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千金女医(二十)
羊儿风在场诸人谁不了解,诨名羊癫疯,是一种会突然间毫无缘由发作的恶疾。发作时不仅会让患者咬伤舌头,严重时还会损伤大脑,甚至危害[xing]命。
见状,顾芙的脸上也是一片骇然,[kou]中喃喃,“怎会如此?不该,不应该啊……”
而这时那名叫汾儿的孩童[chou]搐得越发厉害了,巨鹿伯夫人彻底六神无主了,顾不上二皇子还在场,抱着小孙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家少爷!什么小神医,我看根本就是庸医。人家都说你医术不[jing]开错了药,你还一意孤行,根本就是存心的。你还我家小少爷的命来!”一旁一个年纪较小的丫鬟,当即跳起来,边掉眼泪,边冲着顾芙大骂。
听闻此言,原先还痛哭不止的巨鹿伯夫人,顿时眼神恨恨地朝顾芙看来。直看得她浑身一哆嗦,下意识便想躲至慕缙身后。
几乎同时,二皇子与刘美人也讶异地朝顾芙看来,心中斟酌一番后,念在慕缙的面子上,二皇子试着开[kou]缓和,“既然之前诊断错了,不若让小神医再去诊断一番,重开药方,如何?”
闻言,顾芙心中一苦。慕缙转头与她对视,在看见她惶恐未定的双眸时,心下骤然一沉。
“你,会治吗?”
顾芙刚想摇头,眼角余光触及到身侧二皇子的目光,动作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若是她明明医术不行,却还敢给刘美人献上生子秘方,那就是欺君。
“可以一试。”顾芙结结巴巴地说道。
随即缓步走到巨鹿伯夫人面前,顶着对方怨恨又期待的目光,手指把上小孩的脉搏,确定是沉弦之脉,应是痫症,可为何之前会腹痛如绞呢?到底是何原因?
顾芙神[se]万变,一个脉把了半柱香的时间,却始终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脸[se]倒是越来越难看。
见状,巨鹿伯夫人哪里还看不出来,对方根本就治不了她孙儿的病。那么之前为何还敢给她开药方,她分明是拿她孙儿的命当儿戏啊。
一时间,巨鹿伯夫人根本顾不上二皇子还在场,上手便一把将顾芙推倒在地,“我孙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老太婆便是去敲登闻鼓,也要你这个庸医偿命!”
老妇人双眸红得几[yu]滴血,看上去似是恨毒了顾芙。
到底还是刘美人反应敏捷,“先前是那名洛姑娘一眼看出了顾芙辨错了证,开错了药方,不若你们找她试试?”
闻言,巨鹿伯夫人双眸爆亮,抱住孩子便想身后的厢房冲去,却不想因为心中过度恐惧,两腿发软,直打哆嗦。若不是被贴身丫鬟扶着,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洛……洛神医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儿!老身……老身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求求你……”
洛央与裴胤听见喧哗声,从厢房里走出来后,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乱糟糟的场景。
洛央更眼尖地瞧见那被巨鹿伯夫人抱在怀里的孩子,眼球上翻,[kou]吐白沫,四肢强直,阵挛不停。
当即,她连巨鹿伯夫人开[kou]跟她说的话都没听清楚,急忙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取[xue]小孩的足三里,内关,神门,天枢。轻轻一捻,针身颤动。
随着银针的轻颤,先前还浑身[chou]搐的孩童,动作幅度顿时小了下来,牙关也不再紧咬,整个人[rou]眼可见地从绷直到松缓。
这样一手[cao]作看得在场诸人眼中异彩连连,就连二皇子与刘美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过来,唯有顾芙的脸[se]愈发苍白如纸。
见状,洛央立刻起身走到那石桌前,边开药方边解释,“此乃肝旺乘脾。幼儿饥饱无度,最易损伤脾胃。脾胃受伤,便易积为痰涎。一旦受惊,触及积痰,极易突发痫症①。针灸不过只是缓解了一时的症状,仍需再服用几剂汤药,才能彻底纾解腹痛,使其不再发作。但这也只是治标,真的治本的话,可能还需要老夫人你下山之后,再带着孙儿来找我复诊,倒是我再给你们制点化痰定痫丸,巩固一番,痊愈应当不是问题。”
说话间,洛央起身便将手中的药方递向了巨鹿伯夫人。
听闻孙儿还能痊愈,巨鹿伯夫人的眼泪立时滚了出来,[kou]中除了多谢,一时间竟说不出别的话来。站在她身旁的小丫鬟则急忙接下了洛央的方子,赶紧下去抓药煎药去了。路过面[se]难看的顾芙身旁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待洛央半蹲在她面前,神情平静将银针拔下。巨鹿伯夫人因恐惧而滞涩的大脑,这时才终于开始运转起来。她忙不迭地将头上的金钗、手腕上的玉镯全都一股脑儿地取了下来,然后塞到了洛央怀中,“洛神医,这些你先收着,多谢你今[ri]救我孙儿一名。待老身回到府中,定有重金奉上。”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首饰,洛央眉头轻皱,随即便将金钗、玉镯又推了回去,“不必,你只需给我该给的诊费便好,然后记得带孩子来南城找我复诊。”
说话间,洛央站起身来,缓步走回到裴胤身旁,语气平和,“今[ri]我就在这间厢房里向人讨教医术。老夫人这儿若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过来寻我。”
说完,洛央牵着裴胤,转身又进了那季神医的厢房。
她已经和那季神医说定了,以洛家的九星梅花针残谱[jiao]换她学习季神医的祖传梅花针。今[ri]趁着这位季神医还在,洛央自是要好好讨教一番,能多学一点便节省一点时间。
望着洛央消失在院门后的身影,巨鹿伯夫人的心中不免一阵惭愧,毕竟刚刚她也是听信了那顾芙的挑拨,以为洛央是为了所谓的名利,才站出来与顾芙别苗头。可谁知她不信任的洛神医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不仅一点也没有记恨她刚刚的不信任,甚至连钱财都没有多要。反之……
巨鹿伯夫人转头目光冰冷地望了身后不远处的顾芙一眼,一句话未说,便拂袖离开。今[ri]之事,她巨鹿伯府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一眼就看懂了巨鹿伯夫人眼中含义的顾芙,面[se]发白,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可今[ri]之事也不能全都怪她啊,辨错证罢了,即使是洛老太爷,行医这么多年,也有过不止一次辨错症的行为,怎么落到她头上就这么十恶不赦了呢!
难道她之前治好巨鹿伯夫人失眠症一事,对方已全然忘却了吗?
顾芙心中郁郁,面上一片难堪。
二皇子与刘美人看过的异样眼神,同样叫顾芙无地自容,甚至开始后悔起今[ri]的灵水寺一行来。
如果她今[ri]不出门,就遇不到巨鹿伯夫人,遇不到她也就遇不到她突发痫症的孙子,更不会叫洛央将她狠狠比下去。
正在顾芙神思不属之际,另一头慕缙却已经拉着她,硬邦邦地跟二皇子告辞了,连刘美人的出言挽留都没起到作用。
等顾芙反应过来的时候,慕缙已经扯着她踏上了下山的台阶。
今[ri]不仅叫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慕缙还那般强硬地拒绝了二皇子的挽留。如此一来,别说谋什么从龙之功,不开罪二皇子可能都算好的了。
顾芙心中气极,一把将自己的手腕从慕缙的手中[chou]出,“慕缙,你到底……”
后面的话顾芙还未说出[kou],慕缙便已经目光凌厉地朝顾芙看了过来,“你是什么时候与那刘美人认识的?我带兵在青州赈灾的时候?今[ri]之约是你自作主张,还是瞒着我与人早就约好了?我回京后,为何从不跟我提起,你与二皇子的人[jiao]情甚笃?你只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才是你的本职,可你如今在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如今在外人看来,你我早就是一体,你亲近二皇子,便代表着我偏向二皇子,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
慕缙一连串的质问,直接把顾芙问懵了。
对方难看的脸[se],也让顾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我……我也是为了你好……贵妃娘娘有多受宠所有人都能看见,二皇子以后……”
“闭嘴!”慕缙凶狠地吼了她一声,顾芙完全不明白,慕家效忠的人只能是皇上。因为慕家的忠心,他才能手握京师一半的兵权。以后不论二皇子做不做皇帝,慕家的地位都是稳固的。
可如今全毁了,顾芙主动亲近了那刘美人,今[ri]他更是与二皇子在灵水寺中私下会面。这样的消息若是传进了陛下的耳中……
为今之计,他怕是只能提前将兵权上[jiao],才能彻底打消陛下的猜忌。恐怕这也是二皇子早就算计好的,他若是接受了他的投诚自然好,不接受,那京师兵权也[jiao]了出来,到时对方自能安排自己的人手。
慕家几代人的努力今[ri]全都毁在了他的手中,慕缙心中憋闷,转身便往山下走去。
见状,顾芙急忙追了上来,[kou]中急呼不停。
可慕缙却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直到听见身后惊呼之声传来,慕缙这才回头,却见顾芙直接摔在了台阶之上,双眼通红地朝他看来。
明明以前只要看见对方流泪,慕缙便觉得心中不忍,可今[ri]他却什么感觉都没有。看着顾芙那张明艳的脸蛋,一时间甚至还觉得有些陌生。
母亲说的对,他确实是叫情爱蒙住了眼,顾芙其人,心思真的十分活络。
“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还是暂时不要再见面了……”说完,慕缙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顾芙一人待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唤着他的名字。
——
对于慕缙与顾芙之间的别扭,洛央一无所知,此时的她已经彻底陷入了梅花针的研究之中。
为了完善洛家的九星梅花针,洛央是行也想,坐也想,吃饭想,睡觉也想。
期间还帮那巨鹿伯夫人复诊了她的小孙儿,并从她的[kou]中顾芙的[ri]子好像并不好过。有了巨鹿伯一家的大力宣扬,顾芙在灵水山上差点医死人的消息,可谓街知巷闻,一时间喊她看病的人大大锐减。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跟旌阳侯世子慕缙也闹翻了。
“对了,我还听说,因为闻太医的失踪,回[chun]堂的闻掌柜饱受打击,连回[chun]堂都开不下去了,近[ri]更打算卖了店铺,带着银钱去青州一代寻找他大哥呢……”巨鹿伯夫人笑着与洛央说起她听来的小道消息。
谁料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洛央立刻眼睛亮晶晶地朝巨鹿伯夫人看来,“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巨鹿伯夫人虽然不明白洛央为何这般高兴,但还是赶紧答了。
她哪里知道,自从与廉王完成了一年之约,保下了洛家医术之后,洛央的心中就只剩下了两件事。其一自然是治好师兄裴胤的眼疾,其二便是重开洛家医馆,为祖父扬名,为洛家扬名。
这不,为了攒够钱开医馆,她一直都在南城这边摆摊。如今,回[chun]堂关门,她完全可以盘下对方的铺子,自己拿来开医馆。既方便了自己,看病之人也会习惯回[chun]堂这个老地方,简直一举两得。
唯一需要顾虑的便是,洛央从床下拖出了自己存钱的罐子,看着里头满满当当的铜板,小脸轻皱,她银子太少了。
早知道,当[ri]就不假清高了,巨鹿伯夫人的金钗与玉镯卖了可是能得不少银子呢。
想到这,洛央又急忙甩了甩头,算了,银子还是踏踏实实地挣才较心安,可现在她盘铺子的银子又从哪里寻呢。
洛央苦恼。
抱着存钱的罐子,洛央的视线慢慢落到了隔壁枝繁叶茂的腊梅枝上,眼睛忽然亮起。
她虽然没钱,但她有个有钱的师兄。
这么想着,内心火热的洛央甚至都等不到明天早上,踩着月[se]便敲响了裴胤的院门。
却不想洛央敲了好几下对方都没开[kou]让她进去,洛央皱眉,顾不上其他,便伸手一把推开了裴胤的院门。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开了,让人惊讶的是,裴胤竟然就坐在了院子里头,正专心致志地雕刻着什么。
“师兄,原来你在家啊?那我怎么敲了这么久的门你都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故意的?”洛央假装生气。
可对于她的话,裴胤依旧低头雕着他手里的木头,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见状,洛央嘴角笑意收敛,“师兄?”
裴胤没有应答。
洛央立刻快步上前,刚走到对方身旁,裴胤立刻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洛央?”
见他这样,洛央才轻吁了[kou]气,“师兄你吓死我了,喊你怎么没反应啊?”
“是洛央吗?”裴胤答非所问。
见状,洛央立刻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裴胤还[yu]挣扎,可洛央却始终捏着他的脉搏。
半响之后,洛央捋平了裴胤的手掌,用食指在上头一笔一划地写到,“你是不是听不见了?”
感受到掌心的温热,裴胤沉默良久,终于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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