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百九十八章 迟到的懂事
在老楚老家早早的吃过了午饭,楚城幕赶在十二点前把娃娃和小小丫头送回了镇上,小小丫头还带回了一个小塑料袋,这是小雪花送给她的礼物,里面不仅有几只昨天没吃完的螃蟹,还有几只色彩斑斓的斗鱼,以及几只对水质要求特别高的鳑鲏,正好给了两个小丫头应付老秦的借口,别管老秦信不信她俩去河边玩了,反正证据都有了。
去的时候,车上还载了张淼和楚怜小两口,他俩倒不是要去镇上,半道就下了车,他俩的目标是在路边一家售卖墓碑的石材店。
等到楚城幕送完娃娃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俩还在对着路边一溜的各式墓碑挠脑袋,楚城幕下车问了问,才知道原来张淼是想给他妈妈用条石把坟全包了,可如果用条石包了坟,剩下的钱又不够买好墓碑的,墓碑这东西,要是用的石材不好,天天风吹日晒雨淋,用不了多久墓碑上的字迹就会花了,后人扫墓,全靠猜,所以小两口正在为难,想选一个折中的方式,可这种事情哪有什么折中可言。
“哥,挑最好的吧,不够的钱我给你补上!也算我为大姑尽点孝了!”楚城幕弄明白他俩在纠结啥了以后,说道,虽然大姑对他实在是不咋地,但张淼是在尽孝,这种事情自己没能力也就罢了,有能力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一把。
张淼闻言却摇了摇头,道:“以前我妈活着的时候,我还想不明白一些事情,现在她走了,家里的日子也败了,我反倒是想明白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做侄子的代替,况且我妈,对你实在也称不上多好,还是等我再攒攒吧!”
楚怜见张淼一脸灰心丧气的样子,想了想道:“弟弟,要不这样吧,你哥和我不是年后要去你那里上班么?现在你先帮忙垫上,多花了多少钱,到时候扣我俩工资就是了,一个月扣一些,一个月扣一些,这样既不影响我俩生活,也不会耽误了你哥尽孝,你说呢?”
楚城幕看了看张淼的神色,这包个坟都搞出按揭来了,也劝道:“哥,就按小怜姐说的办吧,不是我跟你许愿,年后你听我的,好好干,到时候这点儿钱真的不算啥,别说什么一个月一扣了,几天就够你还钱的!”
张淼闻言,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道:“行吧,我也想早点把我妈的事情给了了,她那坟都被水冲得不成样子了。”
倒是楚怜听到楚城幕的话,眼里闪过了几丝喜悦,楚城幕话里话外的意思,会给张淼开高薪。
如果张淼的物质条件好起来了,那她家里也不会再反对了,渝州虽然很少有提什么彩礼的,但她家里一直觉得张淼死了妈,当爸的也不成器,自己嫁给张淼肯定会吃苦,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松口,如果张淼条件好起来了,到时候大包小裹的买点礼品上门,自己再劝劝,不就没有障碍了么。
楚城幕帮着张淼把差的钱给补上了,和店家约定了明天上午过来包坟,这个倒不需要挑什么日子,只是打磨墓碑,雕刻墓文都需要时间,正好今天下午,可以回老家去把他母亲的坟给收拾一下。
三人上了车,楚城幕突然想到,好像张淼刚才是说要搞全包来着,全包的话,要上水泥浆的,印象中他爸也没挺几年就没了,至于怎么没的,谁也不知道,因为发现的时候都臭了,他那奇葩亲爸的遗愿是和他妈妈合葬,想了想,楚城幕把劝说的话咽了下去,到时候再折腾一次得了。
回到老家,听说张淼要去她妈堆土,按照这边的习俗,其他的长辈是不能参与的,只有楚城幕和小雪花这个同辈可以去,楚城幕无奈,只得在工具间里找了把锄头,然后等着张淼拿了一些去年剩下的香烛纸钱,兄妹三人加上楚怜,就一起去了老屋正对面,埋他妈妈的山坳里。
楚城幕拿着锄头站在一边,看着张淼在他妈妈的坟前跪下,把坟前丛生的荒草都整理了一下,冬天的草丛里全是露水,哪怕到了下午,不出太阳也不会干,张淼跪下没一会儿,整个膝盖和和衣服下摆就全打湿了,楚怜看张淼跪下了,也想跟着跪下,楚城幕却拉了她一把,还没过门,不合适,楚城幕虽然不信这些,但风俗也好,规矩也罢,该尊重的时候,还是得尊重,这些事情都只能张淼自己干。
等到张淼把荒草都拔光了,露出了黄色的泥土,楚城幕把袋子里装的香烛纸钱连同打火机递了过去,打火机是他临出门的时候在厨房拿的,他本能的不愿意让仲卿卿送他的卡帝亚去做这些事情,虽说不至于觉得晦气,但他就是不愿意。
眼看张淼把香烛纸钱全点上了,这还是他妈妈埋进土里了,第一次接受人间的香火,张淼重重的给他母亲磕了三个响头,第三个头磕下,张淼久久不愿起身,跪俯在那里,墨绿色的外套包裹着他,身体轻轻的颤抖,那孤独的身影,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小兽,小雪花和楚怜看得心酸,在一旁直抹眼泪,楚城幕心里却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但凡这对父子对他妈妈好一点,但凡他爸爸听话一点,他妈妈也不至于早早的就埋进了黄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跪俯在地的张淼终于站起了身,揭掉眼镜,横着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膝盖上全是泥土,只见他绕到被冲垮得差不多了的坟墓背后,用手一点一点的把分头的杂草全给拔了,等到他拔完杂草,亲手给他母亲垒上一捧土以后,楚城幕这才拿起锄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周边的烂泥和腐败了的枯草,帮他一起垒土。
两兄弟干了得有两个多小时才算把活儿给干完了,不仅重新把土给垒上了,还给压了紧实,期间楚怜回了一趟老家,给两人带了水过来,小雪花更是爬到一旁的橘子树上,把别人懒得摘的柑橘摘了一大堆。
一开始楚城幕还注意着别让自己身上弄太脏了,结果弄了一会儿,就被张淼从对面溅了一身泥点子,到后来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放飞自我了,干完活儿,两兄弟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在黄泥地上,喘着粗气,拿起小雪花摘的柑橘,几下就剥出来一个,一口扔进了嘴里。
“你说,咱俩还是表兄弟,还能互相扶持一把,以后都是独生子女,到了咱俩死的时候,我们的后代,怕是找个人帮忙垒土都找不到!”张淼喘了口粗气,几口把多汁的橘子咽了下去,说道。
楚城幕打量着周边的地势,明明是三面环山,前面有水的格局,这地方却潮得有些不正常,就坐下来这么一会儿,楚城幕已经感觉屁股上被水打湿了,不过现在都是埋骨灰盒,潮不潮的似乎也没多大影响,心不在焉道:“担心这个干嘛,以后只要你有钱,想生几胎生几胎,不怕你生不起,就怕你养不起!”
张淼闻言愣了一下,说道:“也是,计划生育这事儿执行得已经够久了,搞不好哪天就改变政策了也不一定!”
楚城幕从边上捡起一块竹篾,这好像是别人做栅栏剩下的,把皮鞋上的厚泥刮了刮,甩到了一边,两个小时下来,一双脚起码重了十斤不说,踩地上还直打滑,张淼见状,也想收拾一下鞋子,示意小雪花把她手里带着几个红红橘子的橘树枝条给他,小雪花却哼了一声,不愿意。
楚城幕见状,把手里的小竹片递给了张淼,然后向小雪花伸了伸手,小雪花这才颠颠儿的把手里的枝条递给了他,张淼见状苦笑了一下,道:
“我记得小时候,我和小雪花的感情更好来着,那时候都是我背着她到处跑,你那时候跟个瘦猴子似的,自己走路都摔跟头,现在长大点儿了她反而和你感情更好!”
楚城幕闻言笑了笑道:“那是你的错觉,我小时候不背她是因为我背不动,再说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嘛,谁叫你后来搬走了呢!再加上你是五姑和七姑带大的,我是六姑带大的,天然感情上就不一样!”
张淼倒是不在意这些,看了一眼正在被楚怜拎着清理衣服的小雪花,笑道:“对了,今年五姑七姑他们都要回来过年,你知道么?好像小姑婆他们也要回来!”
楚城幕听到说小姑婆,不由皱了皱眉,道:
“我倒是没听说,你看吧,她们要回来,会提前告诉你,却不会告诉我,这就是亲疏了,不过这个小姑婆回来干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来过,当初你妈没了的时候,她没回来,爷爷病得最重的时候,她也没回来,次次都说医院有事儿走不开,她特么就一老护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啥圣手呢!”
楚城幕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婆,她是楚城幕爷爷最小的妹妹,本质上有些像大姑,当初渝州发展不好的时候,全家人都忍饥挨饿的时候,她跑到异地他乡,嫁了一个粮站开车的,生活条件算是老楚家最好的那一批人了,大姑死的时候,爷爷病重的时候,她都没回来。
七姑,五姑跑那边去,就是受了她的影响,以前生活上比起老家强上几分,她就经常对着老楚家的事情遥控指挥,老楚又是一个孝顺的,动不动就被她在电话里骂得狗血淋头,再加上她半辈子没出过凉山自治州,见识有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就日新月异了,退休以后,还经常在楚城幕这些晚辈面前拿腔捏调,让人喜欢不起来,怼她吧,老楚为难,不怼她吧,楚城幕自己憋气。
张淼听了直乐,笑道:“我都没你这么生气,你这是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呢!反正她要是回来了,咱做晚辈的,她说着,咱们听着就是了呗!”
楚城幕丢下手里的枝条,把脚上剩下的泥土在草丛里蹭了蹭,道:“她不惹我就罢了,她要是还像往年那样,敢和我爸说教,摆臭架子,我今年就让她下不来台!”
张淼也学着楚城幕在草丛里蹭了蹭鞋,劝道:“你可别,听说她闺女今年也跟着回来,人家以前对咱俩挺好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让人家回趟老家还失了面子。”
楚城幕闻言怔了怔,张淼这一说起,倒也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一身的丁香花味儿,非要拧着自己耳朵,让自己管她叫小姑的小女孩了!
“那到时候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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