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我会听。”...)
五条悟轻飘飘的话语落下的时刻,将眼罩也随手摘下。
与此同时,他额前的白[se]碎发自然垂落,那双漂亮的苍天之瞳坦然露出。
他侧过脸,纯白睫羽略微抬起,宛如玻璃珠般的眼睛倒映着身侧人。
在他的视线中,江莱微怔,而后脸上绽放出清浅的笑容,像夏季的一缕风吹拂起湖面的点点圈纹。
五条悟的六眼本身便具有收集信息的能力,自然能够窥见江莱不加掩饰的真实笑容,他眉峰略挑:“这么开心?”
“对啊,很开心。”江莱神态坦然,他动作自如地将右手的书册搭在左手,“难得你愿意听我这个妄想症说话,真是太感动了。”
白发男人稍歪头,手中转动眼罩的动作略停。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隐约听到了些许莫名讽刺的味道。
不过在他的注视中,身穿藏青[se]和服的黑发青年神[se]温柔,似乎并无额外的情感加持。
江莱单手持着书册,将其轻点在侧脸,神情流露出几抹回忆思索,喃喃道:
“说起曾经的故事么……”
回忆就像是布满整个海滩的漂亮贝壳,大大小小零散分布着,每一枚都有独特的花纹和形状。
该从何拾起,从哪一枚贝壳的图案开始描述,一时之间竟然也成为某个难题。
似乎是察觉到江莱略显为难的神[se],五条悟轻笑了下:“怎么,讲不出来了?”他语气轻佻,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感。
“因为实在是太多,不知道该从何开始。”江莱平静坦言,接着将话题抛回挚友,“既然如此,不如你来选吧。”
“毕竟都是一些我还记得、你却忘记的经历——你想从哪一个时间段的开始听?”
“要我来选?”五条悟睫毛扇动,他摆出一副略显夸张的斟酌姿态,接着嬉笑道,“那么就从最初的最初开始吧,从你妄想症里第一次见我开始讲。”
最强选择了海滩上最早的那枚贝壳,将回忆时钟拨回一切的起点。
江莱稍微一顿,他原本想从神社幼五的会面开始,在转念一想后,又觉得或许最初的最初还要更早。
——是一段从千年前便开始的结缘。
若是从千年前开始叙述,故事未免有些漫长。
江莱不确定五条悟是否愿意听完,毕竟他不确定对方此时的倾听是一时兴起、还是确有热情。
“可能会有点长哦。”江莱率先提醒,他眨眨眼,“你会听我讲多久?”
五条悟没有对此给予准确回复,他只是颔首,漂亮蓝眸平静如海:“我会听。”
江莱闻言、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笑了下,目光落在前方,心中缓慢酝酿起过往。
那些久远的回忆涌动到喉间,在启唇时自然而然地吐息而出。
“你相信轮回流转一千年么?最初的最初,要从那个咒术最为繁盛的时期开始讲。”
“第一次见面是在城郊处,当时的你面上是一名优雅贵公子,以盲人的伪装施施然上前。”
……
藏青[se]和服之人的声线温和,他开始缓慢讲述起神奇又宏大的故事。一个时代仿佛呈现在眼前。
或者更准确一些——更像是一个世界展现在眼前。
摘下眼罩后的五条悟,六眼一览无遗地收集着周边的信息,庞杂的信息充斥着大脑。
在这一堆纷杂的多余信息中,黑发青年的话语像是一缕清泉,与那些无用的夏[ri]燥热相区别,无比自然地从耳畔流转到心间。
五条悟原本只是想简单听一听,到后来,却好似也沉浸入对方话语中的世界。
短短的路程在倾听故事中变得漫长。
天边的云卷云舒好似缓下来,摇动的树影轻晃[bo]澜在路边,枝丫上不知名的小鸟也收敛的翅羽与歌声,光影里唯留下行走着的二人。
黑发青年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眸里含着温柔的亮光。
五条悟不自觉地压住了步速,安静地陪伴在藏青[se]和服之人的身侧。
他从千年前,一直听到千年后。
在对方的讲述中,他、杰与硝子有过误会、有过错过、有过分离,最终却又像是行走在一个圆上,兜兜转转重逢在一起。
这样的故事会是真实吗?
五条悟心底稍微有些许不明显的茫然了。但这个世界杰与硝子遭受的伤害也是真实的啊。
因某种不知名的因素影响,五条悟回避着那颗探索的纠结之心。
他难得刻意避开黑发青年偶尔转过的目光,不去给予多余的情绪。
故事太过漫长,江莱挑挑拣拣筛选出一些,也持续了许久的时间。
好在江莱现在具有[存在]的特质,没有人类的生理需求,即便滔滔不绝也不会感到[kou]渴。
等他意犹未尽地说完想说的,才反应过来时间的流逝。
江莱忍不住瞥了身侧人一眼,担心对方已经开始神游天外、或者昏昏沉沉想睡觉。
然而在他话语停住时,五条悟面孔转向他,看起来并未分神一秒。那双剔透蓝眸轻眨:“结束了?”
“嗯……算是差不多讲完了吧。”江莱抿唇笑了下,“还有更多,等着你出去后和我们一起创造呢。”
五条悟没有就此回复,他只是眼帘略垂,接着翘起唇角,用往常那般上扬的语气道:
“嘛、非常[jing]彩!逻辑和时间线都无比通顺,怪不得你会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世界里。”
“……”
时至今[ri],江莱已经不会因为对方的这种言语而神伤了,他只是淡淡微笑以作回应。
而五条悟顿了下、自己很快又接上一句:“当然,这没什么不好的。”他摊手,尾音上扬,“我也有相似的妄想和疯狂,我们可以是同类。”
“——或者,同伴也行。”
后半句显得有些轻,若非江莱有着敏锐的五感,几乎无法捕捉到。
江莱先是表情稍顿,接着笑容抿开。
他没有接话,只是稍稍调整了步伐,稳稳地行走在五条悟身侧。
他们心绪不同,目标背离,却又共同行走于一条道路,共赴一场浩瀚的覆灭之旅。
——
五条悟早早地便让乙骨忧太下了通告,所以京都很早便开始了人员撤离。
周六晚间新闻还在播报京都的情况,而造成一切[sao]动的始作俑者还在牛排店。
白发男人用刀叉将牛[rou]切割得完美,正在享受眼前的这份餐食。
坐在对面的江莱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通告,敲敲桌子示意了下,感慨道:
“京都的人好像撤离得差不多了,你还真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一座城。”
五条悟抬起头,回复驴唇不对马嘴:“这家牛排店不错,烤得正合我心意,下回再来吃哦。”
江莱:“……好歹你也规划下吧,明[ri]就要到京都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或者你不太放心我的话,不说也可以。”
“哎呀、怎么会呢?我们可是一起拿下过最佳糖豆人称号的队友!”五条悟嘻嘻笑着,摇晃手指说出的前一天发生的事情。
前一天他们去甜品店,五条悟兴致勃勃拉着江莱参加了个夹糖豆二人组活动,一分钟里夹得最多的小组可以获得最佳糖豆人称号,以及当[ri]的皇冠甜品。
江莱闻言却在心底轻叹了[kou]气——对方越是提及这种[ri]常琐事,越是代表着不想聊大事。
尽管此时一路同行,他却还不知晓五条悟前往京都的原因。
如果是为了给予自由的死亡、阻止监管会的饲料计划,为何又提前发布了计划,让京都人有撤离的时间?
可若是单独毁灭一座没什么人的空城,推翻建筑,似乎也没什么大的意义。
说起京都有什么特别的……御三家?江莱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词汇。
禅院家和加茂家的驻地都在京都,五条家的老宅在京都、新宅在东京。
难不成五条悟是为了摧毁御三家旧址,所以才选择了京都?
江莱想。似乎也有道理,毕竟御三家是咒术界高层的重要输入来源,同时也与监管会勾结密切。
五条悟选择直接覆灭京都,御三家驻地自然也会灰飞烟灭,连带着其中可能潜藏的各种秘密武器。
不过最终,五条悟到底还是给了他们一段准备的时间,没有来个突然袭击。
身为最强诅咒师的五条悟不再遵循咒术界的法规,但他好像也没有残忍血腥到滥杀一切。
布置计划时,他有轻描淡写地挥挥手,尽量将无关人员摘除。
江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感受出对方嬉笑面孔下那份平静发酵着的疯狂。
最强在克制那份给予众生自由死亡的心,还没有彻底挣脱人间的规则圈。
——只是不清楚,这份潜藏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也许下一秒便会脱轨也说不定。
心中思绪流淌,江莱继续看着挂在上方的电视机。
“天气预报说明天京都是[yin]天啊。”江莱随[kou]说,“云层很厚,没有太阳。”
五条悟略微偏头,接着问:“你想看[ri]出吗?”
江莱眨眨眼,没明白面前人的意思,不过还是顺着回答了:“明天多云,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有机会看一下[ri]出也不错。”
“想看自然可以,与天气无关。”五条悟翘起唇角,他轻挑的指尖转瞬浓缩酝酿着可怖的力量,“……因为[ri]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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