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全义勇”林冲的义勇军
“柴大官人请起!”
李彦见到这熟悉的架势,就提前扶好,正色道:“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柴家庄若有所需,我们岂会袖手旁观?”
卢俊义也安慰道:“柴家墙高院深,众志成城,辽人以骑兵为主,不见得能占到便宜,是会知难而退的。”
柴进叹息道:“柴家庄名声远扬,且不说河北,便是辽地也有人知,别的富户如果修建了防御工事,辽狗或许会放过,但他们绝不会放过柴家,因为我家还有丹书铁券……”
众人先是忍不住暗笑,可转念一想,神情又凝重起来。
丹书铁券乃太祖所赐,辽帝如今又高举着为母报仇的旗帜,难保不会利用其大做文章,还真的不能坐视此物被辽人得去。
只是从柴家上下的应对来看,让他们全家带着丹书铁券逃亡,也不现实,这倒真是麻烦了。
李彦问道:“附近可有堡寨?”
“清池县内,有乾符、巷姑、三女、泥姑、小南河五座堡寨,没有能容纳我们柴氏的……”
柴进又叹了口气,大为遗憾:“曾祖不让我们修建堡寨,不然的话,我们也不会这般被动!”
李彦心想那位柴氏曾祖终究还是有些政治智慧的,朝廷能允许祝家庄、曾头市那样的堡寨势力出现,但如果柴氏也敢弄出军事堡垒,就真正到了考验丹书铁券是否能免死的时候了。
不过既然没有堡寨,这位守国门的前朝皇室后裔想要身免于难,确实很困难,李彦先问援军:“如果柴家庄被围,附近可有能相助之人?”
柴进惨然道:“怕是没有……我与相州韩氏的少族长韩锦孙相交莫逆,只是此人近来匆忙,上次去拜访也未得见,再加上相州据此遥远,也难以相助……”
李彦又问道:“那以前辽人肯定也有入侵边境,加以洗劫之事,沧州又是如何应对的?”
柴进道:“主要是靠着各村保正所聚集起来的乡兵。”
李彦眉头一动:“柴大官人可以将这些保正聚在一起么?”
柴进有些明白这位的想法,却觉得不太现实:“别的州县我没有把握,但沧州一地,以我柴氏的威望,招来各乡的保正倒是不难,只是他们麾下的乡兵都要保卫自己的村落,不可能聚集为我柴家庄出力的……”
如晁盖那样的保正,平日里的工作责任,除了类似于后世的村委会,解决一些村内的基本事务外,还有农闲时集合保丁,进行军训,夜间轮差巡查,维持治安的作用。
王安石设立保甲法时,目的就是使各地壮丁接受军训,与正规军相参为用,既能节省国家的大量军费,又可以建立严密的治安网,把各地人民按照保甲编制起来,以稳定社会秩序。
可惜变法失败,保甲法也大部分废除了,不过正如晁盖这样的保正职位留了下来,位于边境州县的村子受到辽兵骚扰时,也正是靠着这些保正带领村民加以自救。
李彦道:“自助者天助之,以前辽人肆虐边境,官兵置之不理,只当寻常劫匪对待,百姓不得不自己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但小股辽人来犯,和大队的辽军入侵,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以前各乡有保正,可以组织乡亲,守卫乡里,如今若是再以每一乡,再不联合,那只会被各个击破,惨遭屠杀!”
柴进眼睛亮起:“确是此理,那我立刻联系众乡,就怕他们不愿相信……啊!有尸体!”
李彦颔首,看向不远处皮室军的尸体:“这些辽人尸体、骑兵甲胄和存活下来的马匹,正是铁证如山,现在消息灵通的权贵富户,已经知晓辽人要打过来,变卖家产望风而逃,各州县的普通百姓却还不知,他们不该被瞒在鼓里,要及早做好准备。”
柴进重重点头:“我马上去召集各乡保正!”
但话音落下,他看向四周,又呆了呆。
这里是荒郊野外,又不是柴家庄,没有了门客,难不成自己一个村庄一个村庄跑过去?
所幸就在这时,段景住出面:“我有不少人手,对于清池县也很熟悉,可为柴大官人跑腿!”
看着这位其貌不扬的马贩,柴进抱拳,真心实意地道:“多谢段兄弟!”
两人结伴去了,很快就有了效果。
不得不说,地头蛇确实有用,如果没有柴进,单单是李彦一行到来,哪怕卢俊义也是河北人,但在沧州这边也是根本说不上话的,换成柴进一出面,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位仗义疏财,和他家有丹书铁券,顿时闻风而动。
别说附近乡里的保正,很快清池县的都头都来了,看到了这么多身披甲胄的骑兵尸体,顿时大惊失色:“辽人?怎会出现在此地?”“穿着盔甲,这几位壮士居然能将之尽灭?”
当越来越多的人马,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保正麾下的乡兵也出现了。
卢俊义等人看了,暗暗皱眉。
因为这些民兵,武器破旧简陋,没有甲胄弩器,弓箭全是自制,骑着的马儿高矮不齐,还有不少毛驴,杂牌到不能再杂牌。
唯独人数方面还算可以,别看沧州是边境,根据《宋史》记载的崇宁年间人口统计,在河北东路所辖的十一个州中,这里还是人口最多的州郡,有近十二万人,而排在最后的清州,只有一万两千多人,两者相差十倍。
沧州辖下有清池、无棣、盐山、乐陵、南皮五县,清池县下则有阳坡、普安、六羊、坳上、渔河五村,此时在短短数个时辰内,五村的保正就齐聚此地,身后各自跟着大批的村民,议论纷纷后,看向召集的柴进:“柴大官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进长叹一声,开门见山:“辽人陈兵北地,将要大举入侵,我沧州首当其冲,如今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跑,要么杀辽狗……护我家园!”
且不说皮室军的尸体摆在这里,无形中也证明了辽人并非不能战胜,就算没有这份刺激,众人也勃然大怒:“跑?我们的家在这里,根在这里,能跑去哪里?”“官兵早就不管我们了,我们以前就是自己保护村落,现在更能杀辽狗!”
“杀辽狗!!”“杀辽狗!!”
根本不需要长篇大论的演讲,也没有过多的煽动,众人已是群情激奋起来。
这些乡兵的军械和训练,不能与正规军相比,但这份精气神,让李彦默默点头。
自古一统,往往是由北至南,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北方常年受到外族的侵袭,在一次次的对外作战中,养成了彪悍善战的民风。
这些沧州的乡兵就能看出,他们的战斗意识极为坚定,因为退无可退,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必须承担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当然,南方战事少,老百姓的日子也不会更好过,因为那里承担的苛捐杂税也更重,“不举子”的现象大部分集中在南方,生下儿子来就淹死丢弃,正是为了逃避人头税丁赋的沉重负担。
大规模杀子的行为在古代都不多见,一般发生在自然灾害和战争动乱的时期,也就是宋朝,由于承继了以往各朝的苛捐杂税,还增加了许多敛民新法,即使是没有灾害与战争动乱的阶段,仍然出现广泛的“不举子”现象,甚至演变成杀婴习俗。
士大夫们都看不下去了,“不举子之俗伤绝人理”,加以严厉斥责,要求朝廷严刑禁止,这其实是屁话,“民为身丁钱,至生子不举”,不改变赋税结构,单靠对那些丢弃溺死孩子的父母行刑,根本毫无作用,事实上朝廷也采取多种措施,但不举子风俗并不见好转,许多地方还愈演愈烈。
李彦在汴京时,觉得汴京百姓生活压力大,在醉生梦死的繁荣之下,是人口的极度拥挤,房子买不起、教育资源不公、权贵践踏律法、无忧洞嚣张掳掠等等,但总体来说,还能活得下去。
出了汴京,才见识到真是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难,无论是北方人,还是南方人,都挣扎在生死线的边缘,偏偏后来许多文人还各种美化,将宋当做最适居的朝代,也别怪舆论反噬后,网络要夸大宋朝内部起义的次数,冠以历朝之最。
当然,宋朝一开始的政策就是内部维持稳定,再加上笼络读书人之心,底层造反本来就困难,还没有读书人的出谋划策,是很难成气候的,所以宋朝内部起义的次数虽然多,却都掀不起太大风浪,最终年年剥削的财富,便宜了外族。
现在,他要尝试让底层人民组织起来,首先保护自己的家园。
“既然各地乡兵联合,共同抗击辽狗,总要有个称呼……”
柴进出面,让各村搬运尸体,往柴家庄而去,共同商讨如何对敌,途中这位少庄主眼珠转了转,凑了过来:“林兄江湖人称‘全义勇’,大义大勇,名副其实,我想将乡兵联合称为义勇军,不知林兄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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