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医者编号1
圣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啊,先扔个开头埋人吧,编号1在异化里已经放过了,编号2才是新的……
楔子蜉蝣
云在天空中飘荡着,云上淡淡的月光。
夜已经深了,平原上浩浩荡荡的动静还未有停歇下来,火光蔓延,喊杀震天,投石车投出的火球不时划过了夜空,划过低矮的树林,去往视野尽头那片残破的庄园与古堡,士兵一波波的冲锋在这片夜色下。
冲在前方的,已经是极为精锐的部队,它们分为六个方向包围了视野尽头的庄园与古堡,尽管番号与旗帜各有不同,但各个部队内部的战斗力、配合度都相当高,纵横而出的斗气光芒,战斗法师的各种破坏性魔法,辅助战斗的加持与治疗术在那边沸腾着,人海中沸腾的光点,各种颜色形态不断绽放,编织成死亡一般的光海,那古堡就在这片海洋中不断承受着冲击。
相对于这边冲击的炽烈与震天的喊杀,交战的另一方虽然也会带出巨大的震动,但却没有半点喊杀之声,夜空下,古堡外围的建筑已经被毁灭大半,剩余的一半核心也在不断的冲击下颤抖、剥落,投石机的威胁不断的划过天空而来,坠地时点亮大片光芒,但在这片轰击之中,守卫的一方却不见半点慌乱,光芒照耀之处,被巨石埋葬的身体只是在沉默地爬出来,有的身体被火光点亮了,光焰熊熊燃烧着,那火人便就那样冲入战斗当中,最后在沉默的战斗中被焚为灰烬。
没有呐喊、没有求饶、没有哭泣,当对面的军队歇斯底里地狂呼着冲过来时,他们只是沉默地迎上去。
古堡之中,全是死灵。
战国历五二八年,对大陆上最为邪恶的死灵法师沙迦·巴里摩尔的围剿已经进入最后阶段。
这场由教廷发起,附近六个国家联手投入军队所进行的圣战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的时间,萨门行省当中这座原本籍籍无名的荆棘堡也因此成为整片大陆知名的黑暗与邪恶之地。
在之前为毁灭莱茵帝国而爆发的七年战争中,萨门行省这一片曾经爆发过最为惨烈的动乱,动乱过后又是蔓延的瘟疫,原住民十不存一,几乎已经成为智慧生命避之则吉的生存荒漠,荆棘堡附近的情况就更为严重,曾经爆发的战争中,传说有十余万人在这里被屠杀,军队、平民都有,战争之后,怨戾冲天,直到两年以前,才有人来到这里,发现了支起的暗黑天幕与复建的荆棘堡,而后,他们也知道了死灵法师的名字。
沙迦·巴里摩尔,他的家庭曾经是莱茵帝国的贵族,在几年前就已经因为修炼亡灵魔法被作为异端处死,当知道了他在这里建起城堡训练起死灵大军之后,人们更是将他称作了莱茵帝国最后的怨魂。
亡灵法师操纵死者、亵渎生命,无论在怎样的时代都是不可饶恕的异端,大陆上也曾经有过几次因死灵法师而引起的大乱,战国初期的亡灵之祸甚至蔓延覆盖过整片大陆的四分之三,相对于那次如蝗虫般蔓延的灾祸,这次出现的暗黑天幕并不大,它只是静静地盘踞在萨门行省最荒凉的一端,仅仅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型城镇,但没有人会怀疑对方正在积蓄力量,企图颠覆整片大陆。
最初的时候,教廷只是通过黑塔议会发出了清理任务,自己也派出了骑士团对这里进行围剿,然而当进入了暗黑天幕他们才发现,这里的死灵,几乎每一个都拥有七级乃至于十四级以上的力量,甚至有好几名都超越二十一级的力量拥有了传奇领域时,众人才感到了死灵法师带来的压力。
长久以来,死灵法师都是走的遍地开花的道路,死灵大多脆弱,但在战乱年代,材料却是遍地都是,与死灵法师作战,身边的同伴一旦倒下,再站起来说不定就成了敌人,这是最让人头痛和恐惧的事情。但眼前的敌人却俨然是另辟蹊径,将每一个死灵的力量,提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力量在七级以上的死灵黑斗气外放甚至不惧阳光,圣光的力量都被大大削弱,十四级以上就更是能与圣光分庭抗礼,这样的死灵军队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大陆仍然战乱不休,教廷发出任务后最初的一年半内,赏金不断提高,无数佣兵团也在这片暗黑天幕下铩羽而归,沙迦·巴里摩尔的名字如同瘟疫一般的传遍了大陆,而后,甚至有两名传奇境界的武者在杀入暗黑天幕后被格杀。结合曾经死灵法师在大陆上造成的破坏,对方的死灵军团虽然没有展开扩张,但这样的沉默才形成了更为巨大的威慑,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飙。
沙迦·巴里摩尔的过往被挖掘出来,曾经是莱茵帝国当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的巴里摩尔家的一员,由于是贵族与平民的混血儿,被取消了继承资格,幼时天资不行,性格扭曲,或许是因为这样,才向异端到极点的死灵魔法中寻求力量,七年战争里他与他的姐姐出卖自己的国家,他的姐姐因叛乱被枭首,而他最邪恶的地方,是将他姐姐的尸体炼制成死灵。而在七年战争的后期,他甚至在难民当中大肆修炼亡灵术法,甚至有一种说法,他必须为荆棘堡附近十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死负责……这样一个性格扭曲到极点的怪物,必然是会做出反人类反社会的罪行的,毫无疑问。
这时候莱茵帝国虽然破灭,各国仍旧征战不休,但在亡灵阴影的笼罩下,社会局势动荡,直到半年前,教廷才终于统合起附近六国的力量,发动圣战。
军队出动,然而在最初的四个月里,由于各国未尽全力,对荆棘堡附近这片弹丸之地的攻击几乎为建寸功,到两个月前,大家都意识到这亡灵法师的巨大威胁,各自妥协,拿出了最为精锐的力量发动进攻,才终于取得战果,直到此时,将战线压入荆棘堡核心。
六国联军围绕着荆棘堡不断进攻,战线后方,那片火光通明之地,也正是六个国家与教廷的领军者聚集之地,一批最为精锐的预备队也正集结于此。诺尔的蔷薇骑士,伊斯坦的黑骑士,芬里尔的火狼卫,教廷当中被称为“中央教条”的神秘卫士团……当然,他们的任务也并非是投入常规作战中去,更多的其实是为了投入最后可能无法控制的局面,以及保护某些大人物的安全。
此时在这片营地前方,存在着两位皇帝、三位公爵、三位侯爵以及一名地位仅次于教皇的红衣主教,这些各国最为精锐的骑士队伍,在这里更多的还是保护他们的安全。如今在这营地前方的草坡上,他们就在远远地看着这战斗的进行,已然是战斗最尾声也最紧张的时刻,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看着远处不断亮起的光芒。
魔法、斗气的光芒,火焰的光芒,不同的军队有不同的战斗区域,但都已经压入了荆棘堡的内部,不断地破坏着那巨大的黑色城堡。尽管联军声势浩大,但亡灵军队的反抗依旧没有任何减弱,黑色的、灰色的斗气,那片残破天幕下涌出的死灵法术,或腐蚀或诅咒,延伸如触手如怒潮,城堡的一侧,甚至有进入传奇境界的两名强者在激烈鏖战。不过,此时最让人震撼的,其实还是在城堡中断发生的那场战斗。
那是一条黑龙。
就在一刻钟之前,这条巨大的黑龙从天而降,“沙迦!”的咆哮声笼罩整片战场,庞大的身躯挟着进入传奇境界的巨大力量试图突入城堡的核心,随后被另一道身影阻挡在半途之中,随后又有另一名属于联军中的传奇强者加入战斗,与巨龙一同围攻那死灵一方的强者。尽管后方军队因此而将战线延伸了上百米,但当这片区域变成三股力量碰撞的场所,却已然没有人再敢冲上来。
黑龙的力量惊人强大,配合着一名传奇强者的进攻,原本该称得上是无坚不摧,然而一刻钟的时间下来,在城堡中段做出抵挡的那道身影以一敌二,却是一步也没有退下。这时候远远地望过去,战况未明,但总的来说,巨龙力量强悍,这边也有大量的预备队,众人只是看着战局发展,远远的,那巨龙又是一声咆哮:“沙迦——”
龙族的声音与人类的声音有些不同,但它以人类的语言说话,总归有迹可循,这巨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饱含怨恨,但又像是与沙迦·巴里摩尔以前就认识。众人对这巨龙的出现本就有些奇怪,这时候芬里尔公国的亚尔曼公爵朝坐在不远处的红衣主教问道:“主教大人,这条巨龙的出现,难道不是教廷向龙之崖请求的援助吗?”
名叫多洛雷斯的红衣主教望着那边,摇了摇头:“龙之崖并没有对这次的事情做出回应,不过类似沙迦·巴里摩尔这样的异端,以前结怨无数,曾经得罪过这条巨龙,也并不出奇。”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话说完之后,多洛雷斯的目光朝诺尔公国的女皇格蕾丝·法瑞尔那边微微望了一眼,随后便不动声色地收回到战场上。
“哈哈,不管怎么样,赫伯特大师跟一条巨龙的组合,那边只有一个人的话,我看是没可能挡得住了。”亚尔曼公爵兀自笑了起来,“不过死灵没有恐惧,持久力也比较长,倒是可以多撑一下。还有多久突破,谁要跟我打赌啊?”
芬里尔的人豪迈、好赌,这时候众人的心中都绷着一根弦,有的人明白一些东西,有的人不明白,伊斯坦的黑骑士统帅史蒂夫大公爵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亚尔曼,你根本不清楚那里的是谁。”
“管他是谁,不过是个死人——”
这句话的话音未落,视野尽头那片战场上,陡然间有虚影笼罩了下去,那是斗气聚成的三道巨大的黑影合为了一道,灵压朝着四面八方扩展而来,一瞬间便夸过遥远的距离传到了这边,明明没有响起声音,但无比庄严的响声却如同圣唱一般的传到了每个人的心中,这声音三分肃穆,七分凶戾,尽管没有实际的杀伤力,但附近的神官和牧师还是在瞬间支起了防御精神冲击的防护罩,灵压如波浪般的瞬间蔓延过去。
那边,斗气聚成的人影挥动了巨大的黑剑,那剑光撕裂天空,怒斩而下,在那巨龙的身体上带起一抹惊人的血光,将黑龙的躯体斩出了数百米外,在废墟中轰隆隆的翻滚。
亚尔曼公爵陡然站了起来:“那个……那个是……”
“三王杀。”有人替他做出了答复。
“怎、怎么可能!死灵怎么还能斩出三王杀……”他说了几句,随后反应过来,“啊,那个是……”
说话之中,视野的那头,失去了巨龙配合的力量,另一名拥有传奇之力的武圣赫伯特也被一剑击中,炮弹般的飞了出去。
“安吉丽娜……”史蒂夫大公爵缓缓说出了那个名字,“……巴里摩尔。”
安吉丽娜·巴里摩尔。沙迦·巴里摩尔的姐姐。是莱茵帝国末期最为耀眼的将星,同时也是大陆上最为年轻的剑圣之一。她原本是巴里摩尔家兰斯特侯爵的养女,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剑术天赋,极少有人知道这位敌国末期最耀眼的将星在成为莱茵帝国第六军团军团长之后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一场叛乱,但无论如何,叛乱最终被镇压,即便她当时已经是踏足传奇领域的剑圣,也敌不过包括教廷、包括整个莱茵公国以及她的老师剑圣卡缪尔在内六七名传奇强者的攻击,最后被她的老师卡缪尔一剑斩首,如同流星一般陨落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沙迦·巴里摩尔将姐姐的尸体在下葬之前偷了出去,制成了活尸,这也是一向以来沙迦·巴里摩尔最让人感到邪恶的一条罪行。
莱茵帝国曾经与伊斯坦有过数次战斗,安吉丽娜就曾经率领第六军团亲手打败过史蒂夫大公爵,也是因此,他才会对这道身影如此熟悉。但无论在场的人曾经是不是了解视野尽头那名已经化为行尸走肉的女剑圣,当这一式三王杀的灵压传过,众人心中都是为此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安吉丽娜当初承袭剑圣卡缪尔一脉,但真正拿手的武学,还是巴里摩尔家族最为著名的武学“四界纵横”,这“三王杀”便是“四界纵横”中特征最为明显的招数之一,一招使出,以本身的力量引动灵力共鸣,具现出大陆上象征着“公正”、“勇气”、“博大”的三位古代帝王的身影,在当年的那一战中,据说一位修习大预言术、拥有传奇力量的教廷主教就曾在这一招之下被隔断了魔网的因果之力,一剑斩碎。
但无论安吉丽娜在生之时能将这招发挥到何种程度,这一招要求的是心境与灵力的共鸣,她现在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可能共鸣出公正、勇气与博大的精神,以往三王杀斩出,斗气浩荡延伸,三道身影都是以金色的光辉形象降临,这时候三道黑色身影聚集起的灵体,又能算是怎么回事了?
“那条龙……没受什么致命伤,手下留情吗?”
“不管怎么样,这一关难过了。”
“哈哈,谁也没想过这会是一场好打的仗吧,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亚尔曼笑着挥了挥手,对于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也并不在意。
“没错,还有这么多人没有真正出手,就算不是他们……”一侧,寇曼帝国的皇帝维克托缓缓开了口,这是一名三十岁出头,唇上蓄了胡须,威严与帅气并存的年轻帝王,将话说了一半,他顿了顿,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格蕾丝·法瑞尔,“就算不是他们,格蕾丝陛下如果动手的话,估计不管安吉丽娜还是沙迦,都是手到拿来吧?”
维克托与格蕾丝都是帝王身份,这时候踏足这样的危局,意义其实很不一般。对外或许是说两名帝王御驾亲征,讨伐邪恶的亡灵法师,但在内里,却是各有各的看法,这时候维克托的说话中似乎微微有些讽刺的意味,旁人听来,或许像是激得另一个国家的国君去送死,但亚尔曼却是跟旁边的随从笑了笑,小声说道:“小两口吵架了。”
寇曼帝国是与曾经的莱茵帝国分庭抗礼的大国,维克托三十多岁的年纪,继承王位,本身能力也是非常出众,而诺尔公国相对较小,作为女王的格蕾丝年龄相仿,同样三十多岁,并未婚配,她长得极为美丽,气质出众,但从没有人认为她是什么弱者。
这位女王的经历也不寻常,她拥有传奇领域的魔法修为,曾经是与安吉丽娜齐名的女性天才,后来弑父杀兄登上女王之位,宝座之下的红地毯也是由鲜血铺就,尽管继位之后施政平和,但对付敌人从来是心狠手辣,不会留情。亚尔曼之所以会认为眼前是小两口的吵架,是因为维克托几个月前曾对格蕾丝求婚,这一次两人过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人认为有联手或是相亲的意味。
这时候听对方说完话,一直安静望着那片战场的格蕾丝·法瑞尔冷冷地将目光转了过去,望定了那边的维克托。如果真是打情骂俏,这样的对望或许会非常有趣,然而她本身就是传奇领域的强者,这时候力量虽然没有展开,但冷然的目光中,威压极大,过得片刻,或许是本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维克托将目光转开,微微耸了耸肩,表情……像是不爽,或是不甘心。
无论如何,总有些知道某些事情的人在这场地当中,当格蕾丝再将那目光投向战场时,维克托身边的老公爵将身体侧了过来,叹了口气。
“她现在就跟元素瓶一样,一碰就炸,这个时候,陛下你又何必非要去点她呢……”
维克托未有说话,只是过得片刻,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披上长长的披风,转身离开:“我去走走。”
他还未走出场地,那边的战场上,似乎有什么气氛开始转变了,微微的安静与压抑传过来,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战斗未有停止,士兵还在冲锋,但气氛变得凝滞了,许多天来,这个战场的气氛似乎第一次开始变得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传来了报告。
亡灵的阵线开始收缩了。
“最后的时间……要到了吧。”维克托喃喃说了一句,随后吩咐身边的人,“叫几位大师……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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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划过战场,越过重重人海与冲突形成的光河,我们进入那片古堡的核心当中。
震动从外侧传来,不断摇撼着这片黑色的建筑,战火燃烧,光芒耀进那琉璃的窗户,偶尔,会有火球带起的红芒划过去。
“从城堡后方的小路下山,骑士答应了公主,一定要找到有大地之力的盾牌与火焰之力的剑,然后找到世界树的嫩枝,回来杀死邪恶的亡灵法师,救出美丽的公主,恢复大地的和平,于是他走过了九座高山……”
缓慢而温和的说话声响起在空间里,几乎要冲淡外界传来的紧迫声响。这是一间大大的房子,但由于此时聚集的人影,它已经显得小而拥挤了,房子有厚厚的墙,漂亮的壁炉,大大小小的桌椅,床,蜡烛的灯光照亮了这片房间,随着震动而摇晃,偶尔有沙石簌簌而下。男子就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缓缓地翻动着手中巨大的书页,书页上有插画,满满的都是童话故事。
孩子们聚集在房间里,将整间房挤得满满的,听他说着这些故事。也不知道有多少的孩子,或坐或站,有很多趴在了床上,有的小孩子坐在前方大孩子的肩膀上,发呆的、笑的、交头接耳的,他们……会动。
孩子们穿的衣服其实都算得上干净,但如果普通人在这,会闻到强烈的尸臭。
战斗在外面不断持续,男子就坐在那儿,安静地说着这故事书上的故事,他的头发很长,全都是白色的,但并不会显得飘逸或是漂亮,有些凌乱,甚至有些稀疏,长发下的身材和脸型都很消瘦,说故事的时候,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那是安详恬静的笑,然而眼神显得死寂,从外表上看不出他的年纪。灰尘随着城堡的颤动在房间里偶尔落下,他说了很久,口有些渴了,伸手去拿身边凳子上的茶杯,放到嘴边后才发现茶杯里已经没有茶水,反而是积了一层灰,于是他又放了回去,伸手将那故事书又翻了一页。
“他拿到了盾牌,于是急匆匆地往回赶……巨龙给了他祝福过的戒指……他终于通过那片危险的山脉,来到了世界树的面前,世界树好大啊……于是,他终于爬上了树枝的顶端……将剑刺入了邪恶法师的心脏,所有的侍卫都不再动了……”
他一直温和的、有条不紊地说着这童话,外面的战场上不知什么时候似乎传来过“沙迦”的喊声,夹杂了龙语的口音,但他也未有停顿。终于,童话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世界恢复了和平,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他笑着,语重心长地说着这句话,当说完之后,还将那插画深深地看了好久,随后才终于翻上了童话书的封底,望向房间里的这些孩子。
“好了,时间很晚了,故事讲完,大家回房间睡觉吧。”
孩子们站了起来,房间里发出嘈杂的声音,有的还“啊——”的叫了一声,伸了个懒腰,开始从房门那儿涌出去。外面是一条黑暗的、环形的长廊,虽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战场,但这里却没有丝毫的破损,就连投石机也没有损害到这里,长廊上亮起了火光,这是为了让孩子们方便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白发的男子也走出来了,他穿着一身长袍,单薄得像是会被风刮走。
远处。
战场前沿,投石车阵地。
“发现……”
“发现目标——”
“准备魔法标识……”
“快快快!”
“打中他!一定要打中他——”
那廊道上的火光成为了黑暗中最为明显的标识,一瞬间,整个战场上沸腾成一片,有的沸腾,有的则渐渐死寂下去,这是因紧张而蔓延开去的不同反应。长廊上,男子看着那些孩子在前方奔跑向不同的房间,微笑地跟上去,然后,光芒点亮了他的侧脸。
投石机投出的巨大火球,划过了天空。
“好好睡啊。”
他朝前方走着,有孩子推开了门,进入了前方的房间,一颗颗的火球,朝这边划了过来。
轰——
火光四射,碎石乱飞,前方,巨大的带火圆石从廊道侧面轰入,一些还在奔跑的孩子在火光中飞出去了,然而他并没有对此进行阻拦,半个长廊都开始崩裂、倒塌,然而他只是朝前方走着。
“好好睡吧……”
倒塌的、燃烧的石块挡在他的前方,然而他没有在意,当他走过去时,石块自然而然地销蚀掉了,一切障碍物都在他的前方分解,让他过去,也有的地面其实已经倒塌掉,然而当他过去时,脚步却是凌空踏在了本已没有的道路上,他就那样走了过去,伸手拍旁边已经没有的门。
“好好睡吧。”
这一片的城堡开始加速倒塌,他在半空中已然不存在的回廊上举步前行,拍不存在的门,向那些不存在的孩子道着晚安,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他,随后,他又进入城堡内部。
一路向下,他走进了一个房间里。
这是一个摆设简单却干净的房间,女子坐在房间尽头的一张椅子上,似乎在等待他过来,看见他进来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便也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女子其实身材高大,但匀称修长,视觉上并不会显得胖或者壮,眉目间有迷人的英气,此时坐在那儿,穿着薄薄的甲胄,女性的武士服,巨大的剑就倚靠在墙边,剑的名字是“横城”。
他走了过去,就在女子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女子伸出了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让他靠在了她的大腿上,城堡仍旧在震动,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倚靠在了一起,静静的,也不知过了多久,男子站起来的时候,女子已经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的,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望着女子的脸,随后,抱起了她。一具棺材已经出现在了房间的中间,他朝那棺材走过去,将女子的身体放进棺材里。他凝视了那面孔一阵,然后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本黑色的书,走出几步,又走回来,拿起桌上的羽毛笔,翻开书的扉页,加上了一行字:
没有什么死不了,没有什么能复活。
他将书放进棺材里,然后关上了棺盖。
那一天忽然明白,命运涛涛,如天风大河,人在其中,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挣扎半点。
“对不起啊,姐姐,不能陪你到最后……”
他一掌拍了下去。
轰隆隆隆——
整片大地都在动摇,城堡簌簌而动,外层开始加速倒塌了,房间的地面上是一个不可见底的深坑,棺材被埋入这地层深入,咒力已经开始运行,希望这城堡倒塌,不会再有人过来追究,而即便追究,即便是传奇境界的强者,也会在强行开棺的瞬间因巨大的爆炸而重伤,无论如何,蕴藏其中的圣光力量会将姐姐的尸体净化,无论以何种形式,希望姐姐能因此得到安息。
但他却不能陪姐姐安眠在这里,他的尸体,那些人是一定要看到的。
他走过去,拿起了墙角的巨剑,这把巨剑本身不是什么神器,经历过千百战斗,锋刃上豁口已是无数,然而即便如此,当落入他的手中时,一股凶戾、不屈的气息还是扩散了出来。
“横城,我们走了……”
然后,他听见歌声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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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听见歌声响起来。
远远的,从战场尽头那残破古堡中传来的歌声,谈不上旋律,歌词也是完全不清晰,然而此时仍旧存货的数千死灵哼唱的歌声依旧传遍了夜空。
“四日死歌……”
有人缓缓说出了这个名字,这是两年以来,每逢夜间死灵们就会哼起的歌曲,曲调诡异,也不知道是谁给它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如同安魂曲一般的地狱旋律。在这最为诡谲的安静一刻,这旋律又响起来了,他们静静地望着那边,静静地听着,也不知什么时候,红衣主教多洛雷斯皱了皱眉,他将目光望向女王格蕾丝那边,只见她正闭着眼睛,双唇微动,似乎在轻声应和着什么。
过了好久,多洛雷斯才忽然开口:“穿过白色的雾……”
格蕾丝睁开了眼睛:“穿过白色的雾,草在春风里摇……”
“……清晨的光点,摇落在绿树的怀抱……”
“……雨的诗,初春旋律中寂寥……”
“这是,早春祭礼啊……”
格蕾丝喃喃的说话中,那歌声依然在持续,然而没有歌词,听来只是阴森的哼唱,旋律也已经荒腔走板,活尸们在这些年里,其实身体都已经开始腐化,声带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但终究可以发出沙哑的轻哼,每天的这个时候,孩子们要睡觉了,活尸们就开始唱歌,当然,或许教他们唱这首歌的人,本身唱起歌时也是荒腔走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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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遮蔽,湿润了黄昏的街道……”
“……月光散开,荡漾起圣洁的舞蹈……”
“……我们盼啊、盼啊、盼啊,等待破晓……”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渐渐的来到内层的街道上,死灵们已经在街道上聚集上,他拖着那把剑,在满城死灵哼唱的歌声中,朝认识的人打招呼。
“马卡斯……”
“格雷……”
“海登……”
“丽娜……”
“加比丽拉……”
对于曾经孤僻的他来说,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并不容易,但他还是记住了,在那样的万人坑里让他们复活的时候,他曾经努力检查过每一份可以找到的遗物,找寻他们活过的痕迹,努力地记住他们,只要自己能记住,他们或许死得不是那么没有价值。
当然,能找到,对上号的遗物也并不多,相对于整个城堡死灵的总数,总是不多的,于是他朝他们鞠了躬,跟他们说:“对不起大家了……”
“对不起大家了……”
他如此说着、说着,走过的地方,死灵们开始倒下去,只有他们剩下的最后的血肉,一丝一缕的蔓延过来,开始溶入他的身体。
最后的歌声已然沉淀,战场上也陷入了安静,进攻的军队已经完全发现了事情的不对了,当看见第一个人类士兵的时候,他已经被血肉的盔甲包裹成身高两米的畸形巨人,手持横城。他回头望了一眼。
城堡的一半都已经陷入火海,如今在这火焰中陷入了沉寂。可惜啊,他原本在城堡里栽了很多树来着,虽然因为暗黑天幕的关系只能栽喜阴的,但其实也是蛮漂亮的来着,就如同眼前这一片的草原。一般来说,死灵法师所在的地方多是腐烂的沼泽或埋骨之地,他弄了一个草原,还有许多的低矮树林。有几队过来的雇佣兵表示疑惑的时候,他对他们说:“这叫幽默感。”
不过,传出去之后,估计又只会变成邪恶或者心理变态的标志吧。
记得曾经有人跟他说过,不管在怎样的情况下,一个好男人,都应该具有幽默感。
可惜了,直到现在,他或许还是没能学会。
“沙迦——”
巨龙的咆哮声传了过来,他将目光望向城堡一侧,那在血泊中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巨大黑龙,随后淡淡地笑了笑,微微开口。
“谢谢你,不过……省点力气吧,你暂时爬不起来了……”
他不再望那巨龙,目光转回来,望向了视野尽头的那片光芒,随后,握紧手中的巨剑。目光虽然是望着远处,但他还是向着前方的士兵开了口。
“在心里已经想过很久了,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这样子战斗……但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下一刻,他褪去了温和的面具,化身魔神。
轰然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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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当看着视野尽头那片血河延伸的时候,观战的众人,都已经被这一幕所震慑,那化身血肉的涡旋直冲入成千上万人组成的战阵中时,所施展出来的,竟然不是魔法,而是斗气。
对于最后这一战,如何克制沙迦·巴里摩尔的真正出手,众人都有想过,考虑过,筹划过,虽然不能说有多少把握,但无论如何,这人应该是个魔法师,死灵法师,怎么可能他会变成这种运用斗气的武者的!
传说中近乎不可能的的魔武双修?还是他真的达到了那个如神一般的境界,力量的尽头,殊途同归?
战阵之上的震动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拔升到了巅峰,当那道身影自死寂的古堡中轰然冲出,毫无保留地碾入最前方的士兵群,眨眼间就在视野的尽头拉出了一条不断延伸而来的血河,那完全是以生命与鲜血汇成的鲜血洪流。这些冲在最前方的精英士兵放在大陆之上也并非弱者,超越七级,能够发出斗气的比比皆是,然而当那股力量碾压而来,他们根本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碎成漫天飞散的鲜血与肉糜,而下一刻,无数的箭矢、投枪,用作攻击的魔法,用作束缚、减速、诅咒的魔法光芒,已经朝这边汇集而来。
成千上万人组成的战阵之上,当这种力量汇集到一处,那情况是极其瑰丽和可怕的,元素与斗气的光芒在半空中便汇聚成几十米高的怒潮,然后朝着沙迦·巴里摩尔的方向开始压缩,那光芒怒潮的后方,还有成百上千股的力量正在以疯狂的速度汇集过来,当两道锋面相触,爆发出来的,是足以震动大地的雷响。
轰隆隆隆隆隆隆——
恐怖的魔法锋面挡不住冲来的身影,甚至几乎没有达到将对方减速的目的,转眼之间,一退百米,并且还在不停的推向后方。最前方的战阵被直接撕裂出一道可怖的豁口,组成这条道路的,是在草地上惊人蔓延的粘稠鲜血与肉酱。
那身影破开前方的冲锋队伍,将后方的宫廷魔法团队纳入视野,接近传奇境界的大法师祭出最强的魔法,然而光芒亮起,他与那魔法力量一同被卷入恐怖的斗气涡旋里,与这条直线上不幸被卷入的其余法师一同化为肉酱。
火光爆起,一个巨大的投石机被冲破了,无数零件连同巨大的吊臂飞起在天空中,当它落下去,就同样被斗气分解成了木屑,汇入后方的血河之中。当这股恐怖的力量摧枯拉朽地直接撕开了前方的第一条战线,原本身处战阵之中的几股最强的力量,也终于动了起来,西方的天空中,一道身影仿佛拉低了云层,试图引导滚滚黑云中孕育的雷电,这是传奇领域的魔法师在蓄积力量,而一道斗气的光芒仿佛撕裂夜空的璀璨流星,陡然划破夜空,朝沙迦·巴里摩尔直刺过去。
这推上了传奇领域的一刺,只是在那斗气的涡旋中,爆开了一朵更灿烂点的花朵,从那斗气中刹那间延伸出两道光路,随后又汇集在一起,四界纵横中的双分天路将这名传奇强者一剑斩裂。
“他要杀过来了……”
“黑骑士准备……”
“火狼卫,左侧突击……”
“中央教条开始运作吧……”
原本观战的场地之中,各个势力的领导者开始动起来了,尽管意识到了危险,但也是从一开始就在预备着这一刻的到来,六个国家连同教廷的资源投入,即便这个人再厉害,也不存在退缩的可能,当红衣主教多洛雷斯走下这小平台的那一刻,回头望去,只有格蕾丝女王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望着延伸而来的血河,没有丝毫动静。他皱了皱眉,随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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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人。
人。
眼前,身后,天上,地下,到处都是人,数不尽的,杀不尽的人,据说,每一个人的意志汇集在一起,聚成了命运。
曾经的理想只是想当个治疗师或者魔药师,却未曾想过,命运犹如一个巨大的阴谋一般,早已将黑暗笼罩在了他的身上。
姐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他从未想过要与姐姐争夺权力或地位,当时的他只是觉得能够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安安静静的与他一直仰慕的姐姐生活下去,那就好了。尽管在父母去世后,外人的眼中两人有过姐弟争权的阴影,但实际上,他还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那时候,早早地投入军队磨砺武技的姐姐开始变得沉默和安静,有时候身上还明显有着血腥和凶戾的气息,尽管姐姐在他的面前尽量收敛,但他还是隐隐感觉到了。最初的时候姐姐曾跟他说:“你要变得很强。”可他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被众人认为天资不行的他也的确没有多少习武或者修炼魔法的天分,他想要当个医生,治疗病人,没想过要与姐姐争锋。慢慢的,姐姐终于放弃了,不再说了。许久之后他才能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误解了姐姐的意思。
或许是从父母去世开始,姐姐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巨大的阴谋,她曾经或许想过,姐弟俩都要变得很强,与之抗争,然而那时软弱的自己,从一开始就无法成为姐姐背后的支柱,孤军奋战的姐姐也开始变得愈发孤僻,没有可以相信,可以互相扶持的人,当自己终于察觉到那个阴谋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晚了。
“我要让兰斯特的儿女和后代,背上无尽的骂名,让你们所有人……死也不得安宁!”
当时懵懂的自己,未曾想过仇恨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现在想来,或许那本亡灵法典落入自己手中,也是这谋划的一部分吧,自己只有在治疗他人的手段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到最后将亡灵法术溶入治疗术当中,竟令得亡灵法术的修炼一日千里,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努力也已经晚了。当时已成剑圣的姐姐发动了那次叛乱,自己那时的力量,仍旧无能插手其中。
“我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你背不起的,姐姐会帮你背起来……”
到那时才明白,当时变得孤僻的姐姐,并非是不喜欢自己。取得谅解的感觉是幸福的,可这幸福也是那样的短暂,姐姐终于还是死了,他也被斥为修炼死灵法术的异端,虽然他修炼死灵法术只是为了其中的手法救人,可又有谁会相信呢?
此后行走于大陆之上,被伤害被误解,救下过一部分人,然而一旦死灵法术的盖子被揭开,他所面对的,无一不是憎恨的目光,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然而七年战争,荆棘堡一役,他想要帮忙难民的逃亡,阻拦敌人、救治伤者、呼求援兵,可是到最后,援兵没有来,他们将十几万人当成了棋子,当这十几万人在他的眼前被杀害的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扛不起这如群山重压般的命运,他在那时就已经死了,此后活下来的,只是留存着最终本能的一道怨灵而已。
战乱连年,缺医少药,圣光的治疗术又效果有限,死灵法术在许多时候反而会变成最廉价也最有效的救命方法,局部的死灵化,然后慢慢的逆转,能够给人们增加更多的生机。他从未想过要以死灵法术来求取长生,正因死亡的不可逆转,生命才变得如此可贵,这是他一早就明白的道理。
可是在他最后的这几年里,他还是想要尽量的做出尝试,不是为了让人永无止境地活下去,而是让原本可以活下去的人,至少可以活过他们应该拥有的岁月。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注定会失败的事情,但他只是这样子做着,走到这里,可以算作尽头,千言万言,最终都只能汇成那一句话:
“对不起大家了……”
人。
人。
人。
无处不在的人,力量强大的、弱小的,曾经认识的、不认识的,无论有多少人,他都只能用力的冲过去,尽管……已经改变不了什么……
这是他,最后燃烧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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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之下,雷电肆虐,纵横碰撞的斗气犹如一朵朵盛开的花,大地之上震动如雷鸣,各种力量通过咒力汇集,点亮夜空。
血河蔓延,这是属于圣域的战场。
一刻钟的时间,属于六国联军中的传奇强者,已经折损一半,之前从未有人想过,已然晋身传奇领域的强者,竟会折损得如此之快。
各个国家蓄积的最强部队,多有将力量汇集,推上传奇领域,甚至让一般传奇强者都无法匹敌的法门,然而到这个时候,黑骑士死伤大半,火狼卫几乎全灭,其余的队伍也都是惨不忍睹,战场一侧,多洛雷斯指挥着圣域的中央教条成员准备作出最后一次的咒杀:“他也是强弩之末了,打起精神来——”
如此多的力量投入并非没有效果,那个被血肉包裹着,如怪物一般的沙迦·巴里摩尔在这一刻钟里也不知受了多少的伤,身体各处,包括头部都已经受到了毫无保留的重击,魔法的力量,斗气的力量不仅阻挡着他的前进,也在不遗余力地破坏着他身体上能够破坏的一切,一杆长枪与一把大剑贯穿了他的身体,此时依旧嵌在上面。但那股魔神一般的力量未有停歇,依旧如同最初一般的咆哮沸腾着,传奇领域的强者在这前方也只能退却,强力的魔法轰上去,最明显感到的,只是那如海潮般的汹涌反噬,谁也不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恶魔!我要你死——”
天空中,汹涌的斗气力量聚集起来,手持利剑的骑士浑身是血,从天而降,随着他的一剑斩下,斗气蔓延,灵压席卷而出,这是金色的、正宗的三王杀。这人曾经是剑圣卡缪尔的另一名弟子,据说曾与安吉丽娜有过婚约,由于安吉丽娜死后还被炼成活尸,讨伐沙迦的这次战斗中,他一直冲在最前方。
剑气降下,他所看见的,只是陡然仰起的一对血色双瞳,巨剑横城陡然举了起来。
更为浩荡的灵压席卷了周围的一切,三位古代帝王的金色巨影合为一体,从沙迦身上冲出来的,是更为磅礴、浩大的剑招,同样的三王杀,“博大”、“勇气”、“公正”,没有人料到这邪恶的死灵法师也能使出这威力浩大的共鸣剑招,当这道黄金巨影出现在大地上,从天空中降下的身影几乎微不足道,被一剑挥成了光粉。
众人还在惊愕的瞬间,那浩荡的金色海洋里,恶魔的身体冲天飞起,双手持剑,朝着前方平台上一直观战的女子挥斩而下,势若天倾。
女子仰起了头,风吹动她的满头金发,天空中,魔法师布下的力量巨网发出无数的爆鸣,雷电撕扯着大气,斗气纵横而上,但无论如何,挡不住这一剑的威势,一切都被撕裂。
战场侧面,多洛雷斯回头示意:“准备发动。”
另一侧,维克托望着这一切,喃喃地开了口:“他都已经疯了,你这样是干什么……躲开啊……”
有的人知道一些事情,有的人不知道,对于在那剑招之下仰头不动的女子,人们心中有担心,但并不多,作为诺尔公国的女王,同时被称为风暴女神的格蕾丝·法瑞尔,曾经是与安吉丽娜·巴里摩尔齐名的魔法天才,她已经有数年未曾亲自动手战斗,但力量恐怕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强的都有可能,一重一重的结界聚集在她的身前,如果要挡、要逃,都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当这一剑斩下,众人才发现猜测错了。
高达两米多的恶魔身影落下,剑锋前方,无数的结界如同水纹般的销蚀,它们并非是被斗气斩开的,而是犹如幻觉一般的自然消失,恶魔双手执剑,剑锋直落在女子的前额上,却是陡然停下。
战场侧面,多洛雷斯挥下手臂,咒力发动,下一刻,反噬的力量从心口涌上,他噗的吐出了一口鲜血,后方,数十名中央教条的成员同时遭受了巨大的反噬,横飞而出。
不仅仅是这边,前方,也不知道有多少股力量抓住了这一瞬间的停滞,将力量轰上了那恶魔的后背。
巨大的震动、爆炸、气流乱飞,那道身影却连动也没有动,只是在下一刻,灰尘中的巨影将剑撤到了身后,“啊”的一声,横挥怒斩,那喊声沙哑深沉,然而剑锋挥到女子的颈项上,终于还是无法寸进,空气中剑锋颤抖,发出“喑”的一声长响,久久不息。
“你……为什么……要过来……”
两道身影站在那儿,连番激战,巨大的横城之上豁口无数,几乎已经变成一把锯齿大剑,女子仰着头,听着他做出了问话,举起了左手,似乎想要将横城抱在肩膀上,右手则伸向了前方,似乎想要触碰到对方被包括在可怖血肉中的那张脸,但终究没有成功。
“我一直找不到你,我想陪你到最后……”她说着,“对不起啊……”
鲜血涌了出来,女子用那单薄的双臂抱住了巨剑,那陪伴着魔神一直冲杀过来,杀死了千百人也未有过丝毫分离的巨剑此时也终于离开了魔神的手掌,女子斜斜地抱着巨剑,将沾染无数鲜血剑锋嵌入了自己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清澈的低喃声在战场的夜风中一直响着,前方,那魔神的身影站在那儿,浑身的血肉终于开始崩解了,被包括在其中的身躯开始脱离出来,他似乎是笑了笑,又似乎是轻声哭了出来,终于,朝前方滚落下去,倒在那草地上,长发惨白,样貌清秀、单薄而消瘦。
女子抱着剑,在他的身前跪了下来,血液蔓延向四面八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夜风卷起了那低喃与歉意,飘过了视野上方的天空,硝烟与尘埃夹杂着从那里划过去,视野的尽头,云的上方,是清澈如昔的月儿。
“啊……知道了啊……”
他望着那片月光,视野之间,犹如命运的天风终于从他的身上卷了过去,带着那硝烟、那月色,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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