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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满府皆白


  六月十二,水清浅回门。

  夫妻两人并肩而行,水家早早就等候着了。

  冷丹青去世,除了容昭毓和水修儒还有水止,只要少数下人知道,水墨封锁了消息,不准任何人传出去。

  大姐的婚事,包含了回门祭祖,有始有终,才是一个圆满婚礼。

  水修儒脸上的伤口被小心掩盖着,他被打得起不了身,可是知道今天女儿回门,仍旧让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迎接女儿和女婿。今天早上,紫冷告诉水墨,那个打水修儒的小贩,死了。

  白芷仍然是冷丹青,一家人其乐融融。

  冷黎初一路上都对妻子体贴入微,对水家长辈也是恭敬有礼,容昭毓脸上笑容和煦,她虽然一直想和母家亲上加亲,不过最终未能如愿,现在这样,她也是打心里觉得不错,毕竟有了国公府这门亲事,水家的皇商头衔再下来,以后水修儒再有孩子,身份也会更加贵重。

  水清浅和冷黎初先跪拜了容昭毓,再跪拜父亲母亲,然后依次是水止尹檀漪,最后和水墨灼灼见了平礼。一家人又去了祠堂拜祭祖宗,再去墓园扫墓祭拜。

  到了墓园,水墨没有跟着众人,而是独自去给白术墓前放了鲜花。祖宗们有孝子孝女祭拜,世世代代,会一直有人来打扫,族谱也会记住每一个人的生平事迹。但是白术却没有人记得。

  出了墓园,水清浅一直拉着冷丹青的手,冷丹青面色惨白,剧烈的咳嗽,水清浅忧心不已。

  冷丹青却很淡然,反而安慰女儿:“我这一生,心愿已了,哪怕现在去了,无非是早登极乐,我期望这一日,许久了。”

  水清浅内心大恸,她如今已为他人妇,挽了高髻,换了小姐装,从小姐变成了少夫人。

  可是,母亲这,她仍然是女儿。

  水墨挽着姐姐的手,轻轻抚慰她。

  水修儒一路沉默,佝偻着身躯,寸步不离冷丹青,哪怕是假的,至少,还是这个样子。

  回门以后,新妇回了夫家。

  水墨静静的坐在正堂,下面是水府几百个下人和守卫,正等着水墨的训话。

  偌大的正堂,水墨孤零零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水墨看着他们,然后缓缓的说——

  “大夫人,今日过身了,水府今日起,满府皆白。”

  六月十三,水墨派人通知水清浅,冷丹青,过世了!冷黎初陪着水清浅又一次回了娘家。

  回府途中,距离水府还有十里,路边林木,竟然都盖上了白布。

  水清浅的惊讶和不敢相信,一下子就变成了接受,狂风骤雨一般的悲伤袭来。冷黎初把她拥入怀中,水清浅泪如绝提。

  水府满府皆白,片彩未留,连府外竹林,都盖满白布,一时之间,金陵城白布价格,直往上涨,水墨下令,水家店铺,无论是谁,只要来买东西,皆送一尺白布。

  水墨想要这金陵城,这天下,举城皆白,举国皆白,为母亲戴孝。

  灵堂上,水清浅不敢相信,水墨紧紧搂着大姐,生怕她一时想不开,撞上棺椁。

  “墨儿,我没事,我不会想轻生,我就是想看看母亲,她是不是睡着了。”水清浅眼神空洞,走向棺椁的脚步越来越慢。

  当看到棺椁中面容沉静的母亲,静静的躺在那,安详的样子,一如往昔。

  水清浅一时气血上涌,悲恸的大喊一声——

  “娘!”

  她终于受不住,重重的向后倒去。

  “大姐!”

  “浅浅!”

  这一身呼喊,把水墨的心都喊碎了。

  水墨本能的抱住她。

  冷黎初迅速的过来,抱住水清浅:“墨儿,我来吧。”

  水墨略一顿,放了手,把人交给了冷黎初:“姐夫,送大姐去后堂休息吧。”水墨忙让紫冷给他们带路。

  灼灼跪在灵堂前,看到大姐昏倒,忙站起来冲了过去,起来太急踩到裙角,一个趔趄向前栽去,水墨立刻冲过去赶在蓁蓁前面抱住她:“灼灼放心,大姐姐没事。”

  “二姐姐。”灼灼声音带着哭腔,脸上的泪水珠子一样往下掉:“大娘不在了,灼灼想要大娘抱抱。”

  水墨突然就觉得心被刀子割一般,她紧紧抱着灼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堂上的人哭成一片。

  只有水修儒一个人没有哭,他静静的跪着,腿上的伤口裂开,鲜血染红了孝服都没有发现。水清浅一声恸呼也没有惊动他。

  他的样子,仿佛世间一切,随着冷丹青,都不在了。

  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水墨一直守在灵堂旁边,当水兰进来的时候,水墨第一次,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

  第一次,她差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差点出手把水兰一掌杀了,用来祭奠冷丹青的在天之灵。

  可是,她的血会染脏了冷丹青的灵堂,她不配。

  水兰哭得很伤心,仿佛这个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宗族长老和吊唁的人都被她打动,纷纷称赞。

  “这个丫头莫非也是水府大夫人的女儿?真是孝顺啊。”

  “这姑娘真不错啊。”

  ……

  水墨又一次掐着手心。

  慕容惠氏和沉吟走了进来。惠氏是被侍女和沉吟扶着进来的。

  惠氏听到冷丹青走了的消息,鞋都没穿就冲出来让管家备马,一路上哭晕了,沉吟忙调转马车回慕容家。惠氏醒过来又让马车折返,到了水府又晕了过去,掐了人中,又喂了一碗参汤才缓过来。

  她颤巍巍的走过来,没有去上香,没有去磕头,而是不顾他人,直愣愣就往棺椁那走。

  水墨知道,她想和自己的姐妹告个别,于是让下人不要拦着,自己上前亲自扶着她。

  惠氏扶着棺椁,看着冷丹青的脸,颤抖着声音:“你着什么急啊,不是说好了,等我们老了,就住一块,你每天给我画画,我每天给你弹琴,你怎么……不守信呢!这么多年,你从不食言,这一次,怎么食言了?”惠氏又一次落泪,扶着棺椁的手怎么也不肯放。

  她们三十多年的友谊,自小一起长大,常常书信往来,是闺中挚友,惠氏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惠氏的长媳妇,慕容凌的妻子杜明落现在身怀六甲,很快就要临盆了,这种时候,按理惠氏是不能来的,以免沾染晦气,带了回去。

  惠氏第一时间就来了,可想而知对冷丹青的友谊,有多深厚。而慕容老太太却没有阻止,可见慕容老太太,也是明是非通透的人。

  这样的挚友,一个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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