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知画知丹青
知画院西侧几乎还没烧到,虽然有浓烟进来,不过水墨尚能应付。
水墨一跃上了二楼,推开窗户,顿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知画院原来不叫知画院,水修儒在和冷丹青定亲成功以后,才求了母亲,亲自动手跟着修缮,造了这座院子。
为什么叫知画院呢,丹青本画,知画,知丹青也!
水修儒用这样的方式,向冷丹青表达他内敛含蓄却又忍不住呼之欲出的外放的喜欢。
冷丹青显然是接受了这份喜爱,并回之以同样的情愫,所以才有了水清浅。
只是,造化弄人,水修儒那一次酒醉,和别的女人有了思之,把一切都毁了。
水墨眼前,是知画院的画室,她从不知道,水修儒的画工如此了得,难怪回府时送了顾恺之的画给他,他会那般喜欢的不能自已。
这间画室,占据了整个二楼的一半,非常大,里面挂满了画,每一张,都是冷丹青。
大大小小上千张冷丹青的画像,哪怕是茶杯上,竟然都画了冷丹青的小像。
画室东南角,是一张龙凤大床,水墨一步一步走过去,掀开帘子。
水修儒和冷丹青并排躺着,水墨不可置信的伸手探了水修儒的鼻息。
气息全无!
他们并排躺着,水修儒握着冷丹青的手,面容沉静,甚至带着笑容。
浓烟不断涌进来,水墨看着床上的两个人,陷入矛盾。
水修儒是冷丹青痛苦的源头,却又带给了她快乐的时光,她该成全了水修儒的痴情,还是该还母亲一份安宁。
水墨后退一步,碰到了床边的红烛,她转头去看,红烛上,竟然雕刻了冷丹青的画像。
她不再犹豫,取下了画室墙上最大的一幅冷丹青的画像,一跃而出,出门前,把红烛推到在了帘上。
一生纠葛,都化为云烟吧。
她站在知画院西侧,看着熊熊烈火吞噬着面前的阁楼,救火的人络绎不绝,但是火势太大,水止不得不让人把知画院四周树木砍伐干净,以免火势蔓延。
烧干净吧,这一对苦命的有情人,生不能同寝,死后同穴,希望来生,水修儒能堂堂正正,他们不要再遇见容昭毓。
救火的吵闹声中,水墨听见容昭毓撕心裂肺的呼喊,听见水清浅绝望的喊着爹爹,听见有人抱着思之劝他不要进去……
水墨呆呆的望着知画院,脑中出现知画院的画室,那数千张冷丹青的画像。
爱一个人到何种地步,又是怎样卑微的人,才会日日夜夜,把她的样子画进画卷中,刻在红烛上,甚至描摹在茶杯上,柱子上……
水墨发愣之际——
“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水墨感受着脸颊的热,她已经分不清是知画院的火带来的,还是这一巴掌带来的。
她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容昭毓,她给了自己一巴掌,她的表情却很奇怪,水墨仿佛在哪里见过,对了,冷丹青去世那天晚上,水墨也是这样的表情,当时水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子认不出来那是谁。
容昭毓的脸上,此刻也是这种表情。
水墨没来由的觉得一种报仇雪恨的爽快,又夹杂着对水修儒的愧疚和敬佩,所以水墨露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
“祖母,节哀!”水墨想了许久,最后开口,只有这几个字。
这几个字,却像一块巨石,轰然砸下来,压在了容昭毓心口。
肯定是水修儒不在了,水墨才会说节哀这两个字。
容昭毓一口气上不来,往后跌了两步,容嬷嬷忙扶住她。
水修儒,也是水清浅的父亲,不过区区几日,水清浅失去了双亲。
知画院整整烧了一夜,烧得干干净净,水止提前部署,火势没有蔓延到周围。
大火过后,水墨自己在火中把水修儒和冷丹青的尸骨清理了出来。
水清浅没有昏倒,没有逃避,她和水墨一起,搬着一块块烧剩下的木头,找出父亲和母亲的尸骨,然后亲自捧着,和思之一起,盖上白布,葬进了水家的祖坟。
容昭毓一蹶不振,心痛如刀绞,起不了身。
水家灵堂,仍旧设置在前厅,里面放着水修儒夫妇的衣物。
水修儒生前贴身服侍的人,给水清浅送来一封信。
水清浅打开,那是父亲留给她的绝笔。
浅浅吾女!
写此信时,我身尚在人世,我心却已与你母亲归于沉寂。你读此信时,我与你母亲,已经魂归苍穹,却自由无拘。
我盼这一日,许久矣。
我这一生,文武不能,生性软弱,既不能护佑妻女,让你母亲平白遭受种种磨难,让你遭受诸多白眼,处处需你二妹加以扶持。又不能顺从母亲,让她满意。
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谢上苍,让我来这世间一趟,可以遇到你母亲。
我对你母亲相见恨晚,在此之前,我生性愚钝,却又放浪形骸,见你母亲以后,我一时顿悟,自此以后,一生只为你母亲而活。怎奈年少蠢钝,犯下错事,让你母亲伤心欲绝,后又因国公府旧事,你外公骤然离世,我却没有能力为你母亲撑腰。你母亲一时诸事交杂,心灰意冷,伤了身体,再不能生育。
浅浅,为父愧疚,我曾因为你母亲生了你而对你不喜。你母亲生产时受了如此大罪,但你母亲如此钟爱于你,因此我也对你欢喜至极,感谢你的到来,让丹青欢喜了这么多年。
思之是我的骨血,你的亲弟弟,让他入府,你祖母定会加倍关爱,家中有个兄弟,你们三姐妹也多一个依赖,外人才不至于敢欺辱你们。
你母亲去后,我魂魄无依,惟愿与她同穴,此生即安。为父不仁,让你面对如此困境,但为父相信,你如你母亲一般,定然会坚韧不拔,克服一切。
挚爱吾女,不盼你荣华富贵,只望你一生顺遂,安宁喜乐。
父,水修儒!
水清浅紧紧握着薄薄的信纸,第一次感受到父亲与她如此亲近的距离。
水墨走向湖边的水止,他背对着众人沉默不语,水墨与他并肩,用一种信任又忧伤的语气,带着一丝丝责怪,又带着一丝丝释然:
“爹爹,母亲的尸身,是你帮大伯送出来的吧。”
水止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也用同样的语气回问水墨:
“墨儿,是你引你大伯知道真相的吧。”
水墨也没有说话。
水墨只想到让容昭毓和水修儒到母子隔阂的地步,让容昭毓也感受一下被背叛的痛苦,她却不知道,水修儒竟然爱冷丹青如此之深。
她一次一次让自己忍住,不要伤害水修儒,因为他还是水清浅的父亲。
可是!他对冷丹青造成的伤害,间接导致冷丹青的去世,又是水墨不能原谅的。
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或许是最好的。
尘埃落定?
似乎不见得,容昭毓不会善罢甘休,那是她的命根子。
“爹爹,这些年,我一直忍耐,哪怕有了可以轻易置之死地的能力,我仍然在忍耐,这一次,我该如何?”
水止摇摇头。他也在忍耐,忍耐不了了,就出门去远方,逃避这个地方。
这个问题交给了他女儿,他们一起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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