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鸟屎
古代丧葬文化讲究尤其的多,顾媻之前介绍给客户的,最经典的便是老版红楼中秦可卿的出殡画面,他搜出来给客户们看看,一边看一边讲解。
虽然说每隔朝代的出殡文化不同,但古人对死这件事看得仿佛比生更重要,哪怕生前连块儿肉都要吃不起了,死后却讲究风水,讲究棺材,绝不能一卷席子裹了随便一埋。
如今大魏朝的丧葬文化,顾媻亲身体验了一番,简直是叹为观止,他发现大魏朝贵族里竟是人人到了一定年纪就给自己准备好了棺材。
有那些讲究的大户人家,从成年起就开始寻摸好的木材要给自己打个好棺材了。
好的木头,千金难求,只要碰到了,也不嫌弃晦气了,立马就要拿下,然后打出来的棺材,每年要保养,要重新上色,还要有专门的人看管,因为甚至还发生过小偷把大户人家的棺材给偷了的事情发生。
谢家乃扬州鼎鼎有名的侯府权贵,当家的老侯爷去世,别说是扬州刺史了,就连临近的其他几个州刺史还有各省的总督,就连八府巡抚都来了,众人齐聚一堂,按照官职、远近、亲疏等关系挨个儿给高高躺在檀香制作的棺材里的老侯爷磕头。
至于为什么是檀香而不是金丝楠木,这点顾媻也有些好奇,专门问了一下谢二,谢尘的回答丝毫不让他意外“啊这是檀木的我也不晓得啊。”
“好的,我问别人。”你去别处玩儿吧。
之后顾媻问慕容丰,慕容府丞倒是很清楚,他说“金丝楠木虽然也昂贵,且不腐不坏,但不如檀香难得,且如今檀香只供皇室用,整个扬州,估计也就谢家能够使用这种木头制作的棺材了。”
“原来如此。”顾媻跟慕容府丞一边说话,一边在院子里帮谢二招呼来客。
因为要停灵七天,第七天的时候,才要送两位谢家上人上路,所以这几天侯府来往人员简直堪称二十一世纪故宫日流量。
好吧,顾媻夸张了,可他感觉哪怕比不上故宫,和去雍王府参观的流量比肯定是只多不少。
他一个外亲,尚且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功夫都要跟十几个来往的商贾、小吏、老侯爷的门生故旧、世子爷的同窗好友、老侯爷的远亲旧邻、世子爷的笔友、老祖宗的娘家亲戚、各色女眷、长安来的使者、边城来的老者,全部一一打招呼点头。
五天下来,顾媻感觉自己颈椎病都要犯了,半夜到底是忍不住跟谢二说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府上,顺便请这几日一直陪着自己的林梦山还有李捕头一块儿吃饭。
三人原本只是小聚,未开席,门外旧传来消息说是谢二爷过来了,顾媻好奇让人进来,谢二循着香味就很不客气坐下,顾媻笑着便说“下午便问你要不要来,你说忙走不开,这会儿怎么自己来了”
说话间,林县令与李捕头已然站起来毕恭毕敬的给未来侯爷行礼。
谢二很是潇洒摆了摆手,坐下就先喝了口水,一脸无语地骂道“操他妈的三爷爷,就那
个成天带着他儿子在祖父面前哭的那两人,老子迟早收拾他们。”
怎么了”小顾导游八卦,一边坐下又给谢二把茶水续上,一边对身后的婢女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可以上菜了。
谢二爷冷笑着描述道“他与我祖父虽然是亲兄弟,但早八百年前就分了家,如今看我爷和我父亲都没了,便混淆视听,说什么当年我祖父募兵的时候找他要过一些银子,陆陆续续的,都没还,说他看在兄弟的份儿上一直也不在意,如今我祖父去了,他们三房的又不如侯府光鲜,如今想要回这笔钱,还假模假式地拿出借条,要我看我看他娘个蛋我直接走了,让和尚们在那儿念经,我出来清静清静。”
谢二最烦算那些陈年烂谷子的账,要他说,不过分的话,几百两,一百万两左右,他就是给了那个三房的父子俩也无所谓,偏偏那借条上写的是一千万两,还要算上利息,以每年三成利息算。
“这怎么算”顾媻自来了古代,还没有接触过细致的借贷算法,不知道这里的三成是每年本息一起,还是本金不变。
林梦山林县令算得飞快,邀功似的连忙告诉先生“本息每年都要相加,若当真是二十多年十年的本息总共可都有一万三千七百七十七万两。”
说完,林梦山胖脸上都是一阵感慨,进而说道“如此之巨,哪怕是国库都怕是拿不出来,且兄弟之间,怎么可能签下如此荒唐的印子钱似的债务我看是假的。”
谢二爷欣赏地看了一眼林梦山,原本他这辈子讨厌一切如他大哥那样圆滚滚的人物,如今看来,他太狭隘了,谢二立马豪言“没错,明日他再提一句,我就把他打出去。”
“欸千万别这个”林县令可不知道如何跟一个二世祖打交道,虽然说这位二爷改邪归正了,可这说风就是雨的样子,可太吓人了,林县令委婉道,“不可动手啊,先动手的吃亏。”
“我能吃什么亏他该庆幸如今只我一个人回来了,我祖父的那些老兄弟还在闽南捉反贼,若是让祖父旗下的神威右将军晓得有人在我祖父死后还抹黑他,说他欠债不还,呵呵几个头都不够他掉的。”谢二淡淡道。
这会儿女婢们已经在上菜了,今夜顾媻颇有吃烧烤的心情,找最爱的厨子点了自己口述的碳烤串串,佐料也都是他说,厨子来准备,还准备了棒子国的甜辣酱,最后搭配一点青葡萄酿的酒,只不过顾媻没给谢二酒杯,这人要禁酒一年大魏孝道习俗。
“行了,不说他们,来尝尝小羊羔烤肉串,我特地让厨子只取肥瘦相间的那些地方,烤出来后立马就呈上来,一路上被微风吹拂,送到桌前的时候,刚好温度适宜可以入口,来来来,李捕头别客气,都尝尝。”几日都在搞丧礼的事情,顾媻不太喜欢吃饭还聊这个,总得给脑子放个假吧,最近听和尚念经听得他自己都要会了。
“多谢大人。”李捕头平日过得清苦,嫌少有这么吃肉的时候,但他却不好这个,大人两次相邀了,再拒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不给面子,如今才
坐在这里,却跟几个达官贵人们没什么话题可聊,就连什么印子钱什么的,他算数也不好,便听天书一般坐在旁边云游天外。
乍听见小顾大人喊吃饭,李捕头这才神回躯壳,拿起一串红柳枝串起的羊肉串一口咬下,好家伙,那肥肉烤得外焦里嫩,几乎要爆浆一样,入口便是两三下吞了下去,随后口腔泌出无数的口水,不再来一口便要泛滥成灾。
“嗯非常好呢,你们觉得呢”小顾大人一口下去,便幸福感又上升了,别说让他去侯府听念经了,就是他亲自去念几天,回来后有这么一口肉,那都是值得的。
他这么努力上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享受吗
小顾感觉真的超幸福的。
谢二对吃食没什么讲究,他就是吃屎都行,但是若要讲究一个面子攀比,那他得吃龙肉才行。
可如今谢二爷坐在小亲戚别致清雅的小院里,窗外一片红粉海棠,池子里飘来杨花浅淡的清香,偶尔能瞧见红色的小鱼腾一下子跃起,溅出金色的水滴,又扑通一下子砸入池中月里。
他身边顾时惜穿着随意,笑嘻嘻地招呼大家吃吃喝喝,然肩膀上带着白色的绑带,正两手开弓,一手拿着一串肉串赏月,桌上肉串滋滋冒油,另一个锅子煮着一些杂碎这些东西向来有地位的人都不屑去碰,有损身份,谢二也觉得挺不上台面的但是顾时惜却好像并不爱面子,只要好吃就吃。
院子外面,是一些小厮和丫鬟们也在聚餐。
顾媻是不拘下面人的伙食的,自己吃什么,下面的人当然也得吃什么,所为民以食为天,他让下面的人吃饱吃好,谁会说一句他的不好
且顾媻喜欢看大家对他想吃的东西赞不绝口,尤其是今日的重头戏炸全鸡,当金灿灿裹着酥皮的炸鸡上场,外面小厮和丫头们立马哇的叫出声来,顾媻这边便也期待扯条腿吃,谁料他刚准备动手,下人就又禀报来“大人,监察院的闵大人和尹御史前来告别。”
顾媻手里拿着炸鸡腿,叹了口气,心想没办法,为了日后也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去会会他们也是自然。
前两天顾媻已经请这两位吃过饭了,还以为这两位立马就能回长安去,谁知道竟是今晚才走,也不知道是不是掐着点儿来蹭饭的。
“好,让二位大人稍等,我净手后便去。”
“我陪你。”谢二也放下手里的肉串,他这几天大致了解了一下目前扬州所有人员的情况顾媻和他说的这两位他怕又要找小亲戚麻烦,他可不像顾时惜那么委婉客气,要他说,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再索贿,直接把钱送监察院大门口去,谁想要谁自己去领
“你去做什么”
“都说了,陪你。”谢二垂眸。
顾媻盯着草包好一会儿,感觉像是老子训儿子一样,谢二缩在凳子上不敢看他的样子真的像,哈哈。
他心里觉着好玩,笑了笑,点头“行吧,可你不许说话,一个字也别,不然别去。”
“知道了知道了。”谢二含糊点头。
两人立马起身,起身前跟林县令和李捕头告罪了一下才走。
林梦山自然没意见,只不过觉得实在是有趣,他等小老师和谢二爷都离开了,才嘴碎地跟李捕头搭话,笑道“侯府的公子这般好相处的吗我看外面传说什么谢二爷从前逗猫遛狗无恶不作,顽劣到对夫子都不敬,甚至还差点儿打死太后娘家的公子。这些大概都是以讹传讹了。”
李捕头,土生土长扬州人,抓过谢二爷两回打砸店铺然后赔钱了事,看见过谢二爷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和几个公子哥比谁尿得远,买了个花魁一夜,让花魁在大街上青蛙跳,跳几步撒几张银票,还有买了全城的鸽子放飞,弄得扬州城到处都是鸟屎,百姓怨声载道
李捕头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谢二爷长大的,这位公子哥做过的荒唐事儿可不止于此,其人不坏,但性格的确恶劣,软硬都不吃,可谁知道偏偏好像就很听小顾大人的话,当然李捕头想,可能少年只是单纯的长大了。
任谁家中遭逢这样的变故,都会长大的。
“嗯,以讹传讹。”李捕头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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