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梦
第31章 夜梦
深夜时分,月光如水。
元曜从梦中醒来,他隐约听见了夜风中有女子的哭声。
元曜心中奇怪,借着从轩窗洒入室内的月光,看了一眼离奴和胡十三郎。
黑猫和小狐狸都睡得很熟,呼吸均匀,鼾声轻微。
“呜呜……呜呜呜……”
夜风之中,女子的哭声时断时续,不绝如缕。
元曜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窗外。
一个白衣女子从轩窗外走过。
白衣女子身材纤细,罗衣飘飘,步履轻灵,裙裾随风。
元曜愣了一下。
不一会儿,白衣女子又再一次从窗外经过。
元曜有些懵。
白衣女子一次一次反复从窗外经过,夜风中女子的哭声时近时远,不绝如缕。
元曜心中害怕,他急忙去推睡在他左边的离奴。
“离奴老弟,醒醒,快醒醒……”
黑猫睡得很沉,元曜推了半天,毫无反应。
那白衣女子再一次从轩窗外经过,衣袂飘忽,仿如鬼魅。
元曜又去推睡在他右边的胡十三郎。
“十三郎,十三郎……”
小狐狸也睡得很沉,元曜推了半天,也没有反应。
白衣女子再一次从轩窗外经过。
元曜心中害怕,但又很好奇,他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起身走到了轩窗边。
白衣女子再一次从轩窗外经过。
她一身白色罗裙,衣袂飘飞,因为披头散发,所以看不清脸。她走到了游廊尽头的拐角处,转了过去。
元曜开门,走出房间,到了游廊。
游廊之中,白雾弥漫,不远处的廊檐下,两盏羊角风灯发出青莹莹的光芒。
元曜便走向了白衣女子消失的地方。
游廊尽头,拐过去便是一道月亮门。
月亮门内,是后花园。
元曜站在月亮门下,四处张望。
夜深人静,弦月低垂,生命力旺盛的繁茂杂草之中,浮动着缥缈的白雾。
白衣女子在月亮门边消失了,女人的哭声也消失了。
“咯咯咯——咯咯——”
月亮门内,又有女子的笑声随风传来。
元曜心中好奇,走进了月亮门。
月亮门内,是后花园。
后花园还是白天的样子。
一道清泉凝聚的水池,在月光下碧波荡漾,水池之中,有锦鲤游来游去。草丛之中,满地的绣球花繁茂而蓬勃,汇聚成了一片蓝色花海,一层是神秘的幽蓝色,一层是宁静的深蓝色,一层是梦幻的浅蓝色。
庭院南边,是一棵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枇杷树。庭院的正东方,白色的帐幔在夜风之中飞舞。帐幔之后,是石生的书斋。
元曜听见女子的笑声从书斋的方向传来。
女子的笑声之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呢喃笑语,十分亲密。
夜半无人,谁在私语?
元曜心中好奇,鬼使神差地穿过绣球花海,走向了书斋。
书斋还是白天的样子,帐幔内放着一张花梨木案,木案上堆着名人书帖,摆着笔墨纸砚。碧竹笔筒之中,插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毛笔,如树林一般。
书斋后面,是石生的卧房。
卧房里,有灯火,还有人。
书斋与卧房之间,摆放着一架四折螺钿纹云母屏风。屏风上绘画着四时图,有春、夏、秋、冬四季,内容都是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的日常生活。春天两人一起骑马去郊外,踏青赏花。夏天两人一起纳凉,看天星,扑流萤。秋天,两人登高望远,欣赏漫山红叶。冬天,两人在庭院里围炉赏雪,投壶游戏。
元曜白天只顾着离奴,没有细看屏风,现在借着月光和烛灯光仔细一看,发现屏风上四时图中的男子穿着湖蓝色澜袍,好像是石生。而女子绾着飞天髻,簪着玉兰花,穿着一袭白色衣裙,身形纤细,罗衣飘飘。
这不是刚才看见的白衣女子吗?!
虽然刚才看见的白衣女子披头散发,没有绾发髻,但是身形姿态十分相似。
元曜正在思忖,屏风后面的笑语打乱了他的思考。
透过薄薄的屏风,元曜看见了两个人。
一名男子,一名女子。
女子跪坐在梳妆镜前,一动也不动。
男子手持螺黛,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在温柔而仔细地给女子描眉。
“子君,别动,不然画歪了,不好看。”
“咯咯咯——”
女子发出了银铃般好听的笑声。
元曜从男子的声音听出,他是石生。
<div class="contentadv"> 石生不是丧妻鳏居吗?怎么深更半夜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子?难道是他的侍妾?
古代男子丧妻之后,即使有侍妾长期陪伴,只要不娶,也叫鳏居。
元曜觉得,不应该再窥探别人的闺房隐私了。他转身打算离开,但是女子的笑声却让他觉得心中发毛。
“咯咯咯——咯咯咯咯——”
元曜回头望了一眼,透过屏风的间隙,他看见女子穿着一袭红滟如滴血的裙子。
“子君,你真美。希望我们相伴如鸳鸯,永不分离。”
“咯咯咯——”
元曜一愣,鳏居男子有侍妾虽然是正常的事情,可是石生晚上还对着亡妻埋骨的枇杷树吟诵出情深意重,感人肺腑的悼亡诗,现在又跟侍妾海誓山盟,描眉缱绻,这个心态的变化也太快了。
不过,这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元曜转身,悄悄地走了。
元曜穿过绣球花海,走过了月亮门,回到了客房的院落。他刚踏过月亮门,又听见了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元曜回头一看,月亮门的另一边,后院的枇杷树下,有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
白衣女子孤孤单单地站在枇杷树下,似乎在抬袖抹泪。
元曜再一定睛望去,白衣女子却又消失不见了。
元曜十分纳闷,他回到了客房,小黑猫和小狐狸还在寝具上沉沉地睡着,他也躺下睡了。
第二天,元曜醒来时,离奴和胡十三郎也都醒了。
离奴和胡十三郎似乎各有心事,虽然醒了,都在发呆,没有起床。
元曜想起昨晚奇怪的经历,哭泣的白衣女子,诡笑的红衣女子,还有石生的海誓山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也发起呆来。
胡十三郎首先开口了,道:“元公子,某昨晚遇见怪事了……”
元曜回过神来,道:“什么怪事?”
胡十三郎揉脸,道:“某半夜醒来,听见有女子在啼哭,心中正惊疑,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窗外走来走去。某觉得很奇怪,想叫醒你跟臭黑猫,但你们都睡得十分沉,怎么也叫不醒。某就跟着那位白衣女子走出了房间,穿过了游廊,来到了白天到过的后花园。然后,就看见了这家丧妻的男主人,他跟一个女子在卧房里画眉毛,说一些亲密的话语。某知道这是情侣间的隐私,本来想避走,可是女子的笑声很恐怖,不像是正常的人。某觉得一定要探一个究竟,才能放心。某就用了隐身术,想绕过屏风去看一看……”
“啊,十三郎,你还绕过屏风去看了?”
“……元公子,难道你也遇到了这件怪事?”
元曜点头,道:“是的。小生昨晚也经历了这些,不过小生没有绕过屏风,直接回来了。十三郎,你绕过屏风,看见了什么?”
胡十三郎揉脸,愁道:“什么也没看见。某根本绕不过屏风,太奇怪了,像是有强大的法术设置了某种结界,某在屏风的迷宫里打转,转了一夜,这才刚醒过来。”
元曜疑惑。
离奴忍不住道:“爷的经历跟你们倒是有点不同。”
元曜奇道:“离奴老弟,你也遇到了这件怪事?”
离奴道:“遇到了。前面跟你们差不多,半夜醒来,听到了女人在哭,你们俩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爷睡眠浅,经不得吵,就想去骂一顿那个哭泣女人,叫她闭嘴。结果,走到了后院,又听见有女人在笑,这笑声比哭声还瘆人,爷就想先骂笑的女人。结果,绕来转去,就到了书斋,看见姓石的在给一个红衣女人画眉毛。爷一看,姓石的画眉毛的技术不行,那眉毛画得一高一低,估计那红衣女人发出笑声,就是在嘲笑姓石的的画眉技术不行。爷就抢过了螺黛,替他画。”
元曜冷汗,道:“离奴老弟,情侣之间画眉是闺房之趣,你闯进去替人家画?!”
胡十三郎也惊异地道:“黑猫,你没被那张诡异的屏风拦住吗?”
黑猫摇头,道:“没有啊,爷听见那女人笑得毛骨悚然,就推倒了屏风,闯进去了。正好看见姓石的画眉毛技术不行,就替他画了。“
元曜和胡十三郎沉默。
过了一会儿,元曜道:“后来呢?你闯进去,替石生兄给他的侍妾画眉,他没有生气吗?”
离奴想了想,有点迷惑地道:“怪就怪在这里,爷只记得抢过了螺黛,在一张脸上画眉毛,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张脸也想不起来了,那张脸……那张脸……好像只有眉毛……”
胡十三郎道:“黑猫,你睡糊涂了吧?哪有人的脸上,只有眉毛?”
离奴挠挠头,十分迷惑。
元曜也挠头,道:“昨夜,我们三人做了同样的梦吗?”
胡十三郎拼命揉脸,道:“昨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啊?”
烈日当空,天气炎热。才刚到吃早饭的时候,太阳便已经炙烤大地,空气中热浪袭人了。
石生热情地招待元曜、离奴、胡十三郎吃早饭,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看不出什么异常。
元曜开始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一场梦。可是,他一个人做梦,也就罢了,胡十三郎和离奴难道也一起做了同样的梦?
元曜一边喝粥,一边旁敲侧击地问道:“石生兄昨晚睡得还好吗?”
石生一愣,有些迷惑。
元曜急忙解释道:“小生的意思是天气太热,夜晚难眠,石生睡得可还好啊?”
石生道:“自从亡妻过世,我心如古井水,夏日亦寒冬,也感觉不到什么炎热,睡得跟平常一样。莫不是我招待不周,三位因为暑热没有睡好?早知道,就该让仆人替你们准备些冰块,放在客房了。”
元曜道:“哪里,哪里,石生兄已经招待得很周到了,我们三人都睡得很好。”
胡十三郎点头,附和道:“睡得很好。”
离奴却道:“哪里睡得好了?你家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哭,一个笑,吵死了。你看,因为睡不安生,爷的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元曜惊道:“离奴老弟,太失礼了!”
胡十三郎揉脸,道:“黑猫,你是黑色的,看不出有黑眼圈。”
石生一愣,道:“两个女人?在我家里?不可能的。自从亡妻过世,我这宅院里就没有女子了。这座宅子里,除了我之外,只有阿符和两个小厮。阿符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忙不过来,我倒是打算去城里雇两个仆妇,一个管厨房,一个管洒扫,不过天气太热,懒得进城去办,就拖延下来了。”
元曜一怔,道:“可是,昨夜……那个,可能是做梦吧。”
离奴道:“这宅子里不可能没有女人,咱们三个都看见你深更半夜给一个红衣女人画眉毛。其实,鳏夫家里藏两三个女人也没什么,你没必要不承认,我们又不捉奸。”
元曜道:“这宅子里有没有女子不重要,这是石生兄的私事,我们不该多问。”
石生道:“真的没有。亡妻去世之后,这宅子里就没有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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