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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我杀我自己?


@@“李神医,有百草厅陈少东家的信。”

        李彦炼完一炉丹药,刚刚走出丹房,就有下人呈上信。

        虽然做得极为巧妙,但信还是留下了被翻看的痕迹,李彦眉头微皱,拆开看了起来。

        陈景琦在信中写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杜九娘已经安葬,并且定了扫灵人,年年供奉祭品。

        这个世界的阴间鬼类,还真的需要阳世的供奉,才有可能过得更好,陈景琦做得很尽心。

        只是想到杜九娘可能已经落得个永世不能超生的下场,李彦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件事,是百草厅的生意并未受到影响,但消息已经传开。

        相比起换头,李彦和陶道人约定的丹药赌斗,原来并没有多少人关注,现在陶道人一死,倒是变得家喻户晓。

        城中也渐渐出现了一些不友好的声音,指责他咄咄逼人,得势不饶人。

        甚至还有一种极为险恶的说法流传,陶道人本来能炼制“净息丹,解除疫病,成为活人无数的神医,李时珍见了心怀嫉妒,故意作梗,将其逼死。”

        如果说前者还只是无心之失,后者就是心怀叵测了,有人要彻底毁了他的名声,让神医跌落神坛。

        对此李彦神态平和,继续往下看。

        第三件事,则是锦衣卫的调查情况。

        进度不容乐观。

        但凡案件,死的越怪,真相越难以掩盖。

        可陶道人的死亡,似乎就是一件普通的自杀案件。

        多名仵作反复检查,都没有他杀的痕迹,甚至有经验丰富的仵作提出,陶道人吊死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四更天道五更天的时间,并且动作果断迅速,没有半分迟疑,所以打更人才没有更早看到,那连法术遮蔽都不需要。

        而尸体至今存放在锦衣卫指挥所里,日夜都有人严密把手,却并无任何异常。

        既没有贼人想要焚烧尸体,毁尸灭迹,尸体也没有任何起死回生的迹象,倒是没有腐烂发臭,不知道此人身前是否服用了什么特殊的丹药。

        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陶道人就算准备死而复生,这般愚弄大众,也休想立足了.

        朱七没有放弃调查,锦衣卫在周边走访,没有打斗声,没有目击者,又去陶道人居于南京的住处,倒是确定了一条新的线索,不久前魏国公徐鹏举去找过陶道人。

        在朱七的逼问下,徐鹏举承认了他希望对方在接下来的丹道比试中认输,否则以后“净息丹”的炼制,就得不到南京勋贵的配合了。

        这件事从侧面证明了,陶道人还真会想不开自杀,毕竟“净息丹”是其证明自己本领的最佳捷径,现在却要逼着他向自己的敌人强行服软,羞怒交集之下走了极端,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笔账,也会算在李神医头上,因为那些勋贵是打着为李神医出面的招牌,对外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李彦放下信件,沉吟片刻,神情并无异常,继续晒着太阳,积蓄法力。

        “此人真的没什么反应?”

        当传信的仆人将观察到的情况禀告,徐鹏举眼神阴沉下来,身边一群年迈的勋贵,脸色同样变得极为难看。

        在场众人,没有丝毫逼死陶道人的歉然,有的是没能拿捏住那位神医的遗憾。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勋贵,更是慢吞吞地道:“世上没有人不爱惜名声,尤其是这些医者.臭名昭著了,谁还请他看病?咳咳,消息再多散一散.不怕他不急!”

        造谣污蔑的事情,权贵们可干得太熟练了,但提议却没有得到多少人同意。

        反倒是有人道:“这件事恐怕逼迫不得,真要被发现是我们所为,生了仇怨,谁敢给他换头呢?那可不似药物,还能找个人来试一试的!”

        徐鹏

        举也道:“若能强逼,厂卫还会那般客气么?杨公公三番五次想请李神医北上,都被拒绝,那位东厂公公都没有强来,不正是忌惮这个?”

        众人又讨论了一番,既想要强硬,又怕得罪人,还担心被北京那边抢走,患得患失之下,那年纪最大的勋贵狂咳起来,若不是大伙儿帮着顺气,当场就过去了。

        正围着尊老呢,这位勋贵颤颤巍巍地提出了一个请求:“老朽第一个.换!”

        唰!

        众人四散开来,只留下老勋贵跌倒在地上,噶的一声抽了过来。

        “快将老国公送回家!”

        等到闹剧散去,徐鹏举看向管家,低声道:“找好壮的身体了么?”

        管家道:“禀老爷,好了。”

        徐鹏举低声道:“带本公去看看!”

        管家独自领路,来到东园角落的密室里,正有一位年轻壮汉躺在地上,深秋时节也就穿一件单衣,胸膛半赤裸着,强壮的肌肉若隐若现。

        徐鹏举捏了捏那粗壮的胳膊,矫健的双腿,露出由衷的羡慕与火热:“真好.真好啊!他是情愿的吧?”

        管家眼角抽了抽,却也马上应道:“请老爷放心,是自愿的,老奴已经安顿好了这位的全家!”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徐鹏举嘶声道:“与那位神医而言,也只是数个时辰的辛苦,却能延续本公数十年寿命,他为什么就不能开口呢?只要开了口,无论多少金银财富,本公都愿意的啊!”

        管家觉得老爷的模样有些狰狞,赶忙低头,缓缓退了出去,只剩下一道身影在密室内徘徊,不时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就差一场手术!就差一场手术了!”

        “这天地的污浊程度,似乎在缓缓地提升?”

        李彦负手立于后花园中,打量着漆黑的夜色,突然开口道:“小倩,你怎么看?”

        小倩飘了过来,也学这般姿势仰视苍穹:“我就这样看啊!”

        李彦失笑,准备逗一逗小女鬼,小倩却正儿八经地提出了建议:“今夜又有鬼差勾魂,我去找他们问清楚问清楚陶道人是怎么没的!”

        李彦眉头一动:“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不过冥票也不是万能的,之前面对杜九娘,鬼差就岿然不动”

        小倩纳闷:“以前给,都收的,我每个月停留在阳世,还要给一张呢!”

        李彦略加沉吟:“好,那你去吧,不过别直接问陶道人是怎么死的,要这么要求明白了么?”

        小倩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李彦道:“凡事小心些,冥票够么?”

        小倩摸了摸袖子,透出丰收的喜悦:“够的!够的!”

        不久前,刘世延送来了高额诊费,李彦坦然收下。

        自从小倩能流畅地说话后,他也知道了鬼类里面有天赋异禀的灵鬼,这位就拥有将俗世金银转化为地府冥票的本事,自然不会拒绝。

        将一箱子的金银留下部分后,剩下的就转化为了冥票,让小倩整天哼着愉快的小曲,干劲十足。

        而此时她更是自告奋勇,要独当一面,身形往下一钻,开始穿梭,阴魂形态下毫无阻碍,朝着阴气最重的地方前进。

        “呲啦——呲啦——”

        很快,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勾死人的锁链,将一个须发皆白的富贵老者魂魄勾住,在对方无比绝望的呼号中,往地府中返回。

        小倩冒出脑袋,晃了晃冥票,发出诱惑的声音:“噗嗤!噗嗤!”

        勾死人停住,晃了晃手中老者的魂魄,对上信号:“此人贵重,还阳困难。”

        小倩心里有了底,开始提要求:“这个不续命,我想知道,吊死在

        百草厅门口的陶道人,阳寿散尽前的画面”

        勾死人摊开手,做了个只有鬼魂才能看懂的提示。

        “看来陶道人确实是没了.只是看看生前景象,也要三张么?好贵啊!”

        小倩确定了前主人的死亡,她对于那个没什么好印象,依稀的记忆里就是拼命逼自己写冥票,远远比不上现在的主人,熟练地点出三张冥票,递了过去。

        “谢赏!!”

        伴随着上扬的音调,勾死人伸出带着弯爪的指头,唰的一下刺入另一个勾死人的脑壳,拉出一段黑白的记忆,递了回来。

        小倩接过,眼前一花,进入了一个奇特的视角。

        他好像站在百草厅的顶部,手中拿着锁链,默默看着下方。

        片刻后,一位道袍身影飞速接近。

        这是陶道人。

        没有人追赶,也没有人威逼,陶道人就这般大踏步地冲到下方,抛出绳子,将自己吊死在医馆门前。

        整场动作奇快无比,毫不拖泥带水。

        勾死人也动了,锁链一动,将魂魄勾出,画面在这个时刻停止。

        小倩眼前一花,重新回到现实。

        她蹙起眉头,感觉临死之前,陶道人似乎说了一句话,自己却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勾死人看出了她的烦恼,又做了个只有鬼才能看懂的手势。

        “还要三张?这次是给你的记忆?”

        小倩头发下的眼睛瞪大,露出了你怎么这么黑得表情,但为了给现在那个坏坏又好好的主人正名,还是哆嗦着抽出冥票:“给!”

        “谢赏!!”

        勾死人更加神的声音响起,唰的一下又刺入了自己的脑壳,拉出一段记忆。

        这次递过来后,视角陡然转换,来到了正面。

        “啊!!”

        小倩定睛一看,头发顿时根根竖起。

        身为鬼,她被吓得尖叫起来。

        因为刚刚看不到正脸的陶道人,居然在笑。

        不是那种勉强、悲惨的笑容

        而是眼角和嘴角统统上扬,由衷的喜悦笑容。

        换成别的场景,这显然是人逢喜事神爽,但在这个画面下,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欢笑着的陶道人,毫不迟疑地抛起绳子,把脖子伸了上去,说出临终遗言:

        “等了三十年,我终于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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