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用回你的本名
拾柒的同乡也就梨儿一人，梨儿如今伺候白主子，来说的事定然和白主子有关。
“今早白姨娘的弟弟生了病，白姨娘忧心幼弟，想要出府探望，可如今她是主子的妾室不能随意进出侯府，便去寻了世子妃，估摸着担心世子妃那边为难，梨儿就来找了我。”
拾贰拿不定主意的原因在于，这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姨娘的弟弟病了，实在是不值得说道，后院管家的始终是世子妃，既然已经解决了，中途又没出什么龃龉，耽误姨娘去看望幼弟，那就算结束了。
梨儿来找世子爷目的为何？哭诉还是寻求怜悯，争宠还是踩世子妃？
若非顾忌到这梨儿是拾柒的同乡，日常会关照一二，那白姨娘也是侯府的老人，又是世子亲口同意进的后院，可能有几分意思，他断然不会犹豫不决。
拾柒听出了话外之音，沉思片刻回道：“梨儿来院里的这事不用和主子说，告诉主子白姨娘出府的事即可。”
“行，看来你和我想的一样。”拾贰松了口气，“我先去守着了。”
“嗯。”
拾贰所想和拾柒的恐怕不一样。
梨儿来院里这事，不像是白姨娘的主意，应当是她自作主张，若被主子知道，说不得会连累白姨娘受罚。
世子已经许多日没能好好休息，这关口上来一个越规矩办事，无疑火上浇油。世子妃既然已经解决了这事，那就没必要让求助一事再出现，免得白姨娘落了个心机算计，温顺本分的往日形象被撬动。
拾柒手上还有主子给他的任务，抬步离开。
清秋阁
琉璃用了膳，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回到房内准备午睡片刻，把梨儿叫到跟前，让她先为自己按摩着，因着幼弟的事，情绪起伏过大，现下觉得有些不适。
她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梨儿不如她，却也还不错。
“你今年多大了？”琉璃柔声问道。
“回主子，奴婢二十有三了。”梨儿道。
“那日听文儿说你家中催你相看人家，这年岁家中人确实也急了。”琉璃浅浅一笑，“不过你生得好看，又有本事在身上，不愁嫁人，慢慢挑着。”
到底是女儿家，梨儿没由得脸上泛红。
“主子莫要打趣奴婢了。”
琉璃闭上了眼，“可有心上人？”
婢女们私下里常聊的话题里必有这一个，情窦初开，话本子里的故事缠绵悱恻，难免会生出无限的情愫，生出无限的期许和幻想。
侯府的下人们相处的大多不错，琉璃是个中翘楚，她身上有一种春风化雨的吸引力，让大家信任依赖，忍不住倾诉，而她的口风又是极严，让人安心。
“有的。”梨儿轻声回，那声音因为羞涩而并不大，幸而这房内安静只有她们二人，又离得近。
情爱真是有意思，梨儿这样一个往日里落落大方的人，都会因此羞怯。
红云映照脸颊，那模样定然是纯粹美丽而自然的。
“他对你呢？”琉璃并没有直接问那人是谁，避免了梨儿说与不说的摇摆困窘。
二十有三，比她大上几岁，这年岁在寻常人家已经成亲，膝下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在高门贵族里伺候的婢女，这个年岁，要么被家中安排了亲事，要么被主子赐了婚事，少数无婚嫁的是因伺候主子而一拖再拖。
“奴婢不知道。”梨儿回，沉默了一下，又缓缓说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前程光明，奴婢觉得，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可一想着他，又会心生欢喜。”
“你很喜欢他吧。”琉璃的右手搭上了按摩肩膀的手，睁开了眼，看向前方，“这世上可能与否都要靠自己去争一争，若最后没有结果，才能叹息说一声罢了。莫要强求，也莫要轻易放弃。你如今还未婚嫁，想必也是为了他吧。”
“主子。”梨儿心下一动。
琉璃起身，让她扶着自己上了床，捻好被子，梨儿正欲退下，又听到她问，“今早你去哪了，未见你踪影。”
闻言，梨儿适才思绪翻飞的心刹那停止，忙跪在了地上。
“奴婢有错，擅自去寻了世子爷身边的拾贰小哥。”梨儿埋着头说道。
“幸好世子爷没在，否则定会治我们个越距，你这主意太大了。”琉璃挥了挥手，“罢了，下不为例。”
“多谢主子。”
皇宫玉旒殿，良妃所在的宫殿
幼弟挨了打，不仅没有讨回公道，她还被皇上训斥了一顿丢尽了脸面，直到心腹探出了点内里的消息，她才知道真相一二。
她从皇后那拿了令牌召自己生母进宫，此时母女二人屏蔽了众人说些私房话。
“母亲，你们做任何决定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能不能考虑考虑女儿！此事若非我探到了真相，还要被你们瞒在鼓里，找皇上要个公道！”良妃对家族私自行动表示不满，“还有，容楚是皇上心腹，你们没事惹他干嘛！”
她只知道幼弟受了家里的意思，故意招惹侯府两位小公子，惹起打架，引得侯府那位夫人亲自入宫找皇上。
良妃不知道家中到底在干嘛，不解地接着说道，“侯府那双胞胎是老来得子，和幼弟一样受尽宠爱，你们非要给自己惹一身膻干什么，就为了给侯府、给容楚添堵？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算计，非做不可吗！”
她越说越是恨铁不成钢，她儿子日渐长大，朝堂中任何一个关系都是要拉拢的，皇上子嗣单薄，太子之位非她儿子莫属。皇后只有一个公主，又不能再生，贵妃体弱，说不得哪天就死了，这后宫到时候不就是她说一不二吗。
舒母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你这孩子，进宫多年怎么还是这样蠢笨，我们自有我们的道理，若只是为了给容楚添堵，何须让你幼弟做这事，有的是可借用的刀子。”
“是，我不懂，只要母亲你们到时候别收不了场连累我，随你们怎么弄，把柄和痕迹都弄干净了，别搞些一眼就能抓住的错处，递刀到别人手上就成。”良妃“呵”了一声。
“都是为了你好，你放心。”舒母道。
又坐了会儿，舒母才开口问道，“皇上最近和你如何，有没有亲近？”
说到这个，良妃的表情变了。
拿起桌上的刺绣圆扇，快速地扇着，闭口不答。
“贵妃得宠，你就半点也分不到？”舒母身子略微向她的方向探去，又坐直了身子，眼神平静，“你打算怎么办。”
“花无百日红，她那身子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也活不了多久，没必要。”良妃扇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一日下来，一半时间都是晕着的，时不时彻底昏过去，过得生不如死的，想来也没多少时日。”
“你倒是心善。”舒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良妃不说话。
她哪里是心善，而是亲眼看到过贵妃病恹恹的模样。贵妃苏灵儿，一入宫便是盛宠专宠独宠，压得其他女人毫无出头之日，偏偏皇上仔细护着藏着，半年间她们硬是没见到这位贵妃的影子。
直到那日，皇上在前朝忙于政事，贵妃昏厥，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前去探望，这才让后妃们见到这位贵妃的庐山真面目。
美，极致的美，辞藻的修饰只能是锦上添花，如果有一个人能让男人为之痴狂，大概就是这般模样。
她躺在床榻上，你找不出她一星半点的瑕疵，清冷似天上月，娇艳如夏之花，杂糅复杂混合在一起，却又呈现出纯粹的白，破碎感萦绕，似乎是抓不住的飘忽，她来人间一趟，随时要回她独属的仙界。
明明是病体，可那脸的白又不是苍白，而是如同上好的玉般莹润，细腻至极。
良妃见了这位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的美丽连身为女子的自己都为之触动，更别提是皇上。
后来她也见过贵妃几次，这苏灵儿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不争不抢，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无论对她什么态度，她都是那副样子，一双美眸看着你，里面似乎藏着千言万语的愁绪哀伤。
苏灵儿的身子极其不好，太医束手无策，只能仔细将养着，日日喝药，连带着周身都有一股药味。
良妃见她病恹恹的模样，一次忍不住说话讽刺她，谁料苏灵儿就在她面前昏了过去，气得她破口大骂，可谁知道，苏灵儿真的差点没撑过去。太医说，切记大喜大悲，情绪波动太过大，这样的富贵病，要安静的环境。
自那以后，贵妃便再也没出现在人前。
“她也活不了多久，没必要再沾上这条人命。”良妃说道。
“万一······”舒母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转而说道，“你哥哥来了信，大概一两个月后会回京，日后常驻京城。你也别惹事，免得他回来又要说教。”
“母亲才是吧。”良妃无言以对，“一直在撺掇女儿打打杀杀、又瞒着女儿四处算计，等哥哥回来要说教的不是我，是你们才是。”
舒母避而不谈，装傻充愣，只道，“你哥哥年纪不小了，过去戍守边疆无心自己婚事，对女人也没有什么感觉，我都怀疑他莫不是个断袖，等这次回来，你想个法子办个赏花宴之类的，给他相看相看。”
“我哪敢给哥哥相看，您疯了吗？”良妃索性扇子也不扇了，人都气笑了，“断袖那话您也别说了，少不得要被哥哥骂一通。”
侯府，世子知晓了今早的事，并不算太过意外。
琉璃睡了半个时辰便醒了，她和白明谦说的话也不假，自成为妾室，她要做的事极少，每日待在院子里，能打发时间的并不多。
洗了个脸清醒了会儿，文儿和梨儿为她宽衣，换身衣服，她要去找夫人。
“你这手艺半点没变。”
她带了侯夫人爱吃的杏仁酥，伺候她吃了两三块，又为她按摩放松。
“上次您便说头疼，身上不太爽利，妾身记挂着，如今有了空就给您按按。”先前有这事，不过因着送两位小主子去学堂，就没能伺候按摩。
侯夫人极其喜欢她这手艺，力道和位置都刚刚好，被她按一次，都能管好几日，其余下人给她按，都不如琉璃舒服。
“你今日出门了？”夫人问道。
说是问，其实是确定了的，只是想问个缘由。
“嗯。妾身弟弟受了伤，您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从小带到大，他身子也不好，我乍一听消息，着急得不行，便去找世子妃准许出府看望。”琉璃说着，笑了笑。
“叫什么来着？”侯夫人知道她这个弟弟。
“明谦，白明谦。”琉璃回道。
侯夫人沉默了会儿，也笑了笑，“从前你没给我儿做妾时，出入侯府方便，现在做了半个主子，反倒处处受限制，不如做婢女时自由。”
“哪有的事。夫人您和世子妃都是再宽和不过的人，妾身在侯府过的很好。府内下人谁不知道，您是菩萨一般的心肠。”琉璃说。
“你这张嘴啊，说出来的话就是会迷惑人，世子妃想必也正是喜欢你这性子，才会格外开恩。”侯夫人道，“我听张嬷嬷说，世子妃给你取了个新名字。”
“什么？”
琉璃愣了下。
“她叫你白琉璃。”夫人说来也觉得好笑，“我们叫你琉璃叫惯了，下人们喊你白姨娘，她便以为你姓白，名琉璃，叫你白琉璃呢。说起来，我也快忘了，你原是姓白的。”
“当年我初见你，就觉得这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的，以后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胚子。”夫人的手比划着，“你那时候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弟弟，大眼睛长睫毛，直直给我跪下，求我买了你。半大孩子能干什么事，我当时犹豫了。可你的眼睛生得太好，太干净了，我不忍心，便同意了。带在身边，就是十多年。”
琉璃的面色也不禁变得柔和，“若没有夫人，恐怕妾身和弟弟已经和那个冬日彻底共勉了。”
“这些年，你尽职尽责，从没有惹过事出过错，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又被我亲手嫁了出去。”夫人感慨，“姝姐儿和你感情好，知道我把你嫁给世子做妾，还为你委屈。我后来想想，或许你还是有委屈的。”
琉璃从后面绕到跟前，跪了下来，语气诚恳真挚，“侯府对奴婢仁至义尽，万般善待，能够入侯府伺候，是奴婢的福气，奴婢莫不敢忘。”
京城之中去问问，哪家的婢女能过的如她这般好，她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夫人、小姐待她真心，待她好，她一笔一笔都记着。
“别跪了，起来吧。”夫人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一向乖顺懂事，我只是随口一说，怎么把你吓着了。我是想着，琉璃这个名字日后别用了，用回你的本命吧。白芷。”
【作者题外话】：女主不是传统意义上十全十美的好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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