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纪善落网
李丹无罪释放,当天下午贡院也贴出了榜单。学子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南昌官场众人也拭去了满头的冷汗。
“洪大人,整件事里阁下给江西带来了多大烦恼?在下认为作为察院官员你是不合格的,会如实向布政使大人禀报这里的一切。请你回去等候听参吧!”
孙御史临走丢下这句话,让洪大年脸色灰白,瘫坐难起。监察御史虽然只有七品,但权力很大,可以直接向布政使和都察院汇报,甚至向皇帝直奏。
洪大年得了对方这么个评价,说明他的官场之路已经到此为止,免职不问罪都是万幸了。
回到四海居又有来贺他解元的,迎来送往热闹整日,到了掌灯时才安静下来。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见毛仔弟笑嘻嘻地站在那里:“爷,您猜谁来了?”
李丹和身后的吴茂一愣,接着就见韩安陪着一人从房内走出。李丹看了大喜:“盛大人,你还活着?”
盛怀恩指指脑袋上有块很明亮的伤疤,咧开嘴笑:“看你说的,老盛命大,早死不了!”
原来他在广信落水后头撞在水底石头上昏了过去,被一直冲到下游。见这人是个官军,一个寡妇救了他,给他治伤、喂药。
可惜盛怀恩一时失了记忆,竟想不起自己是哪个、怎么受的伤。直到前两个月他才渐渐明白起来,回忆出更多细节,因此他从戈阳、贵溪一路找到安仁。
正巧在那里遇见了朱庆。朱庆是见过他的,初见吓了一跳,等明白过来立即带他去见了周知县,周知县行文到南昌都指挥使司,上面来了一条船接他到南昌。
“要不是听说你被人告了在知府衙门打官司,我还不会在那里碰到阿毛哩,是他告诉我你们住在这里的。”
盛怀恩说完,告诉李丹高樗已经将他的事向石毫做了汇报,石帅认为广信失陷不能说是他的过错,因此召见了他,准备让盛怀恩到建昌府南丰任守备。
“太好了,潭中绡已经回建昌府,他的团练指挥衙门就设在南丰,这下你俩可以互相照应。”李丹答应马上将这个消息写信告诉潭中绡。
“有个事情我很奇怪。”盛怀恩告诉李丹,他和高樗说了要来找李丹,那高樗拐弯抹角地透出个意思,说此去商京路上怕是不太平,他可以派若干家丁路上保护。
李丹看了看韩安和吴茂,那两个人都在微笑。
“人家要想爵爷示好,您就算不要他出人,也别拂了他的好意。”韩安说。
“我也这样想。”吴茂点头:“高樗是本朝开国功臣临高侯高佑之后,世代簪缨之家的勋贵。他主动示好,有可能是朝中武勋将帅们对公子的某种意向试探。
公子得了解元,又从这次案件中化险为夷,眼看一跃龙门为时不远,你是重文还是亲武,估计各方都在扒拉小算盘。
….
至少我们目前不要太明确,避免树敌,也要尽可能多地获取后援。”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么盛大人帮我给高樗带个话,护卫我自己也有,多谢他的美意。
不过我这一路往九江、应天、扬州和京师走,路上都有哪些德高望重的前辈我该去拜访,请他指点下,则不胜感谢。”
“哈,我晓得了。”盛怀恩一拍大腿:“公子的意思,护卫还用自己的,不过他背后那些人,倒是可以去见见。对吧?行,我帮你去问他!”
南昌北门外,王纪善肩头背着褡裢,斜挎个包袱,与行脚的举子着装无异。不同在于他更加匆忙,结果不注意被石头子咯了脚,疼得呲牙咧嘴。
本来要回襄阳,最好是从西门上船,走水路既快还舒适,但是他不敢!
自唐轩向他有意无意地提起翼龙卫最近在城里很活跃,不少官员都被问话的消息,他就觉得这是冲自己来的。
翼龙卫要管的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宗室,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赌。
国朝的规矩,各藩王属官不得私自结交与封地不相邻地区的官员,否则可以按结党或谋逆论处!
他虽不是私自出来四处活动,但若被人发现难免牵连出襄王,那可就百死莫赎了。
因此他得出结论,自己不能被翼龙卫抓住,若是败露就只有一死。王纪善在身上藏了把匕首,想着实在不行就自我了断!
不过走北门就是太受罪!
这边支离破碎到处是水潭、湖泊和沼泽,从唐轩书房里偷来的舆图上仅画个鱼尾洲,根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绕来绕去头都快晕了,也不知道离江边还有多远?
王纪善在心里鼓励自己:再坚持下,到了江边找到船,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等他好不容易见到一条比较宽阔的水流,大喜过望。冲到正在洗鱼的老渔夫面前问这可是赣江?
谁知那老人的土语他根本听不懂,还好船尾立起个年轻些的,用官话回答说:“你要找赣水?没到哩,要从这里往下通到大河上才行。”
“还有多远?”王纪善忙问,又说:“小哥可载我一程?送我去浔阳,我给你二两银子!”
“浔阳?那可好远!”年轻人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父子还有事做走不得那样远,最多送你到都昌。”
王纪善一想去都昌好歹离这南昌远远地:“行,我急着去北边,能走多远走多远,都昌就都昌罢!”
先付一两订金,老人家乐呵呵地让他上船,和年轻人说了几句,两人一前一后两根篙撑开,小船便进入河道。行出去一里地,王纪善暗自庆幸渐渐放下心来。
晚上就在船上将船家打来的鱼烤了吃,然后王纪善蜷着身子在船舱里疲倦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船身一晃把他惊醒,听到外面似有人轻声说话,回头一看舱尾立着两人,手里刀光映着月色森森然令他汗毛倒竖。
….
“先生,请出来吧,到地方了。”那年轻渔夫从前舱口下到船舱里,拉着他胳膊笑着说:“我们没有水引,只好送到此,后面怎么走都听外面的人安排。”
说着拉他出船舱,有人伸出手来将他拉上去,王纪善忽然发现自己落地了。
“贵姓?”对面一个白跑男子背着手问。
“在下姓王。”他不由自主地回答,被那人冷漠、威严的目光逼视着低下头。“阁、阁下是……?”
“白燕。”那人简单地回答。
王纪善打个冷战,他想起听到的各种传说。“你、你是那个、那个……?”
“别说那俩字,老子早就受招安了!”白燕说完一挥手,左右夹着他往前走。
“白头领、白大王,白爷,你、你放了我,我家王爷定有重谢!”王纪善已经慌神,他以为自己是被那渔子给卖了。
“你家王爷又是个什么?这话你还是留着对陛下说去,老子才不管这么多破事!赶紧走,再废话先挑了你的脚筋!”白燕恶狠狠道。
王纪善就觉得一盆冷水从头到脚,他忽然用力推开一人,伸手从靴筒里拔出匕首。
白燕在后头眼快飞起一脚踢在他手肘上,王纪善就觉得整个右臂一下子没了,匕首“当啷”声落在栈桥上。
“别折腾了,留着力气去大牢里闹吧。”白燕冷笑:“就你这种东西还想改天换地?咱老百姓好好的日子都是毁在尔等手里的!他再折腾就把胳膊先拆下来!”
左右立即答应,吓得王纪善浑身颤抖,下身已经湿淋淋地。
前边黑地里立着三匹马,有个声音兴奋地低声叫道:“嘿,老卢,还真抓住了!吴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呐!”
“打起火把来。”有个人吩咐。然后那三人下马走过来和白燕先轻声寒暄几句,便让人把王纪善架过来。
“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姓名?”一个中年人威严的声音问。
一支火把映着王纪善的脸,他慢慢抬头,看到了翼龙卫的袍服,嘴里回答着自己的姓名,泪水夺眶而出垂下头去。
“你可知为何捉拿你?”
王纪善无力地点头。卢瑞心头冷笑,吩咐:“上枷锁,丢到车里去!小赵,进京这一路上可拜托你了!”
“卢大人放心,咱们京师见!”赵宝根跳上马,带着五、六个人押车,在火把照映下离开了。
“多谢白当家,陛下一定不会忘记你的辛苦!”另一人是驻鄱阳翼龙卫的百户,他抱拳向白燕拱手:“不过今日之事还请您和弟兄们……。”
“我懂规矩,百户放心。”白燕不愿更多掺和,拱手还礼说声告辞,带着他的人离开。
“船你安排好了?”卢瑞和百户分别上马。
百户说:“千户放心,一刻之后他们就可以上船,是余干专门调过来的轮船,直接送到滁州,水上这一路完全没问题!”
….
“好,那我也要回去复命了,别让蔡指挥等得心焦。”说罢两人在马上互相拱手作别,各奔东西。
靖武九年冬十一月有两道旨意:
襄王赵琦因干预地方政务、侵夺乡里等罪夺爵,以太常寺奉祀官主持仁宗景陵,安置亳州。撤襄藩,改封赵琦嫡子赵投为宁王,封地江西武宁县。
丰宁郡王因战时坚决守御,表现出色,赐太后手书王旗一面,赐丹书铁券与宜城公、宣城公两支各许荫子孙一人,并许庶子一人入国子监。
前者罚,后者奖,年轻的皇帝是要给宗室树立个典范。并且准许宗庶子入国子监开了先河,从此各宗王的庶子可以参加科举并逐渐担任地方牧守类文、武职务。
新年刚过,好消息接连传来。
由于火炉的广泛使用,今冬煤炭在京师使用比例上升到四成,大大缓解了燃料不足的矛盾,也免去了周边各地转运的负担。
鞑靼乌拉部首领乞篾尔汗遣使到大同军下书,表示愿意来朝,并第一次在信中使用了“中华大皇帝陛下”这样的尊称。
朝中一致认为这是皇帝仁德感召使蛮夷向化的结果,文官们纷纷上书要求准许乌拉部朝贡,并希望同时给皇帝上尊号。
对襄王的断然处置雷厉风行,但赵拓小心地没有触碰荆湖系的力量,这不仅让这些官员松口气,同时也成了上尊号运动最积极的推动者。
皇帝笑着接受了大家的马屁,但是谦逊地表示自己还年轻。
他谢绝了尊号,私下里又对几位在京的荆湖臣子嘘寒问暖予以安抚,让首辅韩谓为代表,吏部左侍郎郑寿为核心的荆湖集团渐渐放下心来。
正月初六,皇后诞下了皇长子,初八蕴贵妃诞下皇长女,赵拓在接受百官恭贺时嘴就一直咧着没合上过,刘太监不得不数次提醒他莫要失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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