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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死道友不死贫道


  孙策给孙权的遗言: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

  做大哥的有什么犹豫不决无从决断的事,往往要从英子那里找答案。

  如果英子跟自己意见相左,大哥就得思量一下,自己决策是否正确了。

  如果英子的意见跟自己不谋而合,那么大哥就走足够的信心立马下决断。

  所谓“两点确定一条直线”,只要另一头的那个点足够可靠,就能保证这个决断的正确性。

  现在大哥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不祥的预感,再一看英子的表情。

  大哥立马再无怀疑。

  三仓没去上学,而是跟着高艳云跑运输去了,实锤了!

  此时此刻,大哥心里这个懊悔就别提了。

  做事太超前了,也未必是好事。

  后世的家长,往往在孩子高考完了的暑假,让孩子去考驾照。

  因为自己有车队,有车,也学着后世的做法。

  不管哪个弟弟妹妹高考完了,就让他在暑假里考驾照。

  毕竟以后都会有车,必须要开车的,早考出来,没事的时候练练手,等大学毕业驾龄就好几年了。

  也已经成了老司机。

  出发点挺好。

  可为什么这么好的做法,用到三仓身上偏偏就成了反作用呢?

  大哥越想越生气。

  他扒着车门子爬上去,透过玻璃往里看。

  等到看明白里面的陈设,气得差点坠车。

  驾驶室里面不管是衣物,水杯子,还有其他用品,所有东西都在默默地向大哥证明,这辆车上有一男一女俩司机。

  英子一看高高在上扒着车门子的大哥浑身哆嗦,明显气得够呛。

  怕他仰面朝天掉下来,只好一手抱着大哥的腿,一手托着大哥的屁股:“大哥你小心,慢慢下来吧!”

  大哥屁股上突然托了一只小手,浑身簌地一麻,本来就哆嗦,加上又麻了,这回再也扒不住。

  脚底下一滑,手一松,人就掉下来。

  好在英子早有防备,用力托着屁股给他缓冲了,同时抱腿的胳膊也迎上去揽着大哥的腰。

  这才总算没摔着。

  就是有点砸英子身上了。

  英子把大哥稳住,又给他捶了两拳:“叫你小心的!”

  大哥沉着脸,不敢看英子。

  她身上那件蓝色羽绒服,很明显是着急出来没来得及拉拉链,自己掉下来就靠她怀里毛衣上了。

  自从81年秋后,自己被差点打死,在东南岭上的看山屋子英子扑上来紧紧抱着自己。

  那时候就像不认识一样突然发现英子长大了。

  身子长开了,小身板不再是一支六棱铅笔又长又细直溜到底,猛地变圆了,结实了,胸脯子满满的,两颊有肉了,下巴倒是越来越尖,很像小人书上的狐狸脸。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对英子有所防备。

  英子抱着自己胳膊的时候,自己心里再也没有那么自然而然。

  目光落到英子身上的时候,也再也没有了以往的自然。

  甚至开始刻意避开鼓鼓的胸脯一类。

  今天扫雪身上暖和,就脱了袄,只穿着一件毛衣在干活。

  就穿这点衣服靠进英子没拉拉链的胸前,那么高耸的地方,什么都感觉到了。

  沉着脸只是装作他的注意力放在对三仓的生气上面。

  而英子捶他两拳,其实是掩饰粉红了的两颊。

  大哥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混蛋,刚才打他太轻了,这回我非得给他打个半死不可!”

  “可是大哥,”英子朝家门那边瞥了瞥,“过年不是不打孩子吗!”

  “嗯,他过完年二十一了,不是孩子,可以打。”

  “那也不能打!”英子摇头说,“你要是打他厉害了,家里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辛辛苦苦干一年了,都盼着过年高兴高兴。

  你不能破坏家里的节日气氛。”

  大哥怒气不息地说道:“就是不打他,我也得先把事情调查明白!”

  “调查什么啊,不用问,咱们心里难道还不清楚吗?”英子说道:

  “就三仓那个性格,他这么干一点都不奇怪。

  反而他要是老老实实把学上下来,那才是奇怪呢。

  再说他就是暂时没去上学也没事。

  只要他改了,过了年赶紧老老实实去上学也就行了。

  反正归根结底一句话,天大的事儿,也得等过完年再说。”

  好吧!

  大哥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让家里人,尤其是父母他们老一辈快乐,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

  刚才不过是气话,或者说没话找话。

  英子永远是自己真实想法的发言人。

  俩人在处理问题上,永远是最默契的啊!

  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只好让这小子多活几天。”

  英子抿嘴一笑:“大哥是刀子嘴豆腐心,给你两年的功夫考虑,肯定能想出不用打的解决办法。”

  大哥又叹口气:“英子,别给你大哥戴高帽了,头都大了,除了打别没办法可想!”

  “好啦好啦!”英子又抱住大哥的胳膊,“赶紧进去吧,只穿一件毛衣,小心感冒了。

  从现在开始,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

  只专心地迎接快乐年!”

  大哥心里却是愤愤地想,快乐?气都气饱了,快乐得起来吗!

  进了院子,听到屋里欢声笑语,叽叽嘎嘎,好像放进去几百只鸭子。

  就像女声大合唱似的。

  能够清清楚楚听得出来,新加入进来的高艳云是领唱。

  数她嗓门高,笑声大。

  似乎已经跟家里人打成一片了。

  女人们说笑,男人就不参与进去了,老歪同志忙完了屋里的活儿,拎着菜刀和一只碗从屋里出来。

  他要杀鸡了。

  今下午把鸡杀了,做蒸鸡白菜。

  这可是正月里招待客人的主菜。

  一看继父要杀鸡,大仓也不急着进屋穿袄,先帮着继父捉鸡。

  家里人口多,亲戚也多,蒸一只鸡是肯定不够的。

  大仓娘早就发话了,今年蒸三只鸡。

  因为二仓今年刚刚结婚,过了年正月里新亲戚上门,那是要最隆重地招待的。

  所以,加了一只鸡,往年是蒸两只的。

  爷俩合力把鸡捉住,大仓手里先提着两只待宰的公鸡,继父捏着另一只公鸡的脖子,准备开宰。

  英子从屋里出来,抱着大哥的棉衣,给他披在身上。

  没想到的是,也许是刚才鸡飞狗跳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

  高艳云跟在英子身后跑了出来。

  跳出来就兴奋地大喊:“哎,这是要杀鸡啊,哈哈,别动别动,我来杀!”

  一边叫着,一边又跑回屋里去了。

  屋里传来她尖着嗓子大喊:“二嫂,咱家的盐在哪里?给我一把暖壶!”

  大哥和英子对视一眼,彼此满头黑线。

  这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两秒之后,不是外人从屋里又蹿出来,提着一把暖壶,手里攥着些细盐。

  把盐一下子洒在碗里。

  然后毫不客气从老歪手里接过菜刀,以及那只可怜的公鸡。

  公鸡正在用疑惑和无辜的眼神打量这位姑娘,姑娘已经手脚麻利地捏住公鸡先生的脑袋。

  就是把它的脖子给折了个弯儿,提着菜刀的手挪出两个手指,蹭蹭蹭地把公鸡先生下巴那里的毛儿给拔了。

  院子里顿时鸡毛乱飞。

  公鸡先生拼命挣扎。

  可是挣扎了没两下,喉管那里就挨了一刀。

  英子早在她开始活活地拔毛之前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高艳云把公鸡的喉管对准地上放了盐的那只碗,把鸡血淋进去。

  看看放血差不多了,随手把公鸡扔出去让它在地上垂死挣扎。

  然后趁着鸡血热乎,拿起暖壶倒进热水,给冲了一下。

  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一气,拿开碗舒坦地长舒一口气:“啊——”

  大仓胃里一阵翻腾。

  老歪目瞪口呆。

  唔?

  高艳云看看这爷俩,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失礼了,本着尊老爱幼的原则,把碗往老歪面前一伸:

  “叔,你也喝口!”

  老歪差点呕了。

  吓得鸭子步移形换影,连连后退,拼命摆手。

  “大哥,你来!”那只鸡血碗往大哥面前一伸。

  大哥眼疾手快举起手里的两只鸡挡住,讪笑:“呵呵,我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有两只嘛!”

  “嗯!”高艳云一想也对,于是把碗里剩下的鸡血一饮而光,“啊”地舒一口气,朝着屋里大喊:

  “三仓,再拿点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三仓跟她配合得挺默契,召之即来。

  这回喊了三遍也不见人影儿。

  还是小四儿拿着盐罐子出来了。

  小四儿刚放下盐罐子,大哥把手里的鸡一下子塞给他:“赶紧帮着干活,我去上个厕所!”

  一溜烟跑进屋里去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至于小四儿的死活,做大哥的就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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