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杨少帅出招
刘宏升部登上进贤城头的那个晚上,宋小樵的水上机队大队从中洲进入白塔河。
他们迅速在渭洲渡利用携带来的材料架设起三座浮桥,早已悄悄进入出发阵地的一营、二营组成的临编二旅开始井然有序渡河。
潭中绡站在右岸的小丘上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队伍,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望向梅岭方向,心里念叨着焦丛虎可千万要按时到达会合地点。
如果只有自己这点人对上杨星的五千部众,潭中绡还没打过这样以少对多的硬仗,心里有些犯嘀咕。
在他们身后是试千户朱祁镇和增援而来的千户胡青,然后是赵重弼和他的中军。看着宋小樵的船队留下部分人,其余的继续向南航行,一身雕花皮甲的赵重弼长出口气:“半个时辰搭好三座浮桥,真乃奇迹也!水营功不可没!”
“他们练习了半个月,这样的成绩还算可以。宋小樵出身湖西,却忠勇聪慧,大人可以多他,这人将来必是个良将之才!”李丹进言说。
“你也不错,能教出这样的良才你本身就很本事。听说这主意又是你出的?”赵重弼用马鞭指着那桥笑吟吟地问。
一般说浮桥大多都是用民船做底然后上面铺木板。
民船规制不同高高低低,木板也薄厚不均,那样搭出来的效果就是人、马、车辆走在上头必须小心翼翼,与行走于深山峡谷相比危险性差不多少。
李丹第一次见到这种“浮桥”就大皱眉头,其他人都觉得无所谓,浮桥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但李丹却坚定地认为这太影响过桥速度,而且这种浮桥对拥有大量车马的团练根本不是帮忙,简直是在帮倒忙!
他用南门外遗留的浮桥做试验,结果一辆驷马重型货车空载过河,走到三分之一就被高度不同的船只卡住过不去了。
第二个测试换成装载沙袋的普通马车,结果这辆马车竟是十二个人连推带扛走了小半个时辰成功过桥,那个班过去以后呼哧带喘歇了小半个时辰才恢复体力。
“我们全军几百辆马车,诸君算算都过去的话需要多长时间?”李丹看着参谋部的众人一个个倒吸着冷气、咂着嘴低下头,当机立断决定重做新浮桥!
李丹的方案是用梯形浮箱,有一丈四尺长、宽八尺和两丈二尺长、宽一丈一尺两种,前者走步兵和马匹,后者走运货的车辆。
浮箱两两成对以合页相连,表面预制甲板。
用时以舟载,滑入水中对折打开,然后每对之间又以几字形木楔勾连在一起,便可以在很短时间内搭设起一座平坦的浮桥。
而且该桥可长可短,拆卸时用工具敲开木楔各对即可分离,用龙门和滑轮葫芦组合又能轻易起吊到运载的舟船上,便于转移地点或再次架桥时使用。
以前还只是水营的桥梁大队演习过使用这东西在东河上架桥,这次是第一回有部队踏上去,官兵都很新奇,兴奋地低声交头接耳,不时发出欢笑声。
….
“看来,弟兄们很喜欢!”李丹满意地点点头,目送一辆驷马的重型货车顺利过桥后也松口气,向赵重弼拱手道:
“那么卑职就此告辞南下,这边就拜托巡抚大人了!有事请多与献甫(赵敬子)商议。”
“快去快回,这边尽可放心,倒是你们身入虎穴,难为大家了!”赵重弼还礼并说:“皇上在等你的消息,莫要令他失望!”
李丹与赵重弼作别,最后看了眼源源不绝过河的部队,拨转马头向南而去。在他后面是随行的参谋和卫士们。
所有南下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次豪赌,但正如李丹说的他们志愿参加这次的行动,并且也知道死伤的抚恤会比平时多一倍!
余江是个小城,周长不到五里,按周制连城都算不上,只能算邑。要建浮桥,最合适的地方就在夏家渡,三条浮桥建好周涂带着骑兵连和三连做了次热身预演。
他们作为南路先锋渡河长驱直入,占据五里岗切断了余江守军的退路。余江守军其实在城里的只有一半,另一半都在南城外水运仓守着粮食呢。
城里发现三里外的江面上突然全是船,感到情形不对。正在讨论是不是该去打探的时候周涂他们就呼啸而过,紧跟着烟尘滚滚,二连、四连全力向北门冲来。
就那么三里的距离,转瞬就到跟前了!江山军的头目们声嘶力竭喊:“关城门!”
但是兵已经吓得迈不动步子,高粲一马当先将一名还在拔刀的头目撞飞,大吼道:“高钧然(高粲字)在此,降者不杀!”他一路冲到南门又穿了出去。
南门听到北门叫喊还不清楚什么事,见一支人马进城又从南门风一般出去了,更是面面相觑。
跟在高粲后面进城的带人就把北城根下的县衙门给围了,喊杀声传来南门才知道大事不好。
等他们手忙脚乱要关城门,回头瞧见大批青衫队正涌进来,吓得连忙再把城门打开,来不及逃出去的只好扔掉刀、矛跪在地上举起双手来。
进来的是四营代营正辛池和他的属下,他立即接管县衙,又派出两百人去城南接管已经被高粲拿下的水运仓并清点储存。
李丹听说余江已经拿下,高兴地向杨世杰拱手,打趣说:“一切顺利,我就不送你这位代知县上任了,诸事拜托!”
“真没想到这样快,这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杨世杰赞叹道,又回礼,然后也无更多虚文,只说:
“世杰定不负爵爷所托,南行辛苦,君亦保重!”说完带了几个随从和挑选出来的书办,在三百乡勇护卫下入城。
李丹又转向杨乙:“乙哥,咱们就此别过。宋小樵送你走瑶河最多只能到新安桥,后面就要看你们自己了。山高路远,金溪之敌暂时得不到消息,你们要快!
就如这次夺余江一样,趁他们不用心速夺之。你们是孤军,没有后援,只要前半个时辰没有进展,就立即撤出战斗不做更多纠缠。保存实力,明白吗?
….
“我懂。”杨乙苦笑下:“没想到有一天和别人斗狠的时候,你会不在身边。”
李丹拍他胳膊下:“习惯就好了。大丈夫心怀四海,总得有这天的!”然后又向他身后的宋小牛、石大军等人,拱手道:“保护好杨营正,不许石头喝太多酒!”
“那我岂不是成了他两个的丫鬟?”宋小牛看看两人咧嘴说。
“难不成你还想做小姐?”石大军接的这句引起一阵大笑。众人敬礼之后跟着杨乙上了马,边互相开着玩笑,嘻嘻哈哈地去追宋小樵的船队。
杨乙带了自己的营、加强的侦察排和两个弓手排,部分辅兵,还有调过来的三百民夫,总人数有一千多。从兵力上来说和金溪守军不相上下,如何夺城就要看这三位的配合与用计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李丹呵呵一笑,对其他人道:“咱们也该走啦,命令各连向鹰潭集结,到达位置以后到特遣营营部报到!”说完便拨转马头。
卢瑞和赵宝根都换了青衫队的制服,以护卫身份随行。
这队伍里要是有两个翼龙卫,那也太扎眼了些,所以他们都很自觉,李丹分别给他们中尉和少尉的肩章,倒也没亏待他们。
卢瑞骑术不错,他和毛仔弟紧紧随在李丹身后,半开玩笑地说:“爵爷就这么放心?这些队伍有南城的,有北城的,你也不怕他们走错路失期误事?”
林宝通在他身后哈哈大笑,他是参谋部负责内卫的负责人,少数知道卢瑞身份的人之一,便道:
“卢校尉不必担心,他们手里都有地图,若是连地图都不会看,那这连长就该去教导队学习啦!”
“教导队是什么?”赵宝根头一次听说。
“军校。”林宝通告诉他:“爵爷说队伍发展太快,能带队的人不够,所以挑了些苗子去教导队学习。
包括怎么带兵、怎么组织进攻、怎么列阵防御,还有怎么设伏、怎么对抗遇袭等等。学三个月下来毕业,考核通过了再回到队伍里带队。”
“那,谁教他们呢?”
“麻九爷,一个因腿上受伤从官军里退役的老百户。听说原来就是浙东备倭军的教头,也是位有爵位的人物哩!”
“哦!”赵宝根想起来了:“是他呀,见过,算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
“可不,这次蓼花子攻打余干,就是麻爷带着五百人在雷家湾和他的先锋茅太公周旋,杀得他躲在大营里不敢出来……!”陆九插话进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麻九是他在这世上仅次于爹娘的存在,这和馍馍、胡饼没关系,关键是这位贵人让自己有机会跟了李三郎,这个恩情深同再造,所以陆九一听有人聊麻九爷就起劲。
“好、好,诶,陆兄,晚上宿营了你给咱好好讲讲!”
陆九晃着大脑袋伸出巴掌扬了扬。
….
“什么意思?”赵宝根问憋着笑的林宝通。
“哦,这意思是五个馍馍讲一个时辰。”
“咳,这个容易,那就这么说定了,陆兄!”
在前边的李丹知道他是为的了解清楚一笔笔都写给皇帝,所以也不打算阻拦。
他微笑着在前面说了句:“阿九,不如你让赵校尉十个馍馍一时辰,你多讲点,就从……你那天离开蓼花子大营说起,如何?”
“噫!爵爷,你看你,都当这么大官了还那我这大头兵开心!五个、就五个,咱是实诚人,一口价不改口!”陆九连忙表示。
毛仔弟再也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他这一带头,队伍里知情的人顿时笑倒了一片。
赵宝根不知所以,卢校尉摸摸胡子忽然一乐,他猜到这里头大约有什么对陆九来说见不得光的小秘密。
在东乡的县衙门里,严岩正向杨星报告队伍的准备情况。犹豫再三,杨星还是觉得有必要把安仁夺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他认为先得将梅港那起子擅长搅合的乡勇打趴下。这个任务落到了严岩头上。
这个四大天王之一的严岩和杨星的关系比“一枝香”廉大香可近得多,乃是杨星的大舅哥,是他孩儿的亲舅舅!
严岩也是个武举人,当年延平府武举第一名,能文能武的人物,又兼仪表堂堂,所以在军中有“小温侯”的美名。
凭着举人身份和俊美的外表,这位大舅哥当然也就不可能把矮墩墩、黑煤球般的廉大香放在眼里,也同时不把杨星之外的诸将放在眼里。
骄傲、武勇的“小温侯”怎么可能和这些人站在一起?
不过现在廉大香被派到进贤去拖官军了,严岩顿时觉得自己有更多的机会和可能。
所以他先提出来要打安仁,必先伐梅港,斩去一臂(另一臂是璜溪),安仁胆寒的策略,并积极为自己争取到了露脸的机会。
杨星决定分一半兵力给他,让他以迅雷之势击垮梅港的反抗,并收集到更多钱粮。严岩今天就是来向他禀报一切准备都已就绪,队伍可以开拔。并问是否杨星去校场阅兵等等。
杨星摆手:“你们速去,一日都不要耽搁。我这次将老卒都交给你,务必一击得胜。然后就在梅港收集船只,待我东来吸引守军目光,你就可以从梅港直接渡江袭取黄金埠。
这样既截断余干对安仁的援助,同时也能助我两面夹击让其首尾不能相顾。我自然希望这先登之功,最后能准确无误地落到你的头上!”
他拦住了大喜后要倒身下拜的严岩,问他:“你准备何时动身去梅港?”
“小弟打算明日清晨便走。”严岩轻声说。
谁知杨星摇头:“焉知这城里还有没有别的探子不曾被抓到?倘若走漏风声反为不美。”
严岩一愣,问:“元帅的意见?”
….
“既然都已准备妥当,立即便走,不要迟疑。在对手尚未弄清情况之前从天而降,这才是我想达到的效果。所以也别搞什么阅兵、祭旗这类花架子了。立刻出发!”
“这个……。”严岩颇有些作难:“虽说知道要出兵,可谁都没想到今日就走呀,有些太突然了。”
“不怕,只要告诉他们梅港那地方有比这余干还多的富户,还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女人。我看呐你就是不必多费话,那些人也会推着你赶紧出营的。”杨星冷笑。
严岩恍然大悟立即辞了出来奔回营中去。杨星笑着在棋称东边放下一粒棋子,歪着头看看,咬着牙槽说:“敢夺我的安仁,叫你们有来无回!
”一个时辰不到,有人来报,说严将军领兵出北门去了。“知道了。”杨星静静地坐着,稍后又放下一枚棋子,喃喃道:
“先手不一定就赢,转机在你们还忙于得意的时候,且看我如何反败为胜!”
昨天父帅派人来传话,说估计时机差不多了,并且已经约定了城里会有将校投顺,发起总攻时他们会在城上作乱响应大军,并询问他这边还能否抽出一、两千人支援。
杨贺的意思,是拔掉抚州之后立刻攻略周边诸县,三路军分别攻击吉安、丰城和南城,趁势将战果最大化。最好在称王之前将抚州、建昌、临江三府拿在手里,并威逼南昌。
但是这和杨星的思路是有冲突的。在他看来一旦抚州被克,抚王被擒或被杀,江山军必成众矢之的。而安仁、余干不仅是南昌府屏障,而且也是南直隶援军南下的必经之地。
如果这两座城都在江山军控制之下,则官军头疼;有一座被江山军控制官军要费吃奶的力气;但假使两者都不在江山军手里,东乡便成为前线,抚州称王没有意义!
余干那边蓼花子迟迟没有回音,老道的刺杀也归于失败,现在安仁又失守,皇帝任命了一个巡抚和新的布政使,明摆着朝廷已经一步步逼上来,这时候还只想着称王岂不是不明智?
所以杨星回绝了父亲的要求,决心无论如何要尽快复夺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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