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2 房改
唯一让三仓的身体还有一点点余温的是,好在他并没有把跟孙伟生的这层关系告诉周亚萍。
其实他是准备把这个大靠山当做最后的杀手锏来使用的,所以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
最重要的一点,三仓也确实不是那种肤浅苍白的人。
腰有十文钱必振衣作响,每与人言必谈及贵戚。
即使在这些日子的交往当中,三仓总想在萍萍面前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就像鸟儿求偶的时候总要展示最美丽的羽毛,跳自以为很优美的舞蹈。
但他骨子里的傲气总算没给老梁家丢脸。
所展示的只是属于自己的,一个作为男人真正值得骄傲的地方。
而不是自己身无长物,就凭着有几家好亲戚装身份。
只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三仓还想到了后一句。
遇美人必急索登床。
顿时又十分惭愧。
因为自己被说中了。
同时,让他全身百分之九十九冰凉,并且久久不能恢复体温的,是他再次陷入了绝望。
之所以他并不是靠着有几家好亲戚装身份的人,但还是打起了孙伟生的主意。
就是因为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拿下萍萍爸妈的办法。
他看明白了,萍萍爸妈的思想观念,那是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
是长在基因里,与生俱来的东西。
你除非让他形神俱灭,要不然你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观念。
三仓不止一次绝望地想到:
如果把自己的母亲变成阿谀谄媚的人,让她刁钻油滑,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么,自己就能把萍萍爸妈的思想观念改变过来。
可惜,这些都像落日西坠红日东升一样是不可改变的事。
不过,三仓毕竟不傻。
他知道妈妈心疼自己了,她特地送自己出来,绝对不仅仅是跟自己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那么简单。
干妈必定还有后话。
他做出可怜巴巴的绝望模样:“妈,难道萍萍终究是追不上了吗?我不甘心啊!”
柳爱兰看着三儿子,也是这么大人了,此刻无助的像个孩子。
虽然知道这小子有装样儿的成分,但也确实心疼。
她拍拍三仓:“我觉得不到最后,咱们还不能认输。”
三仓顿时两眼放光:“妈,我就知道您有办法,快跟我说说啊!”
柳爱兰说:“我听到他俩人聊到最后,你大哥突然好像有些担心的模样。
他说,我就怕三仓最终能够捕捉到周亚萍爸妈的弱点,捏到他们的命门。
那就麻烦了。
而且从这个月开始,全国进行房改。
这对于三仓来说,可是干载难逢的好机会。
要是这小子敏感,捕捉到这个机会,他和周亚萍的亲事指定成了。
那不得把咱娘气死!”
说到这里柳爱兰叹口气:“三儿,我听不懂你大哥说的房改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啊?
追一个姑娘追得那么辛苦。
主要是,你娘不同意,她听说周亚萍的爸妈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亲家。
你何必一意孤行,非得跟家里人别扭着来,就是看中了周亚萍呢?”
三仓讷讷地说:“这不是对了眼嘛——”
其实他的心早就飞了。
很明显,干妈说了一个好消息,说了一个坏消息,说了那么多,就最后这话最关键。
就像暗夜里闪过一缕光芒,让三仓一下子捕捉到了希望。
大哥最怕自己会拿捏到萍萍爸妈的命门?
说明她的爸妈也不是坚不可摧,不可改变的。
原来他们也有命门啊!
而且很明显,大哥知道对方的命门在哪里。
但他是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
但是,大哥同时提到了“房改”。
还说这对于自己来说是干载难逢的好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把握住这个机会,自己跟萍萍的亲事铁定成了。
命门,房改……这里面肯定有必然的联系。
三仓虽然一下子还没完全想清楚这里面的关节,但他感觉答案已经在自己脑海里渐渐形成。
就像天气预报中的台风一样,正在大海里昼夜赶来的路上,逐渐形成了热带风暴。
对于大哥嘴里所说的房改,干妈听不懂,但是三仓肯定听得懂。
虽然他不是体制中的人,但是作为一个矗立时代潮头的生意人,对于当今的社会热点,政策走向,那是十分敏感的。
因为指不定出台个什么样的新政策,对于生意人来说也许就是个发大财的好机会。
就在今年的7月,就是上个月,国家发布深化城镇住房改革的通知文件,正式取消福利分房制度。
文件停止住房分配工作,开始建立住房货币化分配。
住房商品化、社会化新体制,让沿袭五十余年的福利分房制度正式画上了句点
房地产业自此迈入“真正市场化”的阶段。
三仓记得,自己的小姑父以前在县电力局工作的时候,因为他是城北的本地居民,下了班可以回家。
但是那些家在农村,甚至是外地的职工,要么投亲靠友找地方借住,要么租房居住。
单位倒是有两栋筒子楼,但也是领导层们在居住,底层的职工连住筒子楼的资格都轮不上。
毕竟,以前的时候各个单位都面临住房紧张的情况。
城镇人均居住面积不足4平方米,缺房者占城市人口总数将近一半。
就像电力局那么好的单位,领导层们住的筒子楼也很简陋。
往往一家好几口最多住两个房间,那已经就很奢侈了。
一个小小的十来平米的房间,兼具卧室、客厅、餐厅等各种功能。
做饭都是在走廊里支起炉灶,洗漱便溺,以及取水,都要去走廊中间的公共水房去进行。
对于单位上的人来说,几乎人人皆渴望可以拥有一所独属于自己的房子。
当然,后来小姑的厂子迁到沪海新区,小姑父的工作关系也调了过来。
虽然沪海的住房条件比县城的住房更紧张,但是小姑有钱啊。
她想买什么样的房子买不起!
我国的住房商品化其实开始得很早,只是因为受经济发展所限,商品化一直没实行起来。
以前的时候,能买得起商品房的人只有两种。
一是自己在外做生意的有钱人,比方说小姑。
如果不是沾了小姑的光,住上了大房子,大概小姑父在沪海的电力单位连筒子楼都轮不上。
第二种就是来自香港的生意人,财大气粗,能买得起房。
普通职工想都不会想,因为一处房子动辄几万元,上班族谁家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那些单位职工,就是只能在工作岗位上苦熬。
熬资历,熬单位有钱了能建宿舍楼。
但是,即使熬到分到了房子,同样会收到诸多限制。
你在房子所属单位工作期间,房子归你所有。
哪怕退休,也可继续居住至你死亡。
如果你离开了该单位,单位会收回房屋使用权,你只能自己另外解决住房问题。
你的孩子拥有继承职工名额的权利,同时可以继承房子的使用权。
但倘若你的孩子没有继承职工名额,也就是说,没能接上班,等你去世后,单位收回房子。
再分配给下一户单位职工使用,你的孩子另外找房居住。
总体来说,就是单位分配的公有住房,房主仅有使用权利,没有所有权和支配权。
假如家中人口太多,需要更换大房子,那途径几乎只有一条,即努力升职。
理由很简单,房子分配的面积大小同职位相关。
当然,单位效益好点的,可能比单位效益差的要高上一个级别。
三仓曾经陪同衣锦还乡的小姑父,回到东昌跟电业公司原来的老同事一块儿吃过饭。
谈论过住房的问题。
那位老同事现在也已经是电业公司的中层干部。
电业公司毕竟是电老虎,有钱,这几年建了不少职工楼。
公司建了新楼,当然是高层领导优先搬进去居住。
他们原来居住的老宿舍楼腾出来,高层领导之后的中层干部就可以搬进去了。
这位中层当初从筒子楼搬进高层领导们腾出来的老楼的时候,那个兴奋就别提了。
因为,这是一处真正像个家的房子。
有独立的卫生间,厨房,卧室,还有一间可以做客厅。
虽然房子很旧了,也很狭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都有了。
做饭有专门的地方了,上厕所再也不用大半夜穿过大半个走廊。
而且电业公司那几年所有职工用电免费,家家户户连电表都没有,让其他单位的人羡慕死了。
宿舍楼的平方虽小,但是热电供暖,冬天屋里穿半袖还热得出汗。
厕所里可以无限地放热电的热水,泡热水澡把人烫熟都不用花一分钱。
过几年电业公司又建新的宿舍楼,这位中层于是又论资排辈,把这套老破小扔给排在自己后面的职工。
而他则又搬进了高层领导们腾出来的半新不旧的,平方更大,更宽敞的职工楼。
房改以前的住房情况基本就是这样。
小姑父在县电力局以前那位老同事,现在的电业公司的中层干部,虽然生活在小县城,但在居住条件来说,也算苦尽甘来。
而且比起沪海同行业的职工来说,那位中层真的算是很幸福了。
因为沪海发展得快,但人口基数大,发展得再快,建房速度在短时间之内也解决不了广大职工的住房问题。
加之这个城市又是沿海又是有江的,地皮总共就那么多,想建更多的房子也没地方建。
所以沪海人的住房条件,跟他们超高的心气成了绝对的反比。
想到这里,三仓心里基本上透亮了。
看来,自己的婚姻,就着落在房改这件事上了。
因为他知道,从上个月开始房改,全国震动。
城镇职工一方面为房子即将为自己全面拥有而兴奋,同时更为手里拿不出那么多钱把房子买下而犯愁。
可以想象得到,此时此刻萍萍的爸妈肯定也面临这样严峻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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