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小孩说谎长不高,大人说谎长白发
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她采取了一种天底下的父母都会用的方式:“胡说!小孩子说谎是会长不高的。”
但井焕早已过了会被轻易糊弄的年纪,他还很懂看人眼色,知道阿娘不高兴了,便闭口不言,只在发髻结好离座时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大人说谎是会长白发的。”
“婠漓”耳力很好,听得很清楚,一时间啼笑皆非。
过了几日来了一位夫子,这水晶宫的主人不在,“婠漓”禀过了君太后,便公开将此人带了进来。
“阿霂,这位风先生便是阿娘为你寻的夫子,文武俱佳,尤擅咒术,你要好好跟着他学习,懂了么!”
井焕好奇地打量面前的人,见是一副温润的中年人模样,面相倒是和蔼,不似以往的那些夫子要么胡子一把,要么只顾着疾言厉色,个个都激不起自己学习的欲望。
大概这世间,顽皮的学生与严厉的夫子都是天敌。
这位风先生为人风趣,授起课来深入浅出,井焕基础打的不牢,他却没未如过往那些夫子一般吹胡子瞪眼,耐心得恍若朋友。
井焕跟他习文习了半月,觉得这位夫子甚对自己的胃口,积极性大涨,开始缠着他授武。风先生便问他想学什么兵器。
井焕便如许多初涉此道的年轻人一般,喜好个花俏好看,而世间最好看、最拉风的莫过于用剑。
于是他昂头脆生生道:“我要学剑。”
“风烆”看了他两眼,倒没说什么“华而不实”、“徒有其表”之类打击小学生的话,只是用实际令他败下阵来。
“风烆”将自己的剑递给了他:“试一试。”
井焕兴致勃勃地接了过来,甫一上手,便蹙起了眉头——那剑看起来轻薄,入手却有如千斤,别说挥舞了,便是提起来都极其费力。
那剑并非真有千斤之重,他们这些生来神仙之体的,再多的分量皆举重若轻,不过是因为他修为约等于零,此剑不由他驾驭罢了。
井焕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明明那剑已经令他腰都直不起来了,仍旧紧拽着不松手,冲着“风烆”扬起涨红了的一张小脸:“请夫……夫子授……授驭剑之法!”
这下轮到“风烆”吃惊了,他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如此执着与坚韧,倒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再想到这算是他亲眼见证了诞生的孩子,一时又多了几分欣慰。
他将剑收了回来,井焕只觉得背上一轻,如山的重量骤然消散,他忍不住舒了口气。
但马上他便瞪起了眼睛:“夫子做甚收我的剑!”
每次见到他这种气鼓鼓的模样,“风烆”都觉得他十分可爱,但他念及自己夫子的威严,忍住了没下手去捏他的肉脸蛋。
“欲速则不达。”“风烆”并不多解释,施法将他按在蒲团之上:“从今日起,为师教授你如何修炼灵力。”
这一日课后,井焕练得着实疲惫,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坐得住已着实难得,而他为了“速”与“达”二字,更是吃得了苦,一日扎扎实实的学习下来,身心俱疲。
“风烆”由衷赞许了他几句,“特许”他明日休息,一整日都不必上课了。
井焕却不愿意,若是这便要休息了,他得需多费多少光阴,方可实现心中所愿?
“哦?”“风烆”觉得他有趣,问:“你心中有何愿望?”
井焕挺起了小胸膛:“我要保护阿娘!”
“风烆”忽然感慨,他与“婠漓”自幼一同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且还有婚约在,若非“井旷”横插一脚,他们大概已经缔结了婚盟,幽海的未来便尽皆在他的手中了。
正因如此,他对“婠漓”之心并不纯粹,掺杂了太多的利益与谋算,在他的心中,她从不是一个需要倾尽全力去保护之人,反而只是盟友,自己付出多少,便希望得到多少回报。
所以,井焕的话才令他如此无地自容。
他组织了数次语言,都觉得苍白无力,最后他只能说:“你还小,待你长大,自然便可以保护好你的阿娘。”
井焕闻言,一脸“这题我会”的骄傲与自豪,大声道:“我知道,只要我多吃饭,好好吃肉,好好吃海藻……”说到这里时他鼻子抽了抽,眼神中满是不情愿,但他还是强忍着厌恶继续说了下去:“我便会长成高大魁梧的彪形大汉,到时候我看谁敢对阿娘无礼!夫子!你笑什么!!!”
“风烆”:“哈哈哈……哈哈哈!别管我,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
等到他终于笑够了,就看见面前半人高的一小只正气鼓鼓地看着他,这回他再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包子样的小脸蛋。
井焕:“……”
“手感真好!”“风烆”拍了拍他的头:“个子也不是一日便吃出来的,去休息吧。”
说是休息,但正在兴头上的小家伙如何忍得住,在寝殿中自顾自练了起来。不过急于求成终归会碰到弯路,他被阻在一处百思不得其解,急性子的他便连第二日都等不得,趁着晚膳后散步消食的功夫,悄悄跑到了夫子所居的“逆水轩”。
别看他才区区二十岁,所经历的夫子——都是被气走的——却已超过了一掌之数,小小年纪堪称战绩辉煌,这逆水轩被厌乌及屋,是他过往最不喜欢的所在,除了上课时心不甘情不愿,平素在附近都恨不能绕着走。
如今,他竟然在课余时间主动前来,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别看以往不喜此地,他对这逆水轩却比自己的寝殿还要熟悉,毕竟过去想方设法地要逃学,这里哪个犄角能藏身,哪个旮旯易跳窗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于是,当他调皮地故意不走正门,想要出其不意给夫子一个惊喜时,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阿娘也在这里。
“糟糕,若是被阿娘发现自己乱跑,非得惹她生恼不可。”井焕暗暗地想,觉得今日忌求学,还是改日再来。
但当他猫着身想原路退出去时,却不小心踢到了博古架上的一只铜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的声音。
殿中相谈的二人顿时警觉,夫子更是登时一道法力打过来,所幸他躲得快,身旁又是束起的厚厚帘幕,这才避过了那一击,还顺势悄无声息地将自己藏了进去。
“风烆”见打出去的法力没有触及任何东西,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婠漓”却不放心,亲自去查看了一番。
躲在帘幕后的井焕见一双熟悉的银白靴子在自己身旁走来走去,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紧紧抿着唇,生怕一张嘴,心和惊呼一起蹦出来。
“婠漓”回身落座:“没有人。”
“风烆”点点头,自嘲道:“你我有些草木皆兵了。”
“婠漓”道:“如此关头,自当谨慎!”
井焕闻言有些得意,觉得他们再谨慎,还不是没发现自己的存在,大人们不过如此嘛。
其实,并非是“风烆”他们无能,而是井焕修为委实太过低微,竟被探查的法力忽略不计了,他又占了地利,这才侥幸过关。
可惜他到底年纪尚幼,这一日又疲惫至极,躲在如此气流不通之处,脑子渐渐发沉,很快便睡过去了,没能听到接下来的关键谈话。
“婠漓”道:“我已经采了阿霂三次指血,三次潜入真泉渊,所获力量仍杯水车薪,这样下去,非长久之计。”
说这些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指尖,那里的三道伤痕已经愈合,她却忍不住反复捻拭,神色中颇多不忍。
“风烆”并不知道如此多细节,只道:“的确,幽海沦为死域已达二十年,若无足够的力量彻底涤荡,这样一点点投入,顷刻间便会被吞噬殆尽。”
“婠漓”沉吟道:“我虽已想好如何诱使井旷打开真泉渊,但此计凶险,一时难毕其功,你我需另想个办法暂解燃眉之急。”
“风烆”似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不可!”
“哦?为什么不行?”“婠漓”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别告诉我,你怜悯那些如蜉蝣如蝼蚁一般的生物。”
“那些是人!不是蜉蝣蝼蚁!”“风烆”拍案怒道:“你简直丧心病狂!竟然要在凡人身上掠夺灵气!”
“婠漓”没有与他争辩,只长叹了一声:“还是你懂我!”
“风烆”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和缓了声色:“你当真要这样做?一旦事发,你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婠漓”慢慢道:“是,虽九死而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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