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我们追不上你了
秋风起，瑟瑟寒凉。
甸梁都这座北方之城，如今的季节已经有些冷了。
路边的羊汤店蒸汽腾腾，肉香味飘出好远，引得店内客座满堂。
阮离坐在位置上出神，已是好半晌没有言语。
对坐，杨不朽和南宫洛再一次对视一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杨不朽有些担心，嘴皮子蠕了蠕，正要说话，小二的吆喝声响了起来：“羊杂汤一碗，羊肉汤两碗，加面！”
三碗羊汤加面上桌，热气夹杂着肉的香味扑面而来，也就是这一瞬，阮离似是醒过神来，亲手接过小二托盘里的食物，率先端给师兄师姐。
“师兄师姐快尝尝，这家店我小的时候常来吃，羊肉都是每日现宰的，特别新鲜。”
“甸梁都秋冬季节很冷，羊肉暖身，吃羊肉算是这边的特色，今日劳烦师兄师姐陪我去阮家走了一趟，这顿我请！”
话落，阮离朝着那店小二吆喝了一声：“我们加一分羊糕！”
回到玉华村，阮离带回了师傅配好的药，还有下毒的真相。
“依照李前辈的吩咐熬好了，瞧着挺粘稠的，是李前辈手记里写的成品样子。”
他能将事情做到如此决绝，也定是恨极了阮家。
“我明白师兄师姐的意思，所以我今日也没有再为难他们。”
阮湘跟在阮霖身旁，小心翼翼的开口。
但阮离全然不介意，只晦涩的笑了笑：“不瞒师兄，我起了杀心是真，若非还有理智尚存，我真的想杀了他们。”
木槿阳闻言连忙点头：“没错，而且阮恒也早就不把自己当成是阮家人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回过阮家了，前几次都是偷偷回去祭拜他娘亲，从门口路过都没踏进阮府半步。”
“师妹，我们虽是外人，本不该置喙你的家事。你这二叔心思歹毒，犯下这等不可饶恕之罪，你作为女儿为父报仇这都无可厚非，你无需有太大的压力。”
阮离对此倒是有心理准备，闻言点了点头。
“竟然是他，真让人意外！”柳若拂略吃惊的开口，显然也没想到。
阮离坐在石阶上仰头看他，清俊的面容白皙清透，眼中神采亦如彼时星芒万千，璀璨而又纯真！
木槿阳将阮离缺席的这些年所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说给阮离听，阮离听的新奇，很是投入。
南宫洛看着阮离微微抿了抿唇，末了叹了口气。
“过些日子我再送药过来，若有急事就让阿铎去宗门神农堂找我。”
木槿阳闻言蹦了起来，跳到阮离身前转了个圈：“还是囫囵个的，和以前一样，长高了些，修为有些长进但不多。”
“他爹毒害了你的父亲，阿离，你不会迁怒给阮恒吧？”
南宫洛连忙问：“师妹，你没事吧？”
只是对于新弟子来说，她的特殊就没有那么直观的体现了。
“云娇去年出宗门任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神隐门的天骄，后来那人亲自来天归山找过她两次，我瞧着事情不简单，但云娇不承认。”
这药是外敷的，像是泥巴的质地。
出了屋子，阮苋也迫不及待的确认。
得知阮离探寻到的最后真相，李鲜庸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这种感觉最为明显。
阮离收了心思，有些话她不想多言，更不想解释。
五日之后返回天归山，这次她先回了宗门找师傅。
南宫洛自桌下拍了一下杨不朽，让他注意言辞，不要胡说八道。
只是阮离现在无法揣测，如果她的仇人是阮恒的父亲，阮恒又当如何？
“你别急，此事终有一日会有一个结果。”阮离安抚妹妹，也不忘嘱咐：“爹这些日子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了，这件事对他的打击一定不小，能不提就暂且不要提了。”
“不过听说皇室学院的弟子考核刚刚结束，他也顺利通过了。”
阮恒性子看似柔软，实则秉性刚硬。
阮离看着她微微一笑：“我没事师姐，就是今日，吓着你们了吧？”
“你且安心，为师说过是毒便有解法，此毒一样能解。”李鲜庸道：“不过你父亲这毒深入肌肉骨髓，伴随他十余个年头，毒性已经完全渗透发挥，要想彻底祛除并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她有些歉意，今日入了阮府之后确实有些失控，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一面，但事关父亲这些年的冤屈苦痛，她实难自持。
六年后再见木槿阳，烈阳般的少年一如往昔炙热，只是平添了些成长后的偏偏风姿。
半晌，阮离起身拍了拍衣裳，语气自然的对着木槿阳道：“随我一起下山吧！”
可说完，木槿阳又扬唇笑了：“但我为你高兴，真心的，我想云娇也是一样！”
这时阮苋将第一份药熬好了，正端进来。
阮离轻轻阖眼，在秋雨深夜中沉沉睡去。
说着，木槿阳脸上的神色渐渐黯淡，看着阮离低声道：“怕被你落下太远，我和云娇都在努力，却没想你如今已经是结丹境了，我们追不上你了！”
出关的消息在宗门内悄然传开，阮离虽六年没现身，但她的名头在老弟子中却算得上是无人不知。
阮离冲着他微微笑了。
她相信父亲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待父亲身体康复之后，这仇父亲必然不会轻易揭过，到时阮自雄也好、阮自淳也罢，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
就是这般没有存在感，容易让人忽视的角色。
“我今晚先给你父亲配上几个疗程的药，我们循序渐进，慢慢来化解此毒。”
“乌木烧心草……”
“阮恒他爹？”
明明是嫡系出身，上有身为家主的大哥，下有家族天才少年的三弟，他夹在中间确实不受人重视。
“再留几天吧？拍卖会马上开始了，咱们一起去凑凑热闹！”杨不朽又兴奋起来。
末了，木槿阳感叹：“六年啊，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我们都经常提起你，一开始还好，后来一提你云娇就哭，我也不敢提了。”
若不然，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和阮恒走的太近。
他恨阮家，自己也恨阮家，连仇人都是一样的，那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紧密。
“你今日就算是杀了你二叔，我和不朽师兄也会支持你的。今日我们只是怕你失了性，会在阮府大开杀戒，殃及无辜之人的性命。”
有了师傅亲自出手，阮离心中便有了依仗，对此事信心倍增。
“好勒！”
杨不朽连忙跟着点头：“你那家主大伯虽然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人，但你父亲的事情似是跟他无关，今日他们一家被你重伤，反倒是有些殃及池鱼了。”
木槿阳惊问。
阮苋点了点头：“姐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爹娘的。”
回去的路上，木槿阳不禁跟着回忆：“你还别说，我虽然只跟你去过一次阮家，但却对阮家那家主夫妇至今仍有印象，但你那二叔却完全记不起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阮离微微一愣，继而便笑了：“祸不及家人，我拿阮恒当朋友，并没将他当成是阮家人。”
“对了，还有你们神农堂又收了一新弟子，不知道你听说没，天赋特别高，师尊亲自收的，还占了你皇室学院的名额，和逍遥师兄一起被送去了。”
就连木槿阳也跟着道：“阮叔叔，阿离说的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
“我没伤他，是想让爹有朝一日能亲手为自己报仇，女儿知你心有不甘，但当下最重要的是要治好你的腿。”
杨不朽还想挽留，被南宫洛按下抢言：“正事要紧，师妹是该早些回去。”
“我和你南宫师姐一时不知你今日状况是真是假。”杨不朽如实道：“我瞧着像真的，但师妹今日的状态实在让我觉得陌生，所以又觉得师妹是故意的。”
又潜意识的唤了几声芳泽，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身边跟着满盈师妹，你没见过，满星师姐的亲妹妹，天天粘着阮恒，我觉得她喜欢阮恒，云娇也这么觉得。”
若不是她自己的容貌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真的感觉闭关的事就在前几天。
翌日，艳阳天！
李鲜庸一直在等阮离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她脚程这么快，竟是短短十日的时间已是一个往返。
“爹，是大伯还是二叔对我们来说都一样，这是阮家欠我们三房的，总有一天我们会为自己讨回公道。”
这师妹突然又恢复如常了，不禁让杨不朽二人更担心了。
两人坐在玄天门外的石阶上，没有久别的疏离，只有说不尽的话和道不完的思念。
<div class="contentadv"> “也不知阮恒现在怎么样了，我也有大半年没见过他了。”
因为要宽衣敷药，这种事自然是要柳若拂来做，几个晚辈主动退出了屋子。
杨不朽也只好讪讪地笑了，点了点头。
六年时间于她而言似是一晃而过，出关之后很多人和事似是都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但阮自雄真的就那么无辜吗？
“这几年差不多把天归城二十四都走了个遍，长了不少见识，但感觉没什么用。”
这乌木烧心草确实是他一开始预测的几种毒药之一，其和藜芦花、寻芽等毒性相同，都是细水长流再杀人于无形的毒物。
木槿阳这才恍悟，似是有了些头绪：“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但具体的记不太清了。”
但阮离显然是没有心思去凑什么拍卖会的热闹，只道：“如今知道了父亲所中之毒，我要尽快将这个消息送回去，也好让师傅早日为我爹配好药方。”
确实，她起初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是阮自淳所为，亦或是说，在整个阮家，阮自淳的存在感都不是很高。
“爹这是说的什么，我是你的女儿，这本就是我该做的。”阮离道。
得到肯定回答后也是愤恨的道：“真是人不可貌相，二叔平日里沉默寡言，还以为是个淡薄的性子，没想到竟然对爹做出这样的事情。”
南宫洛点了点头，又问：“那师妹，接下来你准备回去吗？”
兄弟二人都容不下父亲，只是阮自淳沉不住气抢先动手了而已，此举怕是正和阮自雄的心意，借旁人之手，毁掉他所嫉羡之人。
不多时，屋外传来落雨的声音，雨珠打在房檐瓦砾上发出齐刷刷的清脆声音，让人听了心神安宁。
夜下烛火，阮离躺在床上望着屋顶，一时出神。
“姐，真的是二叔？”
“师兄师姐难得清闲，不如就留下来看完拍卖会再离开不迟，我先行一步。”
嫉妒父亲天赋的人真的就只有阮自淳一个人吗？
落井下石、上树拔梯之事他阮自雄做的并不少，他们三房一家这些年所受屈辱煎熬，均拜阮自雄所赐。
阮离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碗羊肉汤，算是彼此暂时分别的送行饭。
“师兄，你也听说了吧？阮离回来了！”
阮离也挑了挑眉，反问木槿阳：“先别提云娇，这些年你怎么样？”
似是已经习惯了他每日喋喋不休的唠叨，这突然没了他的声音，实在是不习惯。
阮离看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师傅，此毒可能解？”阮离问。
说着，木槿阳脸上的笑容有些玩味。
因为一开始他的猜测和女儿是一样，认为是大哥动的手脚。
阮自洐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向女儿，道：“为了爹的事，辛苦你了。”
阮自洐神色微敛，一时沉默。
得知是阮自淳下的毒，阮自洐自己也很是意外。
这是阮离唯一能想到阮自淳会对父亲下毒手的动机。
阮离明白他们话中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孽谁来承担后果。
“嗯。”阮霖不甚在意的哼了哼，低声道：“她再不出现，我可真的要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从我们进宗门之后就没有见过她，听人说是闭关了，谁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说着，阮霖侧头看向阮湘，问：“你见着她本人了吗？”
阮湘摇头：“还没，上次见她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半大的孩子呢，我都不记得她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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