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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执着 一路陪你笑着逃亡


第6章  执着  一路陪你笑着逃亡

        最基本元素

        想了解一个人,

        比起他说话的内容,

        其实他说话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

        你的欲望,

        决定着你说话或者做事的方式与途径。

        欲望,就是最基本元素。

        1

        想了解一个人,比起他说话的内容,其实他说话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

        我们常常会听出一段对话的弦外之音,比如别人请你吃饭,坐下来之后翻翻菜单说,这家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得赶紧把菜单拿过来说,随便吃吃,然后点一些便宜的。

        就算打招呼,朋友问,最近好吗?发生在深夜来电,或者好久不见的突然约会,那他就是想找人倾诉,因为他在等你回答:还好,你呢?

        医生朋友告诉我,一个自杀的人,一般会选择好自杀的方式。投河,上吊,服毒,卧轨,割腕,他会上网查好资料,哪一种更符合他的意图。这些方式的致死时间和可能性,他会比普通人更了解。真正自杀的人,他恐惧的只有一点,死不掉怎么办。

        所以,买安眠药的,目的大多不是死亡,而是恐吓、威胁,甚至是表白。因为安眠药吃不死人,发现得早,喝矿泉水然后呕吐。发现得晚,送进医院去洗胃。

        买的是除草剂,那求死的心坚硬得可怕。除草剂,无法抢救,只能慢慢失去身体机能,几天到十几天后死亡,没有治疗的可能性。

        想了解一个人究竟在想什么,比起他所做的内容,其实他所做的方式与途径更重要。

        这就是了解一个人的基本元素。

        2

        我的大学同学王亦凡,大二的恋爱事迹广为流传。

        他猛烈地喜欢低一届的学妹,身为旷课霸王,居然连陪女生上通宵自习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然,能到达这个地步的男生不在少数,让王亦凡称雄的是另外一件。

        我记忆犹新,2001年12月平安夜,王亦凡在宿舍仔细擦抹首饰盒。里面装着他花三千多块买来的戒指,对月生活费四百的他来说,应该历经了千辛万苦。

        当晚,他脚步轻快地去献宝。

        直到熄灯后他才回宿舍,脸色红润。大家憋着劲儿不问他,打呼打得一个比一个响亮。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终于出声:“小茜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像我这样的穷狗,圣诞来临,只送了个水杯给女生,四十五块。你送三千多的戒指,别人能说不好吗?估计大家都是意难平,开始真的打呼。

        第二天,王亦凡破天荒大清早去图书馆复习。

        中午回来,他脸色苍白,嘴唇颤抖地说:“我找不到小茜。”

        室友打趣:“不会携款逃跑了吧?”

        王亦凡不停打电话,小茜的室友永远回复,她不在宿舍。

        最后,我假装是学校老师,打过去问。她室友惊奇地说:“老师,你不知道小茜去国外读书了吗?”我大惊失色:“什么时候?”她室友说:“今天早上的班机呀!”我说:“她不是谈了个男朋友吗?”室友咯咯笑:“哪儿跟哪儿啊,追她的不止一个,索性飞走才好呢,省心。”

        宿舍一阵沉默,大家都在克制跳八字舞的冲动。

        当然还是要安慰他的:哈哈哈哈这种贱货不要也罢哈哈哈哈可惜了三千多块哈哈哈哈。

        3

        小茜真的图那戒指吗?

        她说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有真心的成分吗?

        不知道。

        因为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的不是我,而是王亦凡。

        4

        毕业不在同城,但每年我都会和王亦凡喝几次酒。

        2010年初,王亦凡跟我重聚南京新街口的某酒吧。

        毕业四年,他的其他辉煌传奇,已经完全将戒指事件湮没了。朋友间一直流传,他是我们之中,唯一达成百人斩的伟男子。大家曾经筹划,让他把四年的经历写下来,一定不逊色于《西门庆外传》。

        王亦凡坐在我对面,叼着扁盒三五,沉着冷静地聊他百人斩中的难忘案例。

        但他这次似乎和以前不同,数次欲言又止。

        我没追问。

        王亦凡猛灌几口,说:“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看着他,突然心跳加速。

        王亦凡喝完一瓶,眼神闪烁,叹口气。

        他犹豫半天才叙述。

        在一趟列车上,对面下铺的是位少妇,气质良好,眼神顾盼生姿。当然,王亦凡没有告诉我勾搭的具体过程,因为据说这是江湖秘籍,传子不传友。

        列车停靠天津站台,两人默契地直接下车,去开了房间。

        少妇睡着后,王亦凡突然发现自己还得重买车票,身上又没多少钱。于是做了一个大胆而梦幻的决定,他去翻少妇的包,打算借点儿资金。

        然后,他翻到了一本军官证。

        空军少校。

        王亦凡吓坏了,胡乱穿了衣服直接溜走。

        听到这里,我也打了个寒战,这种事和军队一有联系,总感觉会被枪毙。

        然后王亦凡说,他从此换了手机号码。直到一个月后出于好奇心,把以前的SIM卡装进手机,发现有她的几十个电话。

        我一哆嗦,说:“赶紧忘记,彻底别用以前的号码了。”

        王亦凡沉默一会儿,说:“嗯,但我身体好像有些问题。”

        我紧张地问:“别啊,难道……”

        王亦凡说:“我检查过了,血液没问题。”

        我松口气:“那可能是你的心理暗示。”

        王亦凡点点头:“算了,你别跟其他人讲。”

        我同意,但是看着他略带苍白的脸,忍不住也讲了个故事。

        5

        我曾在电视台工作,带了实习生。实习生每天开车,但进台要有出入证,实习生照道理办出入证非常麻烦。可是不到一周,他的车窗后就摆好了一张。

        要么他是台领导的亲戚,要么他跟综合部混得很好。这两个原因无论是哪一种,都让我极不舒服。

        实习生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悄悄告诉我:“张老师,你知道吗,在一切需要出入证的单位附近,离它最近的打印复印店,就能发给你出入证。”

        我没听明白,问:“什么意思。”

        他说:“哈哈,这个出入证是我找家附近的打印店打印的呀,二十一张,塑封加二十。”

        我懂了,这就是人民的智慧。

        6

        说完这个故事,王亦凡眼睛闪过奇怪的表情,他说:“你的意思,军官证是伪造的?”

        我递给他一杯酒,说:“不合理,所以有可能。”

        王亦凡喃喃地说:“伪造的啊,真见鬼。”

        嗯,伪造的。

        7

        一个人说话或者做事,为什么下意识地选择一种方式与途径?

        因为欲望。

        有人抽烟,有人酗酒,有人吸毒,有人疯狂购物。这统一被称为瘾。

        瘾的形成,永远来自感官刺激。

        一些轻度感官刺激来自简单机械化动作。你嗑瓜子没办法停下来,不是瓜子香,否则为什么你不直接买瓜子仁?所以人们常说,自己嗑的香,这个香来自反复的机械化动作。

        这是浅层的,因为你要摆脱的话,大脑下命令即可。

        但更多的瘾,代表着大脑已经被控制,转而成为瘾的载体。

        瘾是化学反应,因为你身体无论哪个部位受刺激,都会将感受输入大脑,大脑收到化学反应后的分泌物,然后依赖。

        如果我们要彻底了解一个人,那就必须了解他的瘾是什么。

        美食是瘾。如果贪吃,那你的瘾只处于填充阶段,它填充你的成就感,因为你在事业爱情上满是失落。接着是馋嘴,那你的瘾开始处于染色阶段,它在定型你的性格。最后,愿为一顿食物做出牺牲,跋山涉水,那你的瘾就处于最后阶段,腐蚀。因为它成为你的准则,它彻底腐蚀了大脑。

        瘾是欲望。无论是填充、染色,还是腐蚀,都将呈现为欲望。

        打游戏、买高跟鞋、刷微博、熬夜、抑郁、旅行、说风凉话、八卦……都是瘾,那么,你的欲望是什么?

        当到达腐蚀后,产生的后果,你无法想象。

        你的欲望,决定着你说话或者做事的方式与途径。

        欲望,就是最基本元素。

        称之为元素,你要明白,一个人背后的真正意图,并不是艺术、哲学、心理学、社会学可以抵达的。要完成最基本目标,最终手段是数学和化学。

        化学让你产生欲望,数学得出你采用某种方式的概率。

        所以,我说了出入证的故事,并不是要解释军官证的来源。

        我的本意,是想婉转地提醒,王亦凡,伪造身份就是你的瘾。

        伪造女人杀手,伪造百人斩,伪造堕落浪子的身份。

        8

        2010年4月24日,王亦凡死亡。

        住院两个月,治疗无效。

        他的尸体触目惊心,一米七六的身高,瘦到四十公斤以下,毛发牙齿全部脱落,肚脐深深腐烂,一直能够看见内脏。

        医院和警方无法查出死因。

        小茜参加了他的葬礼,我在角落,看见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但泪水布满脸庞。眼神充满绝望和痛苦。

        9

        2001年12月24日  晴

        我去送戒指给小茜。

        她明天就要飞走了,自己虽然不能跟她在一起,可忍不住想:如果在她身边,有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那么从此以后,哪怕无法相见,她也会永远记得我。

        其实我问过自己,如果她彻底忘了我,这样,她是不是会更幸福?

        对,我知道,她并不爱我,那,我就不应该在她生命中留下一点点困惑。

        记得我,还是忘记我?大家都出去过节了,我独自一人,捧着戒指,眼泪突然掉下来。

        小茜说,王亦凡,我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我说,将来会有人对你更好,送你更贵重的礼物。我只是想,至少到现在这个时刻为止,这是你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能在你生命的某一阶段做到最好,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小茜沉默一会儿,说,王亦凡,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我泪如雨下。

        小茜也哭了,说,王亦凡,我不会忘记你的。就算我并不爱你,但我会永远记得你。

        2003年7月8日  暴雨

        我和张嘉佳在食堂喝酒。

        我忘不掉小茜。

        张嘉佳说,何必单恋一枝花,那么多女人,你换一个爱,一切会好的。

        他拉着我去了市区的一条巷子,请我去桑拿。

        在完事后,我看着那个穿衣服的女人,胃里一阵抽搐,差点儿当场呕吐出来。

        但是,我突然有了快感。

        堕落,是救赎。

        2004年12月24日  小雪

        一年多,我编了不下十个故事。

        每个故事都有个女人,被我玩弄的女人。每次当我假装不屑和冷淡,和朋友聊起这些虚幻的女人时,是我心里最满足的时候。

        我又满足又恐慌。

        因为我觉得,不需要自己编造,脑海里开始自动呈现各种情节。各种欺骗女人、玩弄女人的情节。

        我的工作,只不过是复述一遍而已。

        2004年12月25日  小雪

        我翻开小茜的博客。

        我惊喜地发现,昨天她发的博客,只有一句话: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个好人是因为我才变成坏人,我该怎么办?

        我想,她一定是通过朋友,或者同学,知道了我的情况。

        原来让她关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让她发现,我在堕落。

        2009年1月8日  晴

        我编了一百八十九个女人。

        小茜写过的博客,有十一次跟我有关。

        比例是6%。

        虽然她已经结婚生子,但我能察觉到,她有巨大的痛苦埋藏在内心深处。

        我在摧毁自己。

        我进了七次医院。

        医生查不出原因。

        2009年11月1日  晴

        小茜离婚了。孩子没有判给她。她很痛苦。

        我鼓足勇气,用网名在她博客上留言。她开始依赖我。

        2010年2月5日  雨

        我越来越克制不住去找小茜的念头。

        我甚至想把这念头告诉朋友,最后咽了回去,讲了梦里的女军官故事。

        2010年2月7日

        我决定去找小茜。可是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打字也很艰难。

        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送不了她礼物了?

        10

        在我合上王亦凡的日记本的时候,恐慌充盈心脏。

        当瘾到达腐蚀的阶段,呈现出的欲望如同地狱的火焰,吞噬我的身体和灵魂。

        你呢?

        你有什么瘾,到了填充、染色,还是腐蚀的阶段?

        你在发胖吗?你在愤怒吗?你在淘宝吗?你在发呆吗?你在诅咒吗?你觉得如今的生活模式是理所当然的吗?会不会在梦里发现已经离原本的自己很远?

        一切像小小的苗,种植在你心里,你施肥,你浇灌,你下意识地保护它。只要被药片催化,一棵参天大树就枝叶繁茂,缠绕住你的大脑。

        你的方式与途径,被欲望控制到了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你,但是我知道自己。

        每年,我将酒杯递给王亦凡的时候,看着他飘忽的眼神和毫无异样的酒水,心里都有个声音在响。

        我得不到的女人,都将痛苦终生。

        和我抢女人的男人,都、得、死。

        小野狗与小蝴蝶

        在一切最好的时光里,

        都闪烁着我们所有人的影子。

        从前有一条小野狗,他孤单单地生活在角落里。

        偶尔看见蝴蝶飞过去,心里没有死掉的部分,会颤抖一下。那双翅膀上的花纹映入他的眼帘,刚要和回忆重合的时候,就飞呀飞的,飞走了。

        小野狗匍匐在泥水里,头上有树荫,下雨天冷冰冰的,打在身上像一顿乱拳。他只能舔舔自己,太阳出来,缩到洞里,然后胡乱探出脑袋,跟大家打招呼。大家笑成一团,都说,小野狗真脏。

        蝴蝶飘到他头顶,说:“陪我玩儿吧。”小野狗呆呆地看着她,说:“我飞不起来。”

        蝴蝶说:“没事没事,我陪你飞我陪你飞,你试试看。”

        小野狗大喊一声:“嗨哟!”一跳三尺高,空中停留不住,“扑通”掉到地面上,摔断了几根肋骨。

        好多狗狂奔过去,嚷嚷着:“找骨头去,找骨头去,跑慢了没得吃。”

        小野狗小心翼翼地对蝴蝶说:“我先去找点儿骨头,饿死可不是玩儿的。”

        蝴蝶说:“好,你跑快点儿,抢到了骨头,我帮你搬,这样比别人抢得多一些。”

        小野狗努力点点头,瘸着腿一阵跑。腿很痛,但开心呀,所以他一边跑一边唱歌。

        没跑多久,天忽然刮风,忽然打雷。小野狗心想:真可怕,骨头还没抢到,我要死在荒野里了。

        蝴蝶在他耳边飞翔,说:“加油加油,我们去抢骨头。”

        小野狗又痛又难过,脸上开心地笑,说:“好啊,蝴蝶,以后咱们都一起去抢骨头。”

        又跑了一会儿,小野狗摔进了大泥坑,污水哗啦啦灌,转眼就淹到了他的脖子。

        小野狗来不及哭,只是奋力抬头看蝴蝶,然后拼命跳。他跳着跳着,却不会飞,怎么都跳不出去。他怕蝴蝶着急,就笑着喊:“我出来了,我快出来了!”

        因为跳得太剧烈、太频繁,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可笑。

        蝴蝶收起翅膀,驻足在泥坑边。她很认真地盯着丑陋的小野狗,看了好一阵,说:“我们以后真的一起抢骨头吗?”

        小野狗用力点点头。他傻傻咧着嘴笑,眼泪一滴滴从心里流出来,从记忆深处漫上来,浮到最快乐的空间,结果笑容也是咸的。

        蝴蝶拽着他的耳朵,扑棱着翅膀,全力拉呀拉。

        雨还是在下,蝴蝶的翅膀湿了。

        小野狗看得心疼,猛地一扑,爪子扑在坑沿上。

        笨笨的小野狗叫:“我们抢骨头去,我们抢骨头去!”

        蝴蝶松开了他。

        世界一丝一丝地失去颜色。

        蝴蝶说:“我的翅膀很久以前就破碎了,只要能救你,再碎一次也没关系。”

        小野狗说:“抢骨头去抢骨头去。”

        其实他在想,就算不要骨头,也不能让蝴蝶的翅膀碎掉。

        蝴蝶说:“你将来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骨头,到那时候,你就不是小野狗了。真希望早点儿看到那一天啊。”

        小野狗说:“抢骨头去抢骨头去。”

        其实他在想,一起抢骨头。这句话,我爱的不是宾语,而是状语。我爱的不是骨头,而是一起。

        巨大的雨点扑了下来。

        蝴蝶蓦地飞起,盘旋几圈,离开了。

        离开的刹那,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从漫天的雨点里,小野狗清晰地分辨出,哪一滴才是她的眼泪。眼泪掉在他受伤的肋骨,“吱啦吱啦”地烫人。

        小野狗默不作声,终于爬出了坑。他也不抖去所有的水,就挪回了原来的地方。

        原来的地方,没有蝴蝶在飞。

        小野狗也不会飞。

        小野狗不抖去所有的水,因为身上还有那滴眼泪。

        因此他全身冷透,却动也不动。

        小野狗想,蝴蝶,小野狗不但想你,也想和你一起去抢骨头,无论抢不抢得到,都要在一起。

        他没有蝴蝶,只有蝴蝶的一滴眼泪。

        回忆不能抹去,只好慢慢堆积。岁月带你走上牌桌,偏偏赌注是自己。

        你燃烧,我陪你焚成灰烬。你熄灭,我陪你低落尘埃。你出生,我陪你徒步人海。你沉默,我陪你一言不发。你欢笑,我陪你山呼海啸。你衰老,我陪你满目疮痍。你逃避,我陪你隐入夜晚。你离开,我只能等待。

        没有很好的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比幸福更悲伤,比相聚更遥远,比坚强更脆弱,比离开更安静。

        终将有一天,我要背上行囊登船了。不是那艘钢铁巨兽,只是一叶很小的竹筏。我会努力扎起薄弱的帆,希望你能看见一点遥远的白色。或许在深邃的宇宙中,偶尔你能注视一眼。

        那就会让我知道,你安全地降落在另一片土地上,欢歌笑语,我们已经记不起什么叫作惆怅。

        莫非就是这样

        辜负谁,拥抱谁,牺牲谁,

        幸福的路七拐八绕,

        眼泪微笑混成一团,

        时间过去,

        一笔笔账目已经算不清楚。

        我有两个高中同学,男的叫罗格,女的叫莫菲,两人在高三谈恋爱,后来上了不同城市的大学。

        <div  class="contentadv">        第一个学期还没结束,两人就不了了之。

        那时候莫菲在火车站等待罗格,可是只等到一条BP机信息:不去了,我们分手吧。

        去年莫菲到南京,我们喝了一会儿茶,之前打过电话给罗格,下午三点碰头。

        再次见到罗格,他正在公园抽烟,脚下全是烟头。

        罗格和太太闹离婚,太太约他到公园谈判,走的时候把他的车和钱包拿走,结果他身无分文,回不去。

        我们拦出租车送他到家,怎么也打不开门。

        邻居说,他出门不久,他丈母娘就带着锁匠过来,把门锁给换了。

        原来这只是一个调虎离山计。

        当天晚上我们喝酒,罗格慢慢哭了,说是他的错,阴错阳差找了小三。可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发现他在外面有女人后,窃听他手机,有次半夜醒来,太太拎把菜刀在床边盯着他。

        我们听得无言以对,不寒而栗。

        大概十点左右,太太打电话来,说离婚可以,家里两套房子一大一小、一辆车、二十万存款,大房子留给罗格,其他车子公寓和存款她要拿走。

        罗格挂了电话,和我们说了电话内容。莫菲说,如果是她,就算把房子还给他,也要把房子里放一把火全烧干净,至少家具全砸掉,要还只还一个毛坯房。

        醉醺醺的罗格拍案而起,说根据他对太太的了解,一定会这么干。于是他强行拖着我们,到那套小公寓,说明天要给太太,今天也把里面全砸个痛痛快快。

        来到公寓后,罗格下不去手。这里有他们夫妻的回忆。一点点攒钱,长辈的首付,咬紧牙关还的贷款。罗格举着锤子,落不下来,抱头痛哭。

        借着酒劲儿,莫菲问罗格,当年为什么分手。罗格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那时候不叫爱,后来我爱上了现在的太太。

        莫菲又问,那为什么现在不回头尝试和太太重新在一起?罗格轻声说,那个女人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他重重叹口气,说,为什么要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才知道自己究竟爱的是谁?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天莫菲离开南京,我陪罗格去和他太太交换了钥匙。

        我们心惊胆战地打开门,结果里面打扫整洁,窗明几净,看不见一丝杂乱。桌上一个铁皮盒,里头放着罗格从大二开始写给太太的情书,一共四十几封。

        罗格太太打来电话,泣不成声:“我知道她怀孕了。如果你不能对爱情负责的话,那至少还是对一个生命负责的,我不恨你。”

        “你去吧。”

        罗格默不作声,泪流满面。

        我脑海里回响起罗格喝醉后,在公寓里放下锤子,蹲在地上的喃喃自语:“那个女人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为什么要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才知道自己究竟爱的是谁?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刚接到莫菲的结婚喜帖,我才想起这件往事。据说罗格的前妻再婚后已经移民加拿大,而他自己刚买了新车,是辆七座的保姆车,打算带着老婆小孩父母去自驾游。

        辜负谁,拥抱谁,牺牲谁,幸福的路七拐八绕,眼泪微笑混成一团,时间过去,一笔笔账目已经算不清楚。

        旅行的意义

        美食和风景的意义,

        不是逃避,不是躲藏,

        不是获取,不是记录,

        而是在想象之外的环境里,

        去改变自己的世界观,

        从此慢慢改变心中真正觉得重要的东西。

        有位朋友,和我一起去了菲律宾。三天过后,他跟当地做BBQ(烧烤)的某土著汉子混得烂熟。两个人英文都很烂,就靠着四百以内的词汇量每天尽情沟通。

        他问土著:“Why  are  you  so  black?[1]”

        土著答:“Why?[2]”

        他说:“Because  the  sun  fuck  you  every  day,miehahahaha…[3]”

        土著拿烧红的炭丢他裤裆。

        我要认真介绍这位朋友,因为接下来大家要跟着他学习英语常用对话。

        他个子不高,所以我们都叫他矮货。他的太太觉得这名字过于通俗,应该洋气一点儿,就加了后缀,变得非常高端,叫矮货Five,听起来像社会上流人士才会用的智能手机。

        坐国际航班,他旁边有个外国小胖子一直哭。小胖子的金发妈妈怎么哄都没用,于是矮货Five搂着小胖子,开始唱摇篮曲:“Cry…Cry…Cry…Die![4]”

        金发妈妈震惊得奶瓶都掉了。

        抵达机场,过境的时候,矮货Five趁着工作人员替他在签证上盖章,赶紧问:“Do  you  know  where  we  can  dongcidaci?[5]”

        大家觉得有趣,排在后面没管他。

        菲律宾姑娘眨巴眼睛,他又问:“You  looks  do  not  know  dongcidaci,唉,Do  you  know…know  where好吃的鸡翅?鸡翅!Chicken  fly啪啪啪啪Like  hands啪啪啪啪……[6]”

        我们排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菲律宾姑娘依旧眨巴眼睛,无语。

        他觉得很无趣,掏出一个十比索的硬币,丢在柜台上说:“Surprise![7]”

        塞普赖斯你大爷啊!这样会被抓起来枪毙的吧?

        在船上,他悄悄地问英文最好的朋友,如何在菲律宾吃得开?

        朋友想了想说,你一定要学会一句英文:Keep  the  change[8]。

        矮货Five如获至宝,沉沉睡去。

        下船他看中一顶帽子,开价五十五比索,他奋力还价,还到四十五比索。接着,他掏出两张二十比索的纸币,一枚五比索的硬币,共计四十五比索,递给老板娘,严肃地说:“I  love  you,so,Keep  the  change.[9]”

        Keep你妹的change啊!一共正好四十五比索好吗?You  love  her[10]就给her一百比索可以吗?

        晚上在白沙滩泡吧,他开始勾搭妹子。

        而且他的目标还是个洋妹子。

        杨梅汁(洋妹子)问他:“Where  are  you  from?[11]”

        他得意地笑笑,指着海洋说:“Go,go  ahead,and  turn  left.[12]”

        杨梅汁翻个白眼,说:“Go  to  hell![13]”

        他登时手舞足蹈,狂歌乱舞,快乐得不行。

        我一把拉住他,喊:“你怎么了?”

        他得意地说:“那个杨梅汁让我Go  to  high.[14]”

        我忍不住抽他一耳光。

        矮货Five跟烧烤土著是这么认识的。

        我们沿着码头瞎转悠,碰到一个BBQ摊子,老板赤裸上身,肌肉隆起。

        矮货Five很激动,问大家:“强壮怎么说?”

        我说:“应该是Strong吧。”

        他兴冲冲跑过去,对着老板说:“You  are  so  s…s…s…[15]”

        大家都很紧张。

        他终于想起来了,高兴地喊:“Stupid![16]”

        大家扑倒。

        他又举起自己的胳膊,骄傲地说:“Me  too![17]”

        老板扑倒。

        我们第二天去玩海上项目。

        大家决定玩飞鱼,每人一千比索,再玩沙滩车,每人两千比索,商量这样能不能砍砍价格,送我们一个帆船游,价值五百比索。

        这通想法用英语来叙述,看起来有点儿难度,矮货Five自告奋勇去沟通。

        他拿着我们的钱,跑过去十秒钟,转眼就回来了。

        他得意地说,一句话就搞定了。

        我们大惊,问:“一句话怎么砍的价?”

        他说:“Keep  the  change.”

        大家冷静地说:“Go  to  hell.”

        第三天,星期五沙滩搭架子搞舞台,菲律宾大明星要献唱。

        人头攒动,我们也去凑热闹。

        菲律宾大明星一抬手,山呼海啸;菲律宾大明星一压手,鸦雀无声。

        菲律宾大明星看着台下,矮货Five尽管不认识他,但依旧狂叫,狂跳,挥舞毛巾。大明星指着他,喊:“Who  are  you?”[18]

        矮货Five狂叫:“You  are  so  s…s…s…”

        我们大惊失色,想去捂住他嘴巴已经来不及了。

        矮货Five再次狂叫:“You  are  so  Stupid!”

        我们赶紧撤,从鸦雀无声的人群中偷偷溜走。

        在背后,传来矮货Five更加兴奋的喊声:“I  am  happy!Go  to  hell![19]”

        菲律宾人民围了上来。

        离开菲律宾的时候,矮货Five突然说,既然我们都想环游世界,那么肯定要会说一点儿英文。

        我心想,妈蛋,你那一点儿也太少了。

        矮货Five说,就算我会的英文很少,我还是会争取一切出去旅行的机会。因为我不想再跟以前一样难过。

        矮货Five说,美食和风景,可以抵抗全世界所有的悲伤和迷惘,这是你告诉我的。

        我点点头。

        矮货Five认真地说,我想通了。美食和风景的意义,不是逃避,不是躲藏,不是获取,不是记录,而是在想象之外的环境里,去改变自己的世界观,从此慢慢改变心中真正觉得重要的东西。

        就算过几天就得回去,依旧上班,依旧吵闹,依旧心烦,可是我对世界有了新的看法。

        就算什么改变都没有发生,至少,人生就像一本书,我的这本也比别人多了几张彩页。

        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催眠

        我盯着他的笑容,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巨大的恐惧开始蔓延,

        手不自觉地发抖。

        他依旧微笑,

        看着一步步往后退的我,

        手指竖在嘴边,

        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悄声说:“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1998年,我有个高三同学,叫葛军。他的爱好跟人不同,估计从《法制日报》之类的东西上看到催眠这一玩意儿,开始热衷于此。

        有次自习课,老师在前面批卷子。他在众目睽睽下,施施然走上去,对着五十多岁的老头说:“现在闭上眼睛,感觉到海洋和蓝天,脱光衣服跳进去吧,让温暖包裹你的肌肤,好的,我数到五,你就立刻在卷子上打一百分。一、二、三、四、五……”

        全场沉默,老头缓缓放下笔说:“要是我脱光衣服,能让你真的考一百分的话,我倒不是很介意。”

        后来葛军被全校通报批评,但是没有写清楚原因。其他班级疯了一样流传,原因是他对快退休的化学老师耍流氓。

        高考后十年,我跟他联系不多。直到偶然的机会,发现他居然跟我住在一个小区。

        2008年,小区门口发生醉驾案,撞死七个人,三男四女。地面长长的血迹,洒水车过来洗地洗了一个多钟头。醉驾司机当场被逮走,他家门口被一群人堵着,里头有记者,应该是冲着司机家属去的。

        出事后三周,路两边都是烧纸的死者亲友,深更半夜都能在家听到哭号。天一黑,小区就阴气森森,门口传来幽幽的哭声。老人说,七个枉死的冤魂在认回家的路,这段时间,大家晚上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一天因为加班,回家后半夜一点多。出租车司机看过报纸,只肯停在小区门口。走进大门已经没有人,我绕过一堆堆还在冒青烟的纸钱,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鸡皮疙瘩蓦然起来,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往前。

        我能听到脚步声。比我的慢一拍。

        然后有人喊我:“张嘉佳,你是不是张嘉佳?”

        我一回头,看见的是个血人,路灯下全身深红色,血滴滴答答的,面容狰狞,向我扑过来。我吓得当场晕过去。

        醒过来躺在家里床上,葛军微笑着递给我一杯热茶。

        我目瞪口呆,葛军说,他当时也刚巧回家,碰到了我,于是对我催眠,开了个玩笑。

        我结结巴巴地说:“那个血人……”

        葛军微笑着说:“是幻觉。”

        我说:“那我是怎么进家门的?”

        葛军说:“被催眠了,我指挥你认路到家,自己开门。”

        我猛地跳下床,惊恐地看着他。

        葛军拿起手机冲我晃晃,我一瞧,才两点,也就是说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我说:“催眠不是要对着人说,感觉到海洋和天空,跳下去被温暖包裹什么的吗?”

        葛军说:“不,催眠主要靠节奏。人睡眠的时候,心跳的节奏会放慢。但每个人的节奏不同,高超的催眠师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你心脏节奏,然后用外界的影响,来让你的心脏迅速进入最适合睡眠的状态。接着通过血液进入大脑的频率,深度控制躯体,这就是催眠的第一阶段。”

        我恍然大悟:“你是用那个脚步声……”

        葛军点点头。

        我说:“按你的讲法,如此轻松地催眠别人,又能够控制对方,想让他干吗就干吗,那岂非……很危险?”

        葛军说:“是的,这个世界很危险。”

        我想了想说:“那环境很嘈杂的话,就没有办法催眠了吧?”

        葛军摇摇头:“不管安静还是嘈杂,都比较容易。我甚至可以将催眠的节奏完整地录入音乐里,变成彩铃,你一打通我的电话,就被催眠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所有人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只是对部分人有效,尤其是自我意识强烈,容易不耐烦,爱对自己发脾气的,这种人最会被外界环境干扰。比如,坐火车特别容易犯困的,一到半夜就饿的,起床就克制不住上网欲望的,手机装满软件的,这类人被催眠的概率远超过其他人。”

        我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怎么半夜还在外面逛?”

        他说:“因为找我的人太多,我出来躲躲。”

        我一愣,吃惊地说:“不会吧……”

        他点点头,微笑着说:“对,撞人的是我太太。”

        我盯着他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巨大的恐惧开始蔓延,手不自觉地发抖。

        他依旧微笑,看着一步步往后退的我,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说:“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我退到墙角,问:“什么秘密?”

        葛军没有逼近,只是微笑,说:“我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存在于每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你知道谁会雇用我们?”

        没等我回答,他继续说:“别猜了。来,一、二、三、四、五,你家的房子该拆迁了。”

        一路陪你笑着逃亡

        人人都会碰到这些事情。

        在原地走一条陌路。

        在山顶听一场倾诉。

        在海底看一眼尸骨。

        在沙发想一夜前途。

        这是默片,

        只有上帝能给你配字幕。

        朋友不能陪你看完,

        但会在门口等你散场,

        然后傻笑着去新的地方。

        我有个朋友,是富二代,非常有钱,属于那种倒拎起来抖两下,哗啦啦掉满地金银财宝的人。

        我穷困的时候,就想办法到他那儿刨钱。他酒量不好,于是撺掇他去酒吧,然后谁比谁少喝一瓶,就输一百块。

        开始我每次能赚两三百,但这完全是血汗钱,比卖身还要高难度,次日头昏眼花躺着起不来。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大早兴冲冲到他公司,说:“老赵,换个模式吧,我们来对对联,谁对不出来,输一百块。”

        老赵差点儿把茶杯捏碎,愤愤说:“你这个骗钱的方式太赤裸裸了。”

        当天晚上,他背着包换洗衣服到我家,要住两天。我翻箱倒柜,家里只有一袋米,随便煮了锅粥,他咂咂嘴,说:“真香。”

        我灵机一动,说:“老赵,换个模式吧,谁先走出家门,就输一千块。”老赵心满意足地缩进沙发,表示同意。

        第二天我们睡觉,看电视,喝粥。

        第三天我们睡觉,看电视,喝粥。

        第四天我们睡觉,看电视,喝粥。我颤抖着问:“老赵,你生意也不出去管管?”

        第五天我们睡觉,看电视,喝粥。老赵眼睛血红,在门口徘徊,突然冲到我面前,疯狂咆哮:“老子是富二代,老子不要喝粥,老子家里有五六座商城,七八个工厂,老子为什么要在这里喝粥?!你回答我啊呜呜呜呜呜谁他妈再让我喝粥我咬死这坏狗!啊我要吃肘子呜呜呜呜呜呜……”

        半夜我饿醒了,听到厨房有动静,摸索着过去,发现老赵在煎东西。偌大的锅子,半锅油,里面飘着三四片火腿肠。

        我说:“哪儿来的?”

        老赵哆嗦着嘴唇,说:“茶几下面捡到半根。”

        我说:“分我一片。”

        老赵一丢锅铲,哭着说:“这应该吗?富二代得罪你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跟我抢火腿肠?”

        我呆呆地说:“焦了。”

        第六天我们睡觉,睡觉,睡觉。老赵挣扎着爬起来,去书房上网玩。我听见他QQ“嘀嘀”的声音,赶紧关上卧室门,偷偷打开笔记本,申请了个新号码,搜罗美女照片疯狂发给他:帅哥交个朋友。

        老赵:你是?

        我:寂寞单身少妇,想拥有初恋。

        老赵:都少妇了怎么初恋?

        我:少妇怎么不能初恋?

        过了几分钟,老赵:百度百科,少妇(shào  fù)已婚的年轻女子。

        我:你管那么多干吗,我看中的又不是你的钱。

        老赵:……你怎么知道我有钱?

        我:……废话真他妈多,喝酒去,天堂酒吧!

        然后我发了张裸照。

        听到书房椅子“咕咚”一声,老赵仰天倒下。他疯狗一样冲出来,红着脸团团转圈。我合上笔记本,说,一千块打个折,八百。

        老赵丢给我八百,嗷嗷叫着夺门而去。

        过一会儿,我走进酒吧,他果然笔直地坐在那儿。我一屁股坐下来,他说:“你干吗?”

        我说:“来寻找初恋。”

        老赵:“……”

        我说:“少妇棒不棒?少妇有八百呢,请你喝酒。”

        老赵躲在阴影里,捂着脸哭成泪人。

        我们喝得大醉。

        那段时间老赵失恋。七年的女朋友,谈婚论嫁,突然说要寻找灵魂归宿,问老赵要了笔钱,独自背着包去西藏。回来后乘着老赵出差,东西搬走,留了封长长的信。写的什么我不知道,那天是我跟老赵拼酒的第一天,赢了三百块。

        后来我在微博看到他女朋友和男人的合影,笑靥如花。那天是我跟老赵拼酒的第四天,输了一百块。

        人人都会碰到这些事情。在原地走一条陌路。在山顶听一场倾诉。在海底看一眼尸骨。在沙发想一夜前途。

        这是默片,只有上帝能给你配字幕。

        所以整整半个月,我们从没聊起这些。

        不需要倾诉,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批判,不需要声讨,独自做回顾。

        朋友不能陪你看完,但会在门口等你散场,然后傻笑着去新的地方。

        再难过,有好基友陪在身边,就可以顺利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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