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情报
军事会议结束的第二天,黎大刚见到了赵新和安保部六人组。这次,他没有被关进片山勘兵卫的木笼子,而是被带到了雷神号的会议室里。
面对着这位高手先生,赵新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称呼他“黎Sir”的冲动。赵新自己都觉得奇怪,心说难道这是看《使徒行者》的后遗症?
黎大刚早已经没了当初的狂傲神色,看来几个月的劳役生活对他的精神世界摧残真不小。这位曾经试图越狱五次,逃的最远的一次是刚跳出围墙跑了五米就被守卫拿获。负责看押俘虏的卫兵恨透了这个没事儿就给自己找麻烦的家伙,所以下手就重了点。
别误会,北海镇不打骂俘虏。赵新不过是给守卫一人发了一根电棍。于是“黎高手”就遭到了三根电棍的同时伺候,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小便失禁了......
自此以后,丢尽了面子的“黎高手”就再也没跑过。而去了蒐楞吉岛挖金矿之后,黎大刚更是绝了逃跑的念头。
整座蒐楞吉岛面积只有15平方公里,抛开岛南部的悬崖峭壁,陆地面积也不过六、七平方公理。而在岛北部距离大陆最近的地方相距只有13里,天气晴好的日子里,对面大陆的海滩和森林依稀可辨。
可问题是,任何人只要靠近海滩,都会被守卫发现。黎大刚猜测北海镇这股反贼在海滩边一定是布设了许多暗哨,就像俘虏营的周边一样。
是的,黎大刚早就发现了,北海镇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鄂罗斯人,而是一群说着官话的反贼。这些人不知从哪学会了一大堆奇技淫巧,造出了这许多匪夷所思的器物。
昨天岛上来了12个人,点名要带他走。黎大刚也不知道这些反贼要干什么,他现在只当自己是个土拨鼠一般的死人。随他们便吧......
结果到了第二天,他被带到了那艘蓝白两色的大船上,懵懵懂懂的被带到了船楼的会议室里。话说这群反贼一定是会法术,否则如何能让一艘用钢铁打造的大船浮在水上?
刘胜咳了咳嗓子,首先开口:“黎大刚,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讲一讲满清的战术。你们过去出征都是怎么打仗的?”
“啊?!”黎大刚心中顿时一愣。“不知大人您具体要问什么?”
赵新道:“我们换个问法。黎先生,我们知道你是满清的武举人、武进士、大内侍卫,在武科考试里,除了弓箭、骑马、举石头,你们也会考策论吧?那么想必你对清军的阵法也应该熟悉吧?”
“不敢说熟悉,只是略知一二。”
“那好,给我们讲讲清军的作战阵型吧。”
“这群反贼到底想干嘛?”黎大刚心里不由猜测着。“凭你们这点人也想跟我大清争天下不成?可笑!好吧,既然让我讲,我就把我大清的军威讲个十足。别以为侥幸赢了一次就不知天高地厚!”
“那我就说一下‘九进十连环’大阵吧。我大清武力之盛,当数八旗。而八旗武力之盛,首推火器营......”
“等一下,你说的这个火器营,编制多少人?”刘胜突然打断道。
“两千人。”
“慢着!你说满清全国一共只有两千火枪兵?”王远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说!我大清八旗何止百万,怎么会有区区两千人。”
刘胜一拍桌子怒道:“嘿,我这暴脾气啊!明明是你自己说两千人的!”
“我这说的是南苑守卫营下的火器营。还有健锐营、前锋营、汉军火器营、各省八旗火器营......”
王远方等人一听,头都大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营里还有营,营外还有营。
赵新打断道:“停停停!让你说‘九进十连环’阵,乱扯什么!”
审问持续了一个上午,赵新按照黎大刚所说,一边听一边画,总算是搞清了怎么回事。
“九进十连环阵”,各部均以营为单位,一个营的人数在500~600人左右。组成大阵的清军部队共有三十四个营,每个营的正面宽度为四丈米,进深两丈五,营与营的间隔是一丈。整个阵线主要由火器部队构筑。
火器部队中,火枪手的数量大致在4000~4500人之间,各类神威炮、子母铳大约130门。清军在作战时的弹药配备一般是每枪每炮备弹300发。
第一线是火枪兵,以营为单位间隔分布。火枪兵一般是排成三排,每排之间大约五到六个人的进深。整体呈横阵部署,阵前以鹿角和长枪兵进行掩护。左右两翼是火炮与火枪骑兵。火炮营的后方有藤牌和鸟枪的护卫,而使用弓箭、枪刀的冷兵器部队被部署在后面阵线。
为了确保火力的密度与延续性,各营编组中会留出便于前后轮换的空间,主要的射击方式是多排轮射,即前排的士兵射击完退到阵后,后排已经装填好的士兵继进到原来前排的位置射击。
不过根据实际作战需要,有时也会采用齐射方式,即数排士兵同时射击,不进行轮换。
为了能快速搜寻敌方步兵或骑兵队伍,捕捉战机,火炮营一般采用子母铳等轻型火炮。不但能跟随火枪兵灵活机动,并且能充当轮射中射程最大,也最具威力的一环。
“步军举鹿角大炮,众兵齐进,鸣金而止,齐发枪炮一次,如此九进至十次,连发大炮。火器营马步军循环连发鸟枪,略无间断,其声震地。”这就是所谓的“九进十连环”。
赵新他们在事后分析这一阵图时,通过计算得出,第一线的汉军和满洲火器营正面占地大约2100米,也就是四里多地。而位居第一线的汉军和满洲火器营各部,完全有足够的空间进行机动与轮换,当在平地旷野对敌时,可以一路平推倾泻火力;但在地形复杂时,还可以拆分成不同的小部队分别执行各类任务,完全不用拘泥于大阵的整体行动。
大阵整体前进时,大约每前进17米便枪炮齐射一轮,如此重复九次,第十次时火炮连续发射,鸟枪兵进行原地轮射,保持火力不间断。
刘胜特别注意到,这一阵型在进行到第七次齐射时,满洲火器营的火炮会停止射击,转为马匹驮载随行。
研究到这里时,王远方等人都明白了,这是让满洲火器营的火炮担当预备队的角色,为后面的火炮攻势保留实力。
等到了第十次的连环射击时,会在鸣金三声之后停止射击,前方的鹿角阵线会放开八个缺口。火炮营后方的藤牌兵会从缺口出阵,发动近战肉搏。这么做的目的是在进一步打击敌人阵线的同时,掩护从鹿角后出来并跟进的鸟枪兵。藤牌兵完成掩护任务后,鸟枪兵则继续展开徐进式的轮射。此时每一排射击完毕后不再退回鹿角内,而是保持在前,后排火枪兵会再跟进到前排的前方进行射击。
至于前锋营、护军营、骁骑营的骑兵,其作用不仅仅是在枪炮打完后才进行冲击。其任务主要是应对敌军主动进攻的情况,以及在火器兵推进时进行侧翼掩护,或者与火器兵在敌人的侧翼同时展开攻势。
总的来看,“九进十连环”的目的是以密集的枪炮火力压制敌方,作战中如果达到了接近、动摇敌阵的意图后,就会展开下一步攻势。
赵新他们经过仔细计算,发现如果不考虑武器的先进性,而是守在防线内和清军进行枪炮对射的话,基本上会在绵延两公里的火力线上抵御140万发弹丸,然后还得面临上万骑兵的合围。
除了上述平原阵型外,清军还有一种在崎岖山林间的阵型,称为“山路连环三叠阵”。
这种阵型是专门针对在山路狭窄地形下与敌相遇而设计的。首先以五子炮在前开炮,十名藤牌手护卫火炮。等敌人进入鸟枪射程,就使用三叠枪阵迎战。
具体方式是以每两人并排称为“一叠”,三叠为一层。第一叠的两人匍匐射击,第二叠的两人跪地射击,第三叠两人站立射击。每层三叠六人同时开枪,前一层射击完毕退往阵后,后一层前进射击。
这种战术将齐射和轮射融为一体,使火力的密度和延续性不至于被地形限死。每50人组成一队,每两队组成一路,两队前后以鼓声为令进行轮换。
在这种阵型基础上,还可以在三叠后面设置弓箭手,以保证火力的持续性;路面如果再宽阔一些,还可以设置骑兵,从两翼突袭敌阵。
看着挂在墙上的两张清军阵型示意图和一张北海镇周边地图,王远方等人都沉默不语。北海镇的地形是南对大海,西侧是山,东侧是西拉河,北面则是大面积河谷平原。如果只是进行单纯的防御,清军几万人从西、北两个方向扑上来,五千人无论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胜向赵新问道:“你怎么想的?”王远方等人听了这话都看向赵新。
从长崎一战和偷袭福康安那一次之后,王远方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些人带个连没问题,搞个侦查偷袭,打个小规模阻击战也没问题,可在大的战略上,眼光还是不够。
刘胜是关键时刻敢玩命,可赵新在关键时候往往想出个能出其不意的办法。在王远方看来,也许正是因为赵新没有当过兵,所以他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往往是天马行空的想法,就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不过,赵新自己却不这么想。
出于对历史和古人的了解和敬畏,赵新深知如果自己没有玉佩的加持,只是和福康安这些人放在一个平台上的话,他一定会被这些人搞的连渣都剩不下。
作为一个来自另一时空的现代人,赵新从小受的什么教育?好好学习,找个好工作,成家立业,仅此而已。最多是培养点个人爱好,说的好听是陶冶性情,说的难听就是打发时间。
福康安、阿桂、乾隆,甚至包括和珅这些人,他们从小受的什么教育?勾心斗角、算计人心、世态炎凉、帝王心术。这些人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斗心眼儿、算计他人,抬高自己。
所以赵新要想跟这些人在一个屋里分出个输赢,他就只能上来直接掀房顶,你说退一步开个窗户透透气他都不能答应。因为只要落入这些人的游戏规则里,凭赵新那点儿机灵也只配当炮灰,连棋子都轮不上。
赵新仔细盯着地图看了许久,对刘胜等人道:“先让我想想吧,这一次可不是打一仗就行的事。”
“那昨天咱们定下的事儿?”刘胜是在问昨天定下的六条方略。
“不变,继续执行。”
这次会议之后,赵新就又消失了,他这次连仙台都没去,而是回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不冻港。
赵新租了一辆越野车,向北驱车200公里,一直到了那个叫做“乌苏里斯克”的城市。这座城市并不大,人口很少,没有什么高楼大厦,稍微从市中心向外走出一点儿就可以看到农舍。他按照导航直接去了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因为是冬季,街上根本看不到什么行人。
这座城市处于绥芬河下游,东临锡赫特山,西临长白山,向北是兴凯湖,紧挨着三江大平原,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由这里经远东铁路,或者由水路经兴凯湖、乌苏里江,可以直达远东枢纽伯力;由此地经滨绥铁路,可直达哈尔滨;顺绥芬河南下,即可到海参崴。
话说在金代,完颜阿骨打以阿城为都城,在乌苏里江流域设“恤品路”,便开通有通往这里的驿道。其路线为由阿城溯阿什河而上,到尚志后,溯马蜓河而上,翻越张广才岭到牡丹江,翻越太平岭而到绥芬河谷,经东宁顺绥芬河而下。因绥芬河在唐代时叫“率宾水”,金称“苏滨水”、“恤品水”,故金代时,此路便叫恤品路。
这里也是满清真正的龙兴之地。永乐年间,胡里改部女真人向明帝国归附,于是朱棣便在此地以该部设卫。由于这里在唐代的时候是渤海国所属的率宾府建州故地,故而叫建州卫。清代这里被称为富尔丹城,“furdan”在满语中的意思就是“关”,隶属宁古塔副都统衙门管理。
这里也是后世沙俄入侵东北地区的传统路线。1900年,沙俄即从此地出发,经东宁、绥芬河直捣牡丹江。在现代时空里,此地一直是连接伯力和海参崴两哥战略要地的枢纽,也是向北进入兴凯湖平原的起点。
在赵新看来,北海镇要想阻止沙俄南下,就必须占领这里,继而向东北越过兴凯湖,占领伯力。
第二天,赵新去了城里的图书馆,试图查找一些历史资料。这里馆藏的清代文献不多,不过赵新还是从中找到了一些历史资料。
之后他又用了三天的时间,开车绕着城市周边转了一大圈。仔细的查看了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即便是冬天,从原野上仍能看到周边大片的原始森林。与四周地势起伏不平、山丘连绵的北海镇不同,这里地势平坦这里的地形异常的平坦,想必在另一个时空里,这里或许聚居着一些赫哲费雅喀人部落和库尔喀齐新满洲人。
看了几天后,赵新心里大概有了计较。他这才又开车回到不冻港,然后回到了北海镇。
“就是这里,富尔丹城。如果清军要从陆路来的话,就只能经过这里。我们必须在明年开春前占领这儿,并修建防御要塞。”赵新指着地图上的乌苏里斯克,对刘胜等人说道。
“开春前?冬天?这得有多远?”刘胜抛出了一堆问题。
“顺着绥芬河或者富尔佳哈河往北走200里就到了。”
王远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说道:“可这天气实在是个大问题啊,别说修要塞了,就是走到哪儿都得冻死几个。”
赵新道:“这里应该还有旧的土堡。当年雅克萨之战的时候,沙俄就在富尔丹城的旧址上修筑土城,图谋占领这里。”
陈青松道:“你可得想好了,咱们一旦把基建力量投入进去,可就没有余力在其他地方修建防御要塞了。”
赵新淡淡一笑道:“放心,我查过资料了。在清代,这里是通往海参崴的唯一陆路枢纽。而且我原本就计划明年开春后把这儿占了。现在我们唯一需要等待的,就是熬过这个冬天,以及瑟尔丹那边的侦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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