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怜取眼前人
我唤她起来,称许道:“此事你做得很好。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夜,主子与皇上狩猎一夜未归,汝夏王便也跟着不见了人影。他们都说,说……”
我沉声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你直说就是,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心莲悄悄抬头瞥我一眼,面色不安愈甚,迟疑道:“心莲知道主子与平晋侯的关系,是以并不敢私下里多嘴挑拨。可营里的侍卫们都说,是平晋侯将王爷给软禁了起来。还说,此番皇上与您遇险,乃是平晋侯与云妃勾结所为,意欲……意欲谋朝篡位。”
我的手死死抓着木桶边沿,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边是我誓同生死的爱人,一边是我引为知己的朋友,任谁受了伤害我皆会痛心。可上天却非逼着我在两者间做一个选择,舍其一,而后眼睁睁看着一方置另一方于死地。难道,除此之外,果真便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么?我如何忍心,如何……狠心。
我暗自思寻着,终只得仰首喉咙间的一阵比哭还难听的苦笑。
“主子……”心莲怯怯地看着我,不敢说话。
“这两日军营里形势如何?可还安定?”那样虚渺的声音,听来幽寂森森,难以置信竟是出自我口。
心莲摇头叹气,“乱着呢。前儿个您与皇上一夜未归,汝夏王又不见踪迹,士兵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那叫一个人心惶惶。平晋侯方面自是放出消息称,皇上、夜帝、云妃与您四人胜负未分,犹未尽兴,是以要在猎场里多待几日,想借此安抚军心。可那些人乃是跟随皇上多年的亲兵,眼里心里除了皇上和汝夏王,任谁的话也不放眼里,嚷着闹着说是侯爷居心叵测,欲借狩猎之名图谋不轨,谋害皇上。那日大帐前,双方争执不休,险些动起手来。好在慕容贵嫔及时出现,力挽狂澜,说是任何人皆不得轻举妄动,是黑是白,且静观两日再说。那慕容贵嫔入宫多年,育有龙嗣,一直恩宠不绝,且那尊贵的出身摆在那儿,说话自是有分量的。就这样,两方人马按兵不动,一直到今天。”
我慢慢以十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顺带着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忽然抬头问:“云妃和夜帝也一直未归么?”
心莲愣了一下,许是对我的语锋偏转始料不及,茫然道:“自然和您一样未归呀。可奇怪的是,夜国那边的人却像是毫不着急似的,一直没甚声响,不曾派人出去寻找,更不曾向我们这边发难要过人。如此,倒也难怪军中会有平晋侯联合夜国行刺皇上的传闻传出。”
“主子……”女子俯身蹲在我的面前,纯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主子,心莲一直想问,可是一直不敢问。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一夕之间竟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为何就您一人回来了,皇上呢?他不是一直与您一起的么?莫非……”
我眸色一痛,缓缓垂眸,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了心莲的问题。许久,幽幽吐出一句:“心莲,你会爱上一个杀父灭国的男人么?如若,这个男子肯为了你舍去自己的身家性命不顾,只为救你脱险,你会爱上他么?”
问着心莲的同时,我也在心底暗自问着自己,答案,竟是未果。那个霸道狂佞的男子,他总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方式侵入我的生活,或狠狠伤害,或爱得狂野。我每每措手不及,可不得不说,这样的感情太过浓烈,我委实承受不起。
果然,我瞧见了心莲吃惊的脸,惊疑不定道:“主、主子,您……”
我轻笑一声,强压下心头的苦涩,似是对着她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别人会不会本宫不知,可本宫却是决计不会的,决计……不会。”
“决计不会”四字,我重复两遍,最后一遍几乎是咬牙念出,听来竟像是在害怕。有些东西深掩心底,蠢蠢欲动。
“主子说的那人,是皇上吧?”
我转首望定心莲,语气复杂,“你为何作此猜测?”
心莲轻叹一声,“若是平晋侯,主子何须这般苦恼?再者,一直以来,主子心头恨的不就是皇上么?您心中的仇敌,何曾是平晋侯了?”
我恍若初醒,垂眸,许久未语。
我不说话,心莲也跟着成了个闷葫芦,只用心服侍我,甚是贴心。
一股久违的熟稔感浮上心头,我闭眸轻叹:“心莲,你是本宫的碧儿么?本宫怎么一直觉得,碧儿一直就在我的身边呢?”
原是无心之语,不想却惊吓着了心莲。那一块洗澡布蓦然落在地上的声响,无端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望着她,狐疑道:“怎么了?”
心莲急急俯身拾起那布,转身就要走,语调不稳,“这布脏了,心莲给主子换一块新的去。”
我看她一眼,怎生就觉得那道离去的纤细背影透着一股子惊慌,忙出声喝止她,“不必了,这水也凉了,你伺候本宫更衣罢。”
心莲忙称是,自去衣箱里替我取了换洗的衣物。待捧着衣物折回来时,已是面色如常。她扶我走出来,细心地为我擦净身上的水珠,而后将华衫一件件披上。其间,她不知偷偷看了我几回,每一次都欲言又止,眸色隐隐闪过些许痛楚。
这些,我看在眼里,到底不忍。待心莲为我将衣裳穿戴齐整,要退开时,我一手拉住她,半是无奈半是心痛地询问:“心莲,本宫教你伤心了,是不是?”
心莲不解地看着我,惶然道:“主子何出此言?可是心莲何处做得不好,惹得主子……”
我摇了摇头,叹声气,“你明明就在本宫的身侧,尽心尽力,可本宫心里却始终不能忘怀昔日的侍女,还几番将你当做她,你必定觉着伤心了,对么?”
心莲惊讶地看着我,眼眶渐渐红透,随即惊醒过来,垂下头去,“能得主子这般挂念,心莲想,那位已故的碧儿如若九泉之下有知,也算安慰了。心莲,不曾介怀过此事,主子不必觉得歉疚。”
我心下感动,伸手抱住她,那股熟悉的感觉复浮上心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到底,是本宫糊涂了。心莲,逝者已矣,本宫日后定会好好待你。从今日起,你就与本宫的碧儿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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