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高飞
除了柳素晴外,此番确实有其他修士跟随下界辅助她开展工作，
既有玄女真宗的同门，
也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大抵也有些监督的意思。
不过这种监督只针对于柳素晴有没有故意扣下资质出众的修士为她们玄女真宗谋福利，而不会去管令使的私人行径，便是略有耳闻也装聋作哑，反正都是些下界修士,就是随便打杀也没什么，只要控制住数量就好了。
抱着这种思想的上界修士,被赞青安排的杀手连着做掉了几个。
他为此准备多年,又博闻强识，即便杀手修为有差距，但在提前设置的重重埋伏下,杀手们不计牺牲拖了几位修士同归于尽，任务失败也果断使用秘法自爆，半点儿L痕迹都不留。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谋杀,且牵扯了多个宗门的修士，[xing]质极为恶劣,由不得柳素晴不重视，此时就算程宝舟也得排在后面，她很快离开了英昙公府前去调查。
也就在这个时候,赞青趁机与程宝舟见了一面。
当她还在睡梦中时便迷迷糊糊来到了一处布满了白雾的世界,走了许久才听见了激烈的水流冲击声,寻着声源走动后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几秒，便出现了负手而立的高大背影。
他默然注视面前自天际飞流坠落的瀑布，奇妙的是这条瀑布竟是由乌黑与层层渐变的灰[se]组成,酷似水墨画，明明耳边是动静颇大的水流拍击声，可这条瀑布却静止不动。
无边无际的白雾，以及水墨[se]的凝固瀑布。
而面前的男子依旧如初见那般一身白袍，黑发柔顺，可他的身上却覆上了这个世界唯一的艳丽[se]彩，点点红[se]的血斑自他的袍角飞绽，接着蔓延至他的上身，勾勒出一条条血[se]的斑纹。
这样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惊悚，却又让人忍不住一直注目，看他何时会被彻底染成赤红。
程宝舟朦胧的睡意被这一幕吓走，她第一反应是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以至于被怨鬼缠身，待到男子转身幽幽看向她，才叫她知道原来还是只蛊惑人的艳鬼。
于是她的脑子又不太清醒了，虽然说很多人做梦会犯浑，做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儿L，但程宝舟大概是平时忍惯了，所以这个时候她只是默默坐下，接着双手抱膝就这样安静看着赞青。
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坐着，接着专注看向他。
大概是没有料到程宝舟会有如此反应，一时间把赞青预想出现的画面都打乱了，他忍不住想，似乎从初见时开始，程宝舟便总是这样给出意料之外的反应。
许久之后他终于长长叹息一声，衣角处的血红隐隐退散了一些，接着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向她：“程宝舟，你不过来吗？”
看了他好几秒，程宝舟才慢吞吞说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过来你就可以碰碰我了，你不是喜欢我吗？”
这个说法让程宝舟有些意动，但最终她只是有了这样的意图，却没有化为实践。
“看看就好了，我不会碰你的。()”
“……⒑()_[(()”
这一瞬间赞青白袍上的猩红斑点开始迅速扩散，眨眼间便占据了他的小半身体，甚至英俊美好的面庞上也染上了几点血滴子般的痕迹，整个人妖异中又隐隐透出一种邪气。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毕竟柳素晴最近和程宝舟走得很近，而且露出明显的意图——想把对方拐回玄女真宗。
否则堂堂通天令使，即便在门派里会时不时指导弟子，却也只是刚好碰见时点评几番，就算是她自己的亲传弟子也不会如此准时准点去打卡，哪怕是她的亲女儿L琦君郡主，更多时候也只是柳素晴的一个逗趣小玩意儿L。
所以实在由不得赞青不害怕，万一柳素晴那个女人给程宝舟说了什么……他只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时至少能够假装出干干净净，而不是让她知晓自己被其他女人折磨玩弄的卑贱模样。
浓厚的负面情绪扑面袭来，让他的面[se]越发难看，又或者说狼狈难堪。
在赞青想要立即结束这个幻境时，他看见程宝舟依然以专注的目光看向他，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因为你不喜欢被女人碰。”
啊，她果然知道他讨厌女人，所以才会不惜以损害身体为代价大量服药。
赞青微微侧首，冷淡道：“我确实不喜欢，但是你不必担心，因为我不会杀你。”
说出这句话时他下意识一怔，不明白为何轻易做出承诺，然而事实如此，容不得他狡辩，即便是猜想程宝舟知道他的不堪时，他也只想自行离去，而非杀死她。
而在上一个十年，他就曾经因为看见亲卫与柳素晴亲密缠在了一起，怒而杀死了对方，即便那是他亲手培养长大的孩子。柳素晴以为他是在吃醋，高兴了很久，可只有赞青自己才知道他是痛恨亲卫的背叛，以及对方明明知晓了自己的不堪，却还为了利益臣服于柳素晴，将自己置于何地？
“我不碰你也不会怎么样，世界上有很多男子，他们可能没有你这么好看，但总有人愿意被我碰，所以我可以忍耐对你的[yu]望，而非对你做让你痛苦的事情，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喜欢你到了无论谁都无法代替的进步，那我会努力让你也喜欢上我。”
“……若我一直都不喜欢呢？”
“那就看我对你有多喜欢啦，不过既然到了非你不可的程度，我想我一定会持续追你很久很久，一直到我累了，或者你有一天认真告诉我这样对你造成了困扰，我不喜欢对你的爱变成你的束缚，那么即便再难过，我也会放手离开。”
程宝舟笑了起来，她真的不是一个会让人一眼心动的姑娘，甚至那张充满友爱的娃娃脸还会叫人生不出异[xing]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但此时此刻，赞青却狼狈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黯[se]的世界，突然增添了几丝光亮。
他衣袖上的斑点血[se]，化作了两尾灵动的锦鲤在空中游动，时而相互追逐嬉戏，时而缠着彼此的尾巴，撞撞脑袋，仿佛它们的世界只剩下彼此。
() 血[se]锦鲤，也渐渐化为了温暖的橙红[se]。
这似乎也象征了赞青心态上的某种变化，他想，假如是自己二十岁时，即便听见同样的话也只会笑笑，不以为意。
那时的他荣耀满身，无数女子将满心的爱献给他，年轻的赞青不会因此鄙夷或者看不起她们，却也会认为她们比起自己心目中的伴侣总是差了这一点或者那一点，拒绝她们的求爱。
而假如时间再往后推一段时间，那时的他被仇恨蒙蔽，满心的怨气和愤恨，一心想要报复柳素晴，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因此疯了一般修炼，心中根本容不下其他。
又一段时间过去了，因为一次次叛逆与反抗都换来了严厉的惩罚，即便那亲眼目睹自己的至[jiao]好友、同胞兄弟都化为没有理智的犬兽被柳素晴折辱的画面仍然在噩梦中重现，始终挥之不去，可赞青的仇恨却不再如狂风骤雨般涌现，而是同即将爆发前的火山一般，死寂着压抑疯狂，他开始学着忍耐情绪，将所有的恨与怒都隐藏起来。
这时的他即便没有讨好柳素晴，但也让她欣喜于自己的转变，尤其是赞青不再抗拒她的礼物，虽然他也没有全部收下，却反而让柳素晴学会挑选他喜欢的礼物一一赠送给他，只为换取他缓和的眉眼和不再吐露恶语的嘴。
而赞青的脑子里，却只想着该如何利用柳素晴送给他的东西，来摆脱她的掌控，如此隐忍而充满算计的他，也不会太在意程宝舟的话，这些话语有什么用呢？难道可以拯救他或者给予他报复的力量吗？
那么如今的赞青是什么样呢？他已然筹备好了一切，为了激怒柳素晴顺利实施计划，特地撕毁了过去“顺从”的假面，果然引起她的怒火，甚至又开始通过一些恶心人的手段想要惩罚他。
而这正是他铺设的陷阱，为了自由他付出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即便失败他也不必再这样浑浑噩噩活着，就让一切就此终结。
他已经再无退路，柳素晴要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那些修士死亡的真相，抓出他这个罪魁祸首，她多半会选择保下他，但必然也会疯狂的惩戒他，比如废掉他的修为，又或者种下奴隶契约……她心里仅存的幻想会彻底消失。
可偏偏在他已经沾染鲜血，带着满身脏污殊死一搏时，程宝舟却对他说出了这番连表白都算不上、质朴到没有任何[lang]漫可言，可恰恰击中他仅存软肋的话语，原来他想要追求的感情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
但这些的东西柳素晴给不了他，她的骨子里的自负和傲慢，永远都与赞青的所求背道而驰。
假如真的尊重他，就不要用那些让他厌恶痛恨的法子一次次试探、折辱，不要随着情绪起伏肆意对他施暴，不要不顾他最真切的想法去寻那些侮辱他人格的乐子。
不要以爱为名，去束缚他的一生。
赞青察觉到程宝舟目光的变化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已经举起了手，距离她的面颊只有半指之遥。
可她没有动，头既没有后摇也
没有前倾，而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后，终究是无力垂下。
此时的他，已经不配去触碰她。
赞青终于意识到柳素晴对自己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假如真的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让赞血羽带着程宝舟离去，接着再夺舍顶替他……即便他也随即履行了对方的义务，甚至与程宝舟远走高飞，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但本质上同样是他以高境界修士的身份对她进行控制。
柳素晴为什么死都不肯给他胎魄境的突破功法？因为她自己就是胎魄境的修士，她知道以他的资质一旦突破，必然就会脱离她的掌控。
而往后赞青会让程宝舟的修为超过自己吗？
不会的，就像赞血羽以赤心境的修为压制束缚程宝舟一般，他永远都会比她高一个境界，牢牢掌控着她，自此满足自己对于伴侣的幻想。
不过是另一个柳素晴罢了。
在黯[se]世界中畅游的这对橙红[se]锦鲤，不管再怎么灵动，也离不开这由他主导的幻境。
而赞青也好，程宝舟也好，终究要回到现实，如今他已经探明她的态度，正如她在自己即将触碰时不进不退，她从始自终都是安静的看着，并不愿意掺和进他与柳素晴之间。
她这样的人，也本不该陷入这桩肮脏的丑事。
赞青的手垂落的那一刻，两条锦鲤却彼此叼着对方的尾巴，化作一道橙红[se]的双鱼环，牢牢扣上她的手腕。
程宝舟的目光开始涣散，接着听到他说：
“你走吧，离开玉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然后忘掉赞血羽，忘掉英昙公府的一切……还有我。”
去自由高飞吧，雏鸟。
他不需要再依靠她实现什么。而这肮脏的世界，也希望她再也不要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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