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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朕的故人,早都死了


梁晗坐在椅子上,看着关雎宫的宫门,那门距离她的位置并不是很远,几十步就能到,但为何她却觉得那门距离她那么远,好似没有边界一样,远到她根本走不出这里。

        一旁的女官看着她,上前宽慰道:“陛下还是疼娘娘的,若是换作别人,此时只怕早已没有命在了。”

        琥珀跟随梁晗多年,从她还在和王府的时候就一直跟着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伺候着梁晗,也是梁晗最信任的人。

        “琥珀,你说陛下的心中,究竟有没有本宫?”

        嘴会说谎,可是眼神不会,所有人都说她承宠多年,最讨雍帝欢心,至少曾经她也是这么自欺欺人的骗自己。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雍帝的眼中看到过一丝一毫的爱,她知道,雍帝是一个十足的演戏高手,他骗过了所有人,让他们都以为他心中爱的是她。

        “罢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扶本宫去沐浴吧。”

        梁晗站起身,伸出手将散落的发拢到耳后,她可以不要雍帝的爱,但是那个位置必须是齐君赫的。

        雍帝从关雎宫出来后缓走到坤宁宫,明馨仪知道他去了梁晗的关雎宫,所以便早早歇息,坤宁宫此时早已熄灯,一片暗色。

        曹永敬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雍帝,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是要回临华殿,还是去柯昭仪处。”

        “去太和池走一走吧。”

        沉稳声音落下,曹永敬点头跟上转身离去的雍帝,残月悄然挂在天边,看不真切,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落在树枝处,在这寂寥的夜色之中添上一笔别样风情。

        雍帝站在太和池旁,看着池水随风荡漾,折射出波光粼粼的水纹,曹永敬就站在他身后,他打雍帝登基之后就一直跟着他,几十年的陪伴,早已摸清楚雍帝的脾性。

        陛下一言不发,便是心中烦闷,不是他该多说话的时候。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不知哪里传来一道稍显青涩的声音,嗓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无尽的忧愁一般,雍帝转过头去,便看到太和池另一侧的亭中坐着一人。

        少年手握狼毫笔,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张宣纸,他起笔勾勒几下,而后再次抬起头看向空中残月道:“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

        手腕转动放下手中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画,还未自行欣赏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话:“月影画的不错,只是池水的波光却画的稍欠缺。”

        说罢,身后之人抬步上前拿起摆在石桌之上的狼毫笔,几笔下去,那池水之上的波光似活了过来一般,仿佛这不是一幅画,而是真切的景色。

        “你,啊,儿臣见过父皇。”

        他转身过去刚要作揖请礼,就看到雍帝面上的笑意,慌忙行礼却被雍帝抬手扶住,雍帝在椅子上坐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这里作画,夜色朦胧,伤眼。”

        “今日老师布置了一道课业,让儿臣画出心中之景,可是儿臣始终不知道什么叫做心中之景,苦闷之余,便来到了这里。”

        一旁的少年有几分拘谨,说话间都不敢抬头看雍帝,仿佛面前的人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吃人的猛兽一般。

        “坐吧,子修。”

        雍帝开口,齐子修点头坐到一旁,腰板挺直,坐的板正。

        “今年你也要下场参加科考了吧。”

        “回父皇的话,是的。”

        两人一问一答,不过齐子修的回答都是中规中矩,只怕自己说错了话,他不像太子皇兄那般受父皇宠爱,享有天地间最好的东西。

        太子皇兄端方守礼,有治世之才,将来一定是大雍的明君。

        二皇兄,他其实也有些怕的,所以他几乎没有去过康王府,但是二皇兄有傲气的资本,唯有他,一无是处。

        “子修,科考之后,想做什么?”

        雍帝的目光转向齐子修,令正在思索事情的齐子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看过来的目光还带着几分迷茫。

        “父,父皇。”

        “科考过后,你也要从皇宫之中出去立府,或选择去自己的封地,但是朕想问一下你,你想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是温和,就仿佛此时面对面而坐的两人不是君和臣,而是一对寻常父子一般,齐子修垂眸,半晌后缓缓开口:“儿臣想要,修书立传,或游历天下,做自己。”

        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想要去做的,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挣那个位置,做什么帝王,什么君主,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远离皇宫,远离束缚。

        所以这也是这么多年来,齐承泽时不时照拂柯昭仪和齐子修,齐君赫不曾对齐子修出手的原因,他们都明白,齐子修是真的没有那个野心。

        “好,不过在你外出游历之前,父皇想,你或许可以现在翰林院待上一段时日。”

        齐子修听着雍帝的话,有几分不可思议,他一直以为,父皇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允许他去做这样的事情,却没想到雍帝答应的这般爽快,倒是让他有几分无所适从了。

        “回去吧,夜间风凉,莫要生了病。”

        雍帝抬手示意,曹永敬赶忙招呼几个小太监上前将齐子修的东西收拾好,一道将他送回去。

        待齐子修走远后,雍帝抬起头看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残月说道:“朕有三个儿子,可是唯有子修,最像年轻时的朕。”

        “无忧,无虑,不为权势所烦扰,也不会去追名逐利,想要做的,便是自己。”

        可惜,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就注定和曾经自己想要的生活背道而驰了,背弃对明馨仪的诺言,也对不起为自己所浴血奋战的江允,更对不起林泊简。

        他亏欠了太多太多的人,倘若泊简的孩子还在,他定然会将这个孩子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疼爱,可惜,林家早已覆灭。

        “陛下,夜深了,咱们回去吗?”

        曹永敬不敢应和,谁都知道,雍帝年轻时,本也是个闲散王爷,游历大江南北,这才结识了同样洒脱恣意的江允和惊才绝艳的林泊简。

        但是没想到,陛下登基后,这些故人一个都不在了,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明日给柯昭仪处送些首饰过去,子修科考过后,免不了一些打点。”

        雍帝吩咐了一声,曹永敬应下,两人踩着这茫茫夜色回了临华殿。

        1、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张岱《陶庵梦忆》

        译文:林下洒漏的月光,淅淅疏疏如同残雪一般。

        2、浮云吐明月,流影玉阶阴。欧阳修《夜夜曲》

        译文:薄薄的云彩,飘浮在星空,把月亮遮住,又吐了出来;月光流动着,在我洁净的阶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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