瓦片上上面攀爬着不知名的藤蔓类植物，淅淅沥沥冷雨显现出一种没有生机的褐黄色。
墙正是几乎为正圆型的门洞，能容两人同时经过。
“你说是它咬的你？”
卫洵摸了下门洞边缘。这圆形的月亮门内维，有一圈玉质似的‘包边’，但这并不是玉。
郁和慧皱了皱鼻子，低声道：“是骨头。”
像是两根畸形弯曲的肋骨，左右两根上下连在一起，组成了这个正圆形的门。
“不错，挺有特色。”
卫洵高兴道：“我就喜欢住这种特殊房。”
之前小龙义庄住的是三百十度尸景房，他们这次住的也不是寻常四合院。
“你的斗篷，就是在这里被咬烂的？”
卫洵看了眼月亮门正的地上，还能看到几小块绞碎破烂的蔚蓝色碎布。
“不算是咬，是合拢。”
魔鬼商人凝重道，他用导游旗杆为杖，将这几片斗篷碎布全捡了回来。
他忌惮望向月亮门的间：“这座房子，它是活的。”
他去正屋拿到房卡，出来的时候这道圆门突然弹出了两片门板，力量很大，他的斗篷下摆被夹住，轻易就被撕出了缺口。
魔鬼商人不寒而栗，这可是号称永远不会损坏的旅社斗篷啊！如果他走慢一步，恐怕整个人就要被关在后院里，或者被月亮门生生加碎。魔鬼商人担心街门也会突然关闭，当时才没处理斗篷碎片，直接出去。
现在这道月亮门，又跟刚进入时完全一样了。在卫洵和他的傀儡面前，魔鬼商人没有隐瞒这件事，特意提起了这道门的异样。
因为他们导游是要住在后院耳房内的，每天都有好几次要经过这道月亮门，卫洵迟早会发现异样。
而且魔鬼商人也担心这门什么时候会再闭合，困住自己。投桃报李，他希望卫洵能看出点门道来。
毕竟哪怕学会说国话，又填鸭似的塞了一些国丧葬民俗知识，但这个国家历史实在太长，各种大的小的风俗忌讳太多，魔鬼商人也无法完全知道。
“你是去拿房卡而已，按理说不该被针对的。”
卫洵啧道，主副导游在旅程里任务不同，主导主要涉及到与旅客沟通，路程选择，分配住宿，介绍景点等等。而副导则是带路，领取分发门票，与npc交流等。
当然，这些活也是可以协商的，毕竟他现在和魔鬼商人‘关系’还算不错。只是目前还没到需要的时候。
这四合院里没有其他人，魔鬼商人拿房卡该是很安全的事，就像当初卫洵进小龙义庄取房卡一样，而且先一步进来还能先一步观察这边的地形，取得先机，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好事。
除了这个月亮门。
“它不是在针对你，那它这就是生理性的动作了。”
卫洵在审视过后很快对月亮门失去了兴趣，快步向后院走去。魔鬼商人却是微怔，然后脸色骤变。
他明白卫洵的意思了！
魔鬼商人刚才只想着这是不是什么国传统民俗，他犯了某些忌讳。而忽略了他们住的，算是一座‘体内’的城市。
臂哪吒城，擂鼓胡同，如果按照体内来看，绝对会有各种生理反应。这月亮门也是如此，就像人张嘴闭嘴一样。
魔鬼商人眉心紧锁，和卫洵一起走进后院。他意识到自己关注点出了偏向，这也是来异国他乡出旅程的弊端。
在异国，人们总会更关注重视当地的传统风俗，尤其是像国这样历史悠久的国家，在他们西区旅客眼都是有种莫名的神秘恐怖。
像这种很有民族特色的四合院建筑，像刚才在巴车上遭遇的丧葬纸人，都让魔鬼商人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民俗忌讳这方面上。而且魔鬼商人虽然学了，但这毕竟不是他的母语。
像五脏庙这样简单明了的地名还好，说到擂鼓胡同和食道口这种地方，魔鬼商人无法第一时间就联想到它谐音的‘肋骨’与‘食道’，一旦出了问题，他第一反应是往民俗方面去想。
果然，还是有些束手束脚了。
魔鬼商人自我反思，但他并不着急。正如他所言，他是灵魂方面的高手。而他正抓住了一个这个旅程的，纸扎金童的灵魂。
甚至是那个巨型纸人的灵魂……他都掠到了一丝。
还有什么学习，是比直接从灵魂上学习更快的呢。他刚才只是没有时间，给他几个小时解析灵魂，魔鬼商人就能彻底掌握旅程内的信息。
下午旅客们自由活动，正是好时机。
“千家纸暴怒了，说要杀了我。”
两人各想各的，心不在焉聊着天。忽然间，卫洵如漫不经心般随口道：“魔鬼商人，你是不是偷了它的灵魂？”
卫洵正是在诈他，得到的是不是也是千家纸的‘赏识’！
其实卫洵倒不是觉得魔鬼商人真能偷千家纸的灵魂，但他导游旗被千家纸污染成了纸灰色，这倒是被卫洵看在眼。
导游旗不是那么容易被污染的，它直接代表旅社，甚至比导游斗篷的层次都要更高。所以魔鬼商人肯定也在导游旗上做了手脚。
是窃取了对方一丝精神污染，还是掠去了一些它的纸浆？
卫洵故意往大了说，这就像是砍价。
偷纸浆，伤到纸人，偷了一丝千家纸灵魂——他直接用最难的来诈魔鬼商人！
她怎么知道我偷了一丝千家纸的一丝灵魂？！
魔鬼商人心一惊，面不改色，大脑飞速思索。
她这是在诈！
魔鬼商人很快意识到这点，之前巨型纸人退去后，小翠说‘多亏有你，伤到了纸人的灵魂’——她应该正是知道了，他伤到了千家纸的灵魂！
却不知道，这不只是伤，而是他真真切切偷到了一丝灵魂。
但小翠很聪明，她直接用更高的来诈。
呵，我还能不了解你的想法吗。
“怎么可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魔鬼商人语气坚决反驳，实际兜帽下的嘴角勾起，却是在微笑微笑，他享受和小翠的交谈交锋：“你的火焰才是能更伤到千家纸吧。”
“千家纸到底为什么生气，你我都心知肚明。”
不对劲。
卫洵心讶然，魔鬼商人的回答不对劲。
他不会真偷到了千家纸的一丝灵魂吧？！
“你说的对，我确实伤到了它的灵魂。”
魔鬼商人深沉道，一味的势弱不可取，他可不希望在小翠面前留下个软脚鸡的印象。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卫洵斩钉截铁打断了：“你就是偷到了它的灵魂！”
好家伙，真给他诈出来了！
魔鬼商人果然不可小觑，果真是灵魂上的行家。
卫洵立时兴致浓厚起来，千家纸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能先研究一下它的灵魂，那很有可能会事半功倍！
“见面分一半。”
卫洵压低声音，赤·裸裸的威胁：“你拿到灵魂，肯定要炼化之类的吧。你是想等下午旅客们自由活动时候动手？”
“你给我点，我下午就帮你护法。”
“咱们可是住一块的，你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我。要是我故意给你捣乱的话……哼。”
住一块……
魔鬼商人心头一晃，对，没错，他和小翠是会住在同一间房的。之前他没往这方面想，但现在稍一转神……
哦，一名绅士是不应该和未婚女士同住在一起的，虽然这位‘女士’现在用的是男声，斗篷下的身躯虽然瘦削，但也像是男人。
“给你是不可能的，那一丝灵魂太少。”
小翠这么聪明，瞒是没有意义的。魔鬼商人直接摆出自己的价码。
“但我解析灵魂的时候，你可以在一旁围观。当然，作为代价，你不仅要帮我护法，而且——”
魔鬼商人意味深长，望了眼小翠和她的‘傀儡’。
“你的天狐之球，要再给我看一看。”
到底谁是正主，谁才是傀儡？
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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