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许卿天下

沈沐昕含着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嘴里哼着小曲儿，看似不甚在意的慕容瑜，不禁摇首莞尔一笑，声音不轻不重，却是不容置疑地说了一句：“从今往后，他便是归云庄的二少爷。你们都记着了？”

自家公子素来说一不二，这一点，归云庄上下皆一清二楚。

花奴及屋内所有侍女皆神色一凛，对慕容瑜的态度一改先前的戏谑，立时恭敬起来，喊了一声：“二少爷。”

慕容瑜轻声一笑，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大手一挥，“哎呀，姐姐们赶紧起来，本少爷最是怜香惜玉，可见不得你们这般。从今以后，你们只须记着一点，好好服侍着本少爷，吃好玩好便成了。”

一干侍女见他如此调调，皆不由得低头吃吃地笑，依言起身站好。只是我觉察到，众女看似安然如常的外表下，眸光流回间，总会不由自主往慕容瑜身上溜，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脉脉情意。也是，这些个侍女们在山庄里，平素所见的男子，除了侍卫便是家仆，唯一光华照人如星如月的，还是自家主子，虽则温和，却是半分亲近也无的。而今来了一个谈笑不羁的二少爷，俊美无暇不说，还是个轻佻的性子，怎生不教她们春心荡漾？

只不过这个慕容瑜，还真是个天生的情种，风流倜傥，处处留情啊。

我摇首无奈一笑，懒得理会那么多，起身接了丹碧取来的碗，亲自替沈沐昕添了饭，递过去时，两人眉眼间俱是绵绵的情意。

沈沐昕柔声蜜意地望着我，轻声道：“多谢迟儿。”

我抿唇一笑，只是不说话。

“咳咳。”

只听得不大不小搁下筷子的声响，目光一转，看见赌气不肯让丹碧替他盛饭，一时间晴转多云，气得面颊鼓鼓的慕容瑜，我啼笑皆非，“我说二少爷，您这又是怎么了？”

慕容瑜没好气瞪我一眼，“你说呢？你为什么只给他盛饭，不给我盛饭？你这是区别对待，这是歧视！得了，这饭我不吃了。”

说罢，还当真赌气将碗筷一推，起身作势要走出去。

我瞧见沈沐昕不自觉蹙起的眉头，心下也觉得难受，忙拍一拍他的手，自是不愿为了这等小事让他们兄弟俩有了隔阂，喊道：“等等，你回来坐下，我给你盛饭，给你盛饭行不行？”

慕容瑜立时停下脚步，对我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返身坐下，嬉皮笑脸道：“好呀，你给我盛饭。总之，你给大哥做什么，也得给我做一样的，不能偏心。”

我难得不与他起争执，给他盛了饭，和声细语道：“是是是，二少爷，请问咱们能开饭了么？为了您，我可快饿扁了。”

才坐下，筷子刚拿起来，就有两双筷子夹了一样的菜举到我面前，我望着眼前这一出，也不禁傻了眼。

“你们，你们这是……”

慕容瑜眼疾手快地将自己夹的菜放到了我碗里，而后抢过沈沐昕夹的菜，喂进自己嘴巴里，笑眯眯道：“嗯，大哥，真好吃。来，我也给你夹一筷子。”

我和沈沐昕无奈地对视着，竟是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而后再遇着这样几次，便忽然觉着对着这满桌香飘四溢的菜肴也失了胃口，不再搭腔，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这一顿饭，虽说不算是味同嚼蜡，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难道以后，慕容瑜都要像一个影子般阻隔在我和沈沐昕之间么？这段三个人的爱情，究竟该何去何从？

席间沉闷的气氛，慕容瑜也未尝觉察不出来，一时间，也甚少言语。一直到用完膳后，我命人进来收拾满桌的狼藉，他都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我轻然起身，对着沈沐昕道：“沐昕，我有话想与你说。”

问的人是沈沐昕，可我的眼睛却睇向慕容瑜坐着的方向，因我无法预料，他又会做出些什么惊人之举。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闻言默默起身，道了一句“我先回去了”，便真的转身默然离去，没再多说什么。妖红的衣袂，在拐角处一闪而过，终带出了一丝落寞的余味。

慕容瑜一走，余下的人自是识趣的，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子，走得一个不剩。

我亲自沏了茶，端到沈沐昕手里，坐下来后，半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沐昕轻轻翻动着茶帽，静默着，许久才问：“迟儿，你有心事？”

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终于还是忍不住，定定望住他的双眸，“沐昕，你告诉我，此刻外间形势究竟如何？有些事，你总不能一直瞒我，也无法瞒得住我。若在太平盛世，我自然愿意躲在你的身后，做一个不问世事的小女儿。可现如今，山河动荡，兵乱四伏，父皇和慕容瑜虎视眈眈，各怀心思，他们皆不是善与之辈。你总得，总得有个人能在身侧帮你。难道，以你我之间的情意，还不足以使你对我倾心托付么？”

沈沐昕的面色八风不动，温文一笑，轻拍我的手背，“迟儿，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一个女儿家，这些年已经吃了许多苦头，此心良苦，别人不懂，我还能不知么？我再不能让你身陷那些权势杀伐之中了。你且放心，那些江山霸业，战乱兵分，是男人间的事情，你一个女人家，就不必去操那份闲心了。若沈沐昕无能力护住你，保得你一世安宁，那我还有何资格说要娶你！你放心，你要嫁的夫婿不是那般懦弱无能的男子，他护得住你，给得起你一个温暖平和的家。”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握住他的手，哽咽道：“沐昕，我便知这世上，唯有你对我最好，唯有你懂得我心中所思所想。所以即便错过了花期，错过了那段最美好的豆蔻年华，上天依旧让我们重逢在这一段烽烟战火里，再续前缘。沐昕，你知道么？你总以为，那些为我所遗忘的事，会对你我之间的感情有所影响，你总害怕选择了你，我这一生会留有遗憾。可你知不知道？错过了你，不能和你一世长相厮守，才会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大的缺憾。唯有你，才是云墨迟生命中的不可取代！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甘愿为你舍弃一切，甘愿陪你夺下这一片秀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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