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小姐
琉璃在容楚走后便睁开了眼，莹莹润润的眼里顾盼生辉，些许的倦意更生出慵懒，雪白的肌肤上红痕遍布，纤细的胳膊从被里伸了出来，宛若无骨般搭在一旁尚有余温的位置上。
身体因为太过折腾其实并不太舒适，但昨晚的感觉确实不错。
她原以为，世子技术不太行。毕竟不近女色和拒人于千里之外，怎么想都不是个经验丰富的，可男人大抵在这方面都是天赋异禀，更何况是世子这样的人。
按理说她不用起这么早，可她必须起这么早。
“梨儿。”她的声音沙哑，但依旧是那副温柔的语气，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洗漱更衣，铜镜里的女人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夫人起了吗？”琉璃问。
“起了，这几日夫人头疼，总是起的很早。”梨儿回答。
琉璃看了看外面的天，大概知道是什么时辰，垂了垂眼。
“您要先用着早膳吗？”文儿从外面进来。
“回来再用吧。”她轻声细语地说，“文儿，麻烦给我倒杯温水。”
“诶。”文儿应道。
“主子日后不要说麻烦不麻烦的了。”梨儿说道，“这是我们份内的事。”
琉璃笑了笑，看上去没有脾气。
侯夫人平日起得并不早，因为这几日头疼，睡得不大舒畅，所以才早起了些。难得的将侯爷送去早朝，过了会儿，又把两个小儿子折腾起来，想着正好送他们去学堂。
双胞胎都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离上学堂的时间还早，他们往日这时候还在睡呢。
容珏整个身子倚靠在弟弟容钰的身上，鼓着腮帮子抱怨道，“母亲一定是故意的，她不睡我们都别想睡。”
他的声音稚气虽有但不重。
弟弟容钰身子较他要纤细单薄些，本是承不住的，可容珏的大部分力道都在自己身上，他承担的力气并不多。
小手拉住哥哥的手，容钰水汪汪的眼睛无辜可人。
“早些起来也好，第一个到学堂的有奖励。”他安慰道。
他们所在的学堂里不仅有贵族子弟，还有商贾平民，学堂的夫子为了勉励大家，便给第一个到学堂的人奖励，奖励是随机的。
容家双胞胎向来是踩点到学堂，不迟到已经很好了。
“说起来，小钰你知道琉璃的弟弟在哪上学吗？”容珏突然问。
“不知道，哥哥想知道吗？”容钰可爱的脸上面无表情。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琉璃不在身边好不习惯。”容珏向他撒娇，“以前都是琉璃送我们去学堂的。”
“前些日子她没在，哥哥也没有不习惯。”容钰回道。
“那不一样嘛。”容珏压低了声音，“她以后是姨娘了，和我们之间就更远了。”
“从前也不近。”容钰说完，拉着他进了内屋。
侯夫人才看见他们，便忙将幼子抱在怀里，瞪了一眼二儿子，“你弟弟身子不好，我说了多少遍不许压着弟弟，当耳旁风吗？”
说着，摸了摸幼子的脸，忙用手中的温度暖过他的凉，面露心疼，“娘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嘛，怎么跟着哥哥一起起来了，小脸白的。”
没错，侯夫人只让下人把二儿子容珏叫起来，奈何兄弟二人睡在一起，这一叫，容钰也跟着醒了。
手上没有了哥哥的温度，容钰抿了抿唇，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怜人的茫然。
“要和哥哥一起。”他软软的回道。
侯夫人无奈一笑，冲旁边不服气的二儿子招手，“过来吧，带着弟弟。”
容珏喜笑颜开地跑上前，又将容钰抱住，重新牵起他的手。
容钰也冲他一笑，抓紧了他的手。
侯夫人望着两张精致漂亮得脸蛋，颇觉好笑。
从小到大，因为幼子体弱多病，她总是偏宠着，花费的精力也更多，更因为幼子多训斥二儿。直到侯爷提点，一碗水还是端平的好，免得兄弟之间生出龃龉和不满，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三岁那年，幼子生了场大病，生死攸关，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就怕幼子这样去了，最终救了回来，可身子却脆弱，她爱子心切，将这个孩子捧在手里，只求他平平安安。
侯爷所说她新生愧疚，她有心弥补，却发现自家这个二儿心性开阔，丝毫不在意，和幼子形影不离，情感甚笃。也格外霸道，不许让人靠近幼子。
随着年岁增长，幼子身子多年养护着不似过去那样病弱，但或许因为生病，明明是双胞胎，个头却不如二儿子，相貌也与其有了明显的不同。
他们才坐下，便听到传话说琉璃来了。
侯夫人有些意外。
“夫人，二少爷，三少爷。”琉璃也没想到两位小少爷在这。
容珏冲她眨眨眼，与容钰牵着的手冲她晃了晃。
琉璃浅浅笑着，这是从前二少爷每天都会做的事，牵着三少爷的手给她看。她原本不知道是何寓意，后来听二少爷说，这代表今日三少爷也是他的宝贝，他是在炫耀。
双胞胎感情极好，宣示主权的小孩子格外可爱。
“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多休息休息。”侯夫人示意她起来。
“过来坐吧。”
“谢夫人。”琉璃顺从地坐了过去。
侯夫人看她的脸色不错，心下松了一口气，她待下人多宽和，没怎么做过这种强迫下人的事，更别说是让人嫁作妾室。
若是其他婢女，她万不会有这种心理，可这是琉璃。
当年才有她膝盖这么高的小女孩，瘦瘦弱弱，一双大眼睛在巴掌大的瘦弱脸上显得更加大，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心软，将她带进了府，一晃那么多年，当初的小女孩已经娉娉婷婷，貌美如花。
她听闻，琉璃打算攒钱赎身，在这临门一脚，被她的安排给打断了。
琉璃这孩子看着温和无害好欺负，实际上是个有主见的，心性坚韧。得她安排的那晚彻夜未眠，想来心里也不好受。
侯夫人那晚想了又想，有些后悔，虽然她这大儿子龙章凤姿，侯府也是泼天富贵，可其中的折腾她也知道，世子妃不好相处，世子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情味，何况，妾室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去处。
她看着琉璃长大，这孩子懂事听话，她也当半个女儿对待，和亲生的姝姐儿放在一起，多有偏颇。
虽是婢女，过得却比寻常人家的女儿都要好。
即便没在身边，给她的安排也是轻松的。
侯夫人原想，她那大儿子十有八九会拒绝，那也好，不让她心里替这孩子不安。
“世子清冷，后院也冷清，你若觉得无事可做，可以来这陪我说说话，或是出去转转，我给你的那个庄子风景不错。”侯夫人说道。
琉璃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侯府人情简单，这几个主子也不是那些仗势欺人的王卿贵族，侯夫人仁善，这些年待她极好。
搬去世子后院前一夜，侯夫人差人给她送了嫁妆，她一个伺候人的，主子送嫁妆，是多大的恩赐。
侯夫人出手大方，一夜间让她变得富有，即便那点东西对他们来说其实不过尔尔。但这份心意，让她的心生出了动摇。
“我省的。”琉璃笑笑。
“听说您这几日头疼，一会儿让我给您按一按吧。”她有一手好的按摩技术。
“不用，你好好休息着。”侯夫人拒绝了，“用早膳了吗？”
“还未。”琉璃回。
“那便一起吧。”侯夫人让人将早膳抬了上来。
容珏趴在弟弟耳边，小声说道，“弟弟，你好不好奇昨晚大哥和她发生了什么？”
容钰空出来的手将他慢慢推起来，“不好奇，而且，哥哥你敢问大哥的事吗？”
“大哥可凶了。”容珏缩了缩脑袋。
梨儿站在一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垂首不语。
“琉璃，一会儿你能送我们去学堂吗？”容珏问道。
琉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侯夫人。
“他们想你去，就送一送吧。”夫人没有拒绝。
吃过饭，侯夫人没有送他俩的意思，目送几人离开。
张嬷嬷为她按摩，问道，“您可是想大小姐了？”
“你不知道，她刚才望着我的样子，就像当初姝姐儿还在的时候。姝姐儿好动，总是坐不住，每次想要出府，用拉着琉璃，琉璃一向听她的话，两个人就这样眼巴巴地望着我，每每都让我心软。”侯夫人有些怀念。
“不若给尚书府下个帖子？”张嬷嬷道。
大小姐嫁给了户部尚书的嫡长子。
“算了，她如今为人妇，不得已之处颇多，何必让她为难。”侯夫人摆摆手。
“夫人此言差矣，只要侯府还在一日，大小姐永远都是大小姐，您这是担心则乱，顾虑太多，忘了侯府。”张嬷嬷无奈说道。
“那她为何每每都拒绝回来，自她嫁出去，除了节假日，其余的都不曾回来，想来尚书府也不好过。”
一旦碰上大小姐的事，夫人总是往最糟糕的地方想，张嬷嬷知道自己说不通。
“奴才听说，大小姐出嫁前和琉璃吵了一架。”张嬷嬷突然想道。
“有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侯夫人反问。
“不知真假，也是听说，再者出嫁前夜，大小姐不还让您好好对琉璃吗？奴才便以为那是谣传。”
“你去，给尚书府传个话，说我想她的，让她回来一趟。”
“诶。”张嬷嬷笑了，既然想念，还是见一见，有个理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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