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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沙俄的急报


  潘秀成骂过了,气也出了,然后才告诉周和尚,军部来电话,让他明天上午九点之前去报到。周和尚挨完训正犯迷糊呢,问道:“啥事?”

  “好事!”

  第二天上午8点多,几匹健硕的顿河马载着满脸油汗的周和尚和警卫进了设在白柏尔城外的军部大院。一名早已等候在此的年轻参谋带着周和尚先去洗了把脸,  整理了一下军容。周和尚觉得耳朵上的绷带太难看,于是就给去掉了,然后才跟着那参谋来到了一间房门外。

  年轻参谋敲了两下,门开了,他随即示意周和尚自己进去。周和尚进屋一看,赵新、刘胜和范统三人都在。

  顺便提一句,范统目前的正式职务是北海军贝加尔军区的政治委员。

  “报告,三团二营营长周黑闯奉命报到!”

  “坐吧!”

  周和尚心里有些打鼓,  潘秀成说有好事,  究竟是什么好事呢?

  刘胜先是跟他聊了几句夜间演习的事,然后对范统点了点头。范统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周和尚,打开了一个文件夹,清了清嗓子,起身道:“周黑闯!”

  “到!”

  “奉北海军司令部命令,玆任命三团二营营长周黑闯为北海军十二团代理团长。轩辕4488年4月11日。”

  “啥?!团长?”折腾了一夜加半天的周和尚终于听到了这个令他又惊又喜的消息,黝黑的脸庞因激动而涨的通红,他甚至忽略了范统最后念到的轩辕纪年。

  火车通车仪式过后,汪中和段玉裁几人专门就此事找到了赵新。汪中告诉赵新,黄帝纪元的年份他们已经考证出来了,建议赵新尽快在北海镇内推行,以明正朔。

  之前北海镇内部一直用西历,而当汪中搞清所谓的西历就是西洋人的“基督教纪元”后,直斥荒唐。汪中以为,  虽然赵新不想登基称帝,可北海镇也得有自己的历法。汪中是推崇先秦典章制度的,  他认为既然北海的货币都用了轩辕黄帝的头像,  那历法不如就采用“黄帝历”,这一想法也得到了段玉裁和洪亮吉等人的赞同。

  经过对《帝王世纪》、《周髀算经》、《皇极经世》、《资治通鉴》等书的仔细研究考据,再加上王贞仪这個精于天文历法的算学者的帮助,汪中组织人手前后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最终将黄帝登基的“癸亥年”定为黄帝元年。

  因为乾隆五十六年--即1791年是辛亥年,在干支中列第48位,根据历史记载往上面数74次干支,就得到干支纪年的元年,也就是黄帝登基创立干支纪年之时,即公元前2697年。

  实际上赵新也越来越觉得推翻满清后的华夏要走上工业化的进程,必须要同时振奋民族精神;而以尊崇黄帝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也是民族精神的一种。在来白柏尔城开会前,赵新签署了新历法的使用命令,规定从本年农历四月初一,也就是阳历5月1日那天,开始改换轩辕纪年。相较于民间,北海军内部的动作更快,他们几乎在赵新签署命令后的第二天,便全部更换。

  对北海镇治下的老百姓来说,  原本熟悉的干支和农历其实就没变,只不过以后在布告上就再也看不到西元纪年了。

  太阳西下接近了地平线,  天边堆积着五颜六色的云霞。湛蓝如水的天幕,象一张蓝色的丝绒,镶着道道的金边。

  从军部出来的赵新被此刻的美景触动,叫停了马车,跳上一匹黑色的顿河马,踏着轻快的碎步朝着三团的团部前进。他打算今天再看一场三团的夜间演习,明天就回平施城了。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到了三团驻地,赵新没让人提前通知,他不想每回下部队都搞的大张旗鼓。谁知还没进团部的院子,就听见斜对面的一座院里有人在捏着嗓子唱小曲,其间还夹杂着推杯换盏划拳之声,赵新的脸色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姐在房中梳油头,见了个情人窗外走,急忙上绣楼,两手搭肩头,昨日因何失了我的信,腆着个老脸不害羞,又来哀求,又来哀求~~~金钗拿在手,牙梳桌上丢,挽了挽乌云绕上一个阄,且去风流~~~手拉手,手拉手,且去风流,风流回来在梳头,顾不得两手油~~~”

  “好!老周这小曲唱的真不赖!我说,咱们再敬他一杯!”

  “别让他喝了,再喝和尚就醉了!”

  “呸!你们几个王八蛋都趴下老子也不会醉......”

  “哐当”一声,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赵新的警卫走到门口对屋内众人道:“所有人!都出来!”

  此时屋内一众军官全都喝的眼花耳热,突然被陌生人打断都很不高兴,其中一名连长忍不住张嘴就骂:“混账!老子们喝点儿酒,你算哪根,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刻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门口人影一晃,赵新面带笑意的走了进来。话说现在北海军从连部到团部,都有赵新的画像。对于这位北海军的创立者和如同神话般的人物,虽然还谈不上“早请示,晚汇报”的程度,可其面孔却是无人不知。

  看到这位突然出现,所有人急忙离席起身,只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晕糊糊醉醺醺的,站都站不稳;尤其是周和尚,晃晃悠悠不说,耳朵上居然还插着一朵野花。

  赵新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环视了一圈,面带笑意道:“呵呵,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北,北海军三团二营一连连长,李春生。”

  “三团二营二连连长尚学武。”

  ......

  “三团二营二连一排三班康有财。”康有财敬过礼,一把就将周和尚耳边的野花给胡噜掉了。

  “十二团团长周黑闯。”

  赵新听完点点头,随即一摆手道:“诸位军爷请坐吧。”

  话音很轻,可落在所有人耳中无异于黄钟大吕,有两人腿顿时一软,要是没有身后的墙挡着,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咣!”的一声,木桌上的碟碗被震的哗啦响。“看看你们那个形象!”

  赵新的声调提高起来,语音里的恼怒情绪更加明显:“我倒要问问了,你们是满清的官老爷还是替穷人打天下的北海军?”

  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立着,没有回答。

  “当上了团长,当然要高兴,你们这些老部下给他庆祝一下也未尝不可。可我没有想到是这样高兴法!瞅瞅你们一个个的,喝了多少酒,还有个军人的样子吗!尤其是你,周和尚!居然连淫词艳曲都唱上了,北海军有哪个团长跟你似的!这还有部队的样子吗?都快成青楼窑子了!”

  今天下午,周和尚回到团部办理交接后,二营的一帮已经得知消息的军官便决定聚餐,庆祝周和尚高升。

  原本众人只是想意思一下,每人就喝一杯,谁知周和尚自己的兴致很高,于是大家也逐渐放开,纷纷回住处把自己的存货给拿了出来。这个祝高升来一杯,那个祝大展宏图又来一杯,还有的想跟着周和尚去十二团的和他干一杯......就这样,一杯一杯又一杯,周和尚来者不拒。因为二营的演习已经结束,这两天就没什么事了,所以其他军官也逐渐喝多。等喝到得意忘形时,周和尚又唱起了多年不唱的小曲。

  此时周和尚的醉态,好象有点清醒过来。酣红的脸变得蜡黄,面带羞愧的望着赵新。

  赵新的语气平静了下来,眯着眼道:“既然都没事做,那我就给你们点事做!三天以内,你们二营从排长到连长,每个人都要写一份演习总结,找出自己的不足,不能少于一千字,送到团部!也送一份给我!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谁敢找人代笔,那就恭喜了,乌索利耶的战俘营正缺人手呢!”

  “是!”

  康有财心说自己才是个班长,这事应该轮不上他。谁知赵新说完便看向了自己,微笑道:“康班长是吧?劳驾您也写份五百字的总结吧,就从班长的角度,搜集一下你手下士兵的看法做个整理。”

  “啊?!”康有财顿时成了苦瓜脸,五百字,这能要了他的命。

  赵新说完,起身朝外走去,口中道:“行了,都滚蛋吧!”

  漆黑的夜色里一片星光,赵新在三团两名参谋的带领下抵达演习指挥所的时候,一轮满月悬挂在东方的山岗上。

  两天后,赵新皱着眉头挨个看完了周和尚等人交上来的总结,甚至还有潘秀成的一份。手下人聚众喝酒的糗事被北海军老大撞见,潘秀成觉得难辞其咎。

  “瞅瞅吧,这些人写的东西,通篇就是两个字,狂妄!”赵新将一沓子纸递给了刘胜。

  在那些军官交上来的演习总结里,甚至包括康有财收集的下面士兵的意见里,所有人的看法都是演习结果并不重要;只要作战时有炮火支援,有机枪火力,甚至有装甲车,崩管谁来都挡不住北海军,逮谁灭谁。

  甚至有军官在总结中建议降低日常训练强度,尤其是每天的五公里跑,不如减少到一半。清军也好,俄军也好,就没人这么天天练兵的。

  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赵新深知军队得有血性,也可以有傲骨,但决不能持才傲物,自古以来骄兵必败的例子太多了。他带着这支队伍一路走来,每次都是以寡敌众,而且每一场仗还都不能输,迫使他每次都要跟着,当个“后勤大队长”。

  刘胜已经看过一部分,他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叹口气道:“武器太先进,没打过败仗,战损比过低。下面普遍有这样的情绪不奇怪。”

  “得给这些人泼点冷水了,否则很容易吃大亏。”赵新说完对刘胜和范统道:“训练不能松,还要抓得更严才行。另外尽快给连以上部队派出教导员,老于培训出的那批政工人员再有半个月就该到了,思想工作一定得抓起来。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这话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范统无奈的点点头,心说老子根本就不想管什么政治思想工作,你赵大财主非要硬塞给我。现在可好,都成了自己的事了。

  赵新又道:“我这次不跟着东线部队出征,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在一百八十万平方公里的瀚海大漠上,用惯了现代武器装备后一旦后勤不济,手里的家伙都得变成烧火棍,大炮连废铁都不如。”

  刘胜道:“这你放心,北海军没子弹照样打,就算是拼刺刀也得杀的敌人望风而逃。”

  范统有些疑惑的向赵新问道:“这次你真不跟着了?”

  “叶尼塞河那里我必须得守着。等着瞧吧,沙俄只是草草签了个临时停战协议,他们肯定不会甘心的。就算是现在不开战,小动作也肯定不断。”

  事情果然被赵新言中,沙俄那边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乾隆五十六年三月十五日,也就是西历1791年4月15日,位于新疆北部的和博克萨哩土尔扈特亲王车凌乌巴什向署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特成额报告,去年八月中旬,台吉阿咱拉旗下一个名叫萨迈林的喇嘛,离家去卡伦未归,现在突然返回。

  根据这个萨迈林的供词,他说去年在边境卡伦上被哈萨克人擒拿后转给俄罗斯人。俄罗斯人将其带至托木斯克,羁留一个月后放回,并令其给满清方面带话,又让其转交书信一封。

  沙俄方面让萨迈林传回的话是,北海军近期很可能出兵喀尔喀蒙古,提醒满清方面早做应对。

  塔尔巴哈台东接喀尔喀蒙古,西界哈萨克游牧地,北临沙俄。在听闻萨迈林的口信后,车凌乌巴什恐俄人有诈,通知手下人马严守各处卡伦,加强防备,同时将萨迈林随书信解押至塔尔巴哈台。

  此时伊犁将军保宁赴京陛见未归,伊犁将军一职由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永保署理,乌鲁木齐领队大臣特成额接替永保署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

  特成额接手此事后,首先对萨迈林进行了多番审讯,由于塔尔巴台哈那里没人能翻译俄文,于是特成额便派人将俄文书信送往伊犁将军那里,准备翻译后再行审讯。

  作为塔尔巴哈台地方的最高军政长官,特成额针对此立刻采取了应对举措。一是加强巡查卡伦,且重点巡查与俄罗斯交界之卡伦,以便探访消息。二是除咨会署伊犁将军外,另移咨科布多参赞大臣伍弥乌逊和定边左副将军恒瑞。

  署伊犁将军永保接到特成额的咨文获知此事后,立刻回函表示伊犁这里无人能译俄文,让他将原文恭陈御览,同时认为应将萨迈林迅速解送京城,态度比特成额果断多了。

  七天后,人在圆明园的乾隆接到了永保的六百里加急奏折。乾隆的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主要是北海镇去年刚和沙俄在西伯利亚大战一场,打下了偌大的地盘。换作自己是俄国沙皇,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况且沙俄的事还没解决,安南那边告急求援的使者已经出了镇南关,阮光平的奏折已经先于使者递到了北京城。在那份奏折里,阮光平用悲切的语气诉说了西山朝廷是如何被北海军欺负的,恳请大皇帝出兵援助。

  如今沙俄又说北海军准备出兵喀尔喀蒙古,如此穷兵黩武,赵新那“狗贼”就不怕撑死?!

  不过鉴于赵新屡次不按常理出牌,乾隆还是立刻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

  首先就是对喀尔喀蒙古的官员进行了调整,令伊犁将军保宁调任定边左副将军,替换老病在身的恒瑞,五日内启程上任。保宁出身行伍,历任成都将军、四川总督等职,参加过大小金川战役和平定西北回乱,作战勇猛,在八旗将领中算是作战经验丰富的了。

  传谕库伦办事大臣松筠、蕴端多尔济二人,严守恰克图一线卡伦,要求各札萨克提高戒备,查探北海军动向,并将库伦以北官马场的马匹和骆驼全数向库伦转移。传谕四世哲布尊丹巴.罗布藏图巴坦旺舒克赴京城觐见。

  升永保为伊犁将军,率天山旗营火枪兵五千人北上塔尔巴哈台,以便随时出兵科布多支援。传谕绥远将军兴肇,调山西驻防八旗和绿营共两万五千人北上张家口。

  乾隆五十六年四月初二,被送抵京城的俄方信件迅速译出。这封信里说,土尔扈特蒙古人一向跟沙俄帝国相善,所以发现哈萨克人抓了喇嘛萨迈林后,便将其赎出,由其带话给满清。根据俄方从伊尔库茨克获得的密报,北海军在贝加尔湖南岸正在集结大批部队,近期很可能有大动作,恐怕要戟指喀尔喀蒙古。作为双方共同的敌人,沙俄方面愿出兵两万,借道唐努乌梁海,帮助喀尔喀蒙古抵御入侵。

  乾隆君臣依据萨迈林的口供和译出的俄文信件,对北海镇兴兵的可能性反复进行沙盘推演,但因事涉多方,且萨迈林口供中一些关键信息皆无从复核,不能得出明确的结论。

  由于入侵黑龙江和恰克图闭关这两件事,满清这几年与沙俄的关系较为紧张,清廷方面一直将俄罗斯作为防范对象,所以乾隆便认为萨迈林的口信和信件是俄罗斯的计谋,嘉庆王颙琰和和珅也是同样的看法。什么借道唐努乌梁海,分明是狼子野心!放进来后赖着不走怎么办?

  不过军机大臣阿桂和协办大学士刘墉却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建议尽快向发俄方送咨文,查清事实。

  然而到了农历五月中旬,俄方的回函还没到,一封来自库伦办事大臣松筠和蕴端多尔济的急报传到了京城。

  根据派往恰克图河以北的蒙古探子得到的情报证实,俄国人的消息很可能是真的。北海军在伊尔库茨克和恰克图之间的地带,目前已经集结了上万军队,天天枪炮不断,日夜操练。

  乾隆当即传谕,命喀尔喀各札萨克最迟于六月初集结各部全部兵马,征召所有箭丁备战。命绥远将军兴肇率军北上库伦,务必扼守南北军台线路的要点--他拉多兰台,力保南北运输线路不失。

  除此之外,他以六百里加急传谕坐镇吉林的福康安,尽快北海镇展开交涉,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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