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学政
正式与学政部建交那天,顾媻特地捯饬了一下,换了一身很清雅的淡烟色长褂,外层也是一层浅色的沙,大魏最近流行这样穿,当官的基本都人手一套,据慕容先生说,纱织有种飘渺欲仙之感,读书人都追求这种出尘,所以畅销。
为了融入众人,顾媻没少下功夫,还在出门前对谢二好好嘱咐了多句,一是让谢二不可以用手做任何事情,以免穿帮;二是下棋的时候,不要多说任何一个字,营造高深莫测的高人神秘感。
由于扬州的学政大人在扬州混了几十年,说不定对谢二很是了解,所以这些天他们找人在外面大肆宣传的天才围棋手的形象不一定能吓到对方,所以谢尘必须要在和那位孙学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震慑到对方,他们此去,打的就是心理战
两人准备坐马车前去。
慕容丰留守在府台内,帮顾时惜处理公务。
车上,谢二撩开马车窗户上深蓝色的帘子,幽深入雨夜的眸子落在外面慕容丰的身上,回头后,问他的小亲戚,说“你如今对他很信任啊。”
顾媻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笑着说“慕容先生此人很是正派,他欣赏那种能够有能力破局之人,有没有功名倒是其次,所以我才能入他的眼。”
“顾时惜,你若是后年被评为上上,去了长安,想做什么官”年轻痞气的侯爷此刻声音有些轻,他知道自己之前不管说了多少要随顾时惜一同入长安的话,这些都不一定能够成真,他如今是侯爷,轻易不能随便挪动位置,否则就凭他手里有兵这一项,就可能被人参奏一本有以谋反,到时候有口说不清
从前混世魔王一般的谢二爷,如今不得不去思考很多现实的问题,他在想,怎么样才能跟着一同入长安呢可真是难办,若是匈奴打到长安去就好了,他就有理由入了。
然而这么随意一想,又回头看了一眼扬州热闹的街道,看窗外游人如织、叫卖如云、望来商队车马接连如游鱼连绵,街口巷道间,孩童们爬上巨大的杨柳哈哈笑着放风筝,再远一些,是天边醉人的晚霞。
谢二忽而心有所感一般,目光缓缓挪到对面闭目养神的小亲戚身上,见其面粉如霞,肤若凝脂,身材窈窕纤弱可怜,觉着那些匈奴还是莫要入长安才是,如此盛世繁华,才是顾时惜想要做官的世道,倘若到处战火连绵,小亲戚指不定躲哪儿避难去,才不会坐在这里,拉着他要去找人合作分钱。
谢二不傻,只是很多事情他不怎么在乎,所以从来也不去细想。
可如今由不得他不去细想了,替他打算的那位老人前些日子入了土,他如愿坐上了自己从小就又怕又渴望的位置,可以后呢
以后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于是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似的,抓住顾时惜,顾时惜想做什么,他便跟着做,好叫自己不至于废掉。只不过这点,他自己并没发现。
再来,顾时惜他多柔软脆弱的人啊,身边也没个谁护着,就想要在官场大展身手,他不多护着点
儿怎么能行
好歹是他们谢家出去的,代表他谢二的颜面。
谢尘选择性忽略顾时惜如今还有孟家这个靠山,自觉还是顾时惜唯一的底气,真正的底气,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总而言之,他得护着顾时惜。
护着他的小亲戚,便是如今谢二爷最真心的目标。
最后的最后,作为孟玉的兄弟,谢二讲义气,也得好好照顾顾时惜,谢二如是想着,想了许久自己如今对顾时惜鞍前马后的理由,总算是安心多了,只是忽地意识到自己看顾时惜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便立马也学着顾时惜的样子闭上眼假寐。
假寐的顾媻悄悄撩开眼帘,瞄向对面的少年,发现这人跟屁股有针似的,根本坐不稳,一会儿扣这儿,一会儿扣那儿,忍不住嘴角都翘了翘,心道估计有多动症吧。
抵达学政府前,顾媻在路边儿看见有卖红糖醪糟圆子的小娘子,立即叫停了马车,对谢二道“晚宴估计又要喝不少酒,我们先吃点儿东西填填肚子,免得第二天难受。”
虽说古代的酒度数都不高,但架不住喝得多,更何况他过去找人家学政部谈生意,一个人面对千军万马,肯定每人都要敬酒,一圈下来,他很吃亏,再怎么千杯不醉,还是得保养保养胃。
谢二从前也见祖父出门喝酒前喜欢啃两个白馍馍,说什么去了后哪有时间吃饭啊,光喝酒去了,搞得每次回来饿得慌,所以不如去前先吃一些东西。
谢尘还在出神,小顾大人就已经跳下马车,寻那位小娘子买了三碗红糖醪糟圆子,自己的多放红糖、马车车夫与谢二的就正常。
车夫十分恭敬地给谢二端来,谢二接过后,对这种甜食真的很没胃口,但抬眸看小亲戚吃得那叫一个香,鼻尖便仿佛也被碗里的香气捕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感觉从食道到喉咙里都布满甜意。
他端碗两口喝光,圆子随便嚼了嚼,便把碗亲自送回去,随后看顾时惜已然是府台大人了,却还和小老百姓似的,能跟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和气极了的,还能跟农户聊天,说天气最近很好,说河边的柳树今年格外的茂盛,又说起时政,说北面的匈奴,说扬州还好有武恭候府在,武恭候府向来保扬州平安,附近贼匪无一人敢冒犯,就老侯爷训练的那匹兵,肯定连匈奴都能杀个片甲不留
小顾大人乐呵呵地震惊着,说“这么厉害”
扬州百姓有些还不认识顾大人,以为是外地来旅游的,一听这话,个个儿都夸起武恭候来,还有人说起如今新任的武恭候,是当年逗猫遛狗的二世祖谢尘,说谢尘开窍晚,去年才突然开窍,如今已然成为能顾独当一面,还领军剿贼的少年侯爷
“哇”小顾大人听着,扭头对蹲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小谢同学挑了挑眉。
那些百姓也瞧见了谢尘,立即给顾时惜指认改邪归正的好侯爷。
顾时惜心里别提多美了,他当初做的戏可太成功了吧满足感直接遍布全身,以至于他吃完红糖醪糟圆子羹,回去与谢二回合,都觉得
谢二是他最棒的作品,特别有出息,以后说不定也前途无量。
前途无量的小谢同学也不知道自己的小亲戚在那桌子上听了什么话,好像是很高兴,笑容满面的就冲着自己来了,像是一阵暖风,夹杂着无法描述的花香。
“笑什么”上车的时候,谢二情不自禁的也笑着问。
顾时惜坐在车上,模样绝美无双,晚霞透过窗边,斜入一线金红的光,正好打在少年眼睛上,把那卷长的睫毛都烫成金色,瞳孔似琉璃通透干净“我在笑你如今名声可比我好得多,都在说侯府在你手里肯定会更加装大,连北面的匈奴,咱们扬州都不必怕,有二叔你顶着呢。”
谢二被夸得浑身舒坦,却又面色发红,不大好意思,嘴上则得意洋洋“还好还好,不过如今私营里,都听我的,匈奴倘若敢来,我绝对让他们有去无回”
“可低调些吧,我听慕容先生说,朝廷正愁让谁去打匈奴呢,咱们在扬州好好的,可别卷入到那些前线去了。”不是顾时惜不想报效大魏,为人民做贡献,实在是怕死,没办法,更何况谢二也还是个孩子,少年呢,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了多可惜啊
他也少个真心靠山。
谢二回头看了一眼扬州,他祖父守护了一辈子的扬州,点了点头,说“若是打到这边,我再上,到时候你在扬州吗”
“肯定在啊,若真是要乱起来,你这边估计比长安安全。”
不过更多的话顾媻没说,若匈奴真的能打到扬州来,说明扬州也撑不了多久,困兽之斗罢了。
要想保护自己的家乡,当然是要去最前线厮杀,让他们寸步难行。
可这个人,他不想要谢二去,老侯爷当年还有第三条要求没说,估计,就是想要他护着谢二,顾时惜心想,不让谢二去危险的前线,应当算是保护了。
不多时,两人总算是到了学政处,老远就看见门口占了一堆高矮胖瘦都有的文化人。
“嚯好家伙,慕容丰不是说他们一个塞一个的清高怎么都在大门处就等着了”谢二惊讶。
顾媻目光也投向窗外,只见果然乌压压一片都是人,尤其是郑教谕,一看见他的马车来了,立即冲到最前面,满面红光,眼睛好像灯泡一般亮晶晶的,腰板也挺得不是一般的直,立即对身后的众位同僚大声道“来了来了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
“顾大人来了”
“快去同学政大人说一下顾大人来了”
顾媻听见这些话,明白学政没在门口迎接的队伍里,不过这很正常啊,人家学政正三品,比扬州刺史孟大人的品级都要高,可不得牛逼一些
若是那位孙学政也在这群激动的官员中迎接自己,顾媻才要吓死呢。
不过这些人为什么跟看见肉的苍蝇似的呢太积极了未免。
小顾大人心中暗藏疑惑,表面却是笑眯眯地下了车,一个个地跟着郑教谕认识打招呼。
郑教谕
则略略有些心虚,他不小心跟学政里所有同僚都说了顾大人跟禹王之间的秘密关系,还让他们保密,说只跟他们一人讲了。
好家伙,结果一个个的都快要把他给挤没影儿了没想到哇没想到,全是假清高,说起巴结禹王,一个个都上赶着
依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很受欢迎的小顾大人也不纠结了,享受这一刻,他努力走到这一步,享受一下奉承尊敬,应该哒。
顾媻笑眯眯地被簇拥着,跟谢二一块儿入了正堂,在正堂里,终于是瞧见了今日的大boss,孙学政。
只见学政大人身边还有两三个老者,俱是冷面淡漠的长相,孙学政则更是一脸的寡淡平静,一双凤眼尤其的看淡生死,正在和人对弈。
众人热热闹闹的簇拥他进来,就是鞋底子的声音也能震死个人了,偏偏对弈的孙学政权当没听见一般,一直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做沉思状。
郑教谕作为两边的关系人,出来在顾时惜面前笑呵呵地打了个圆场,说“不好意思啊,学政大人下棋思索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你等他这颗子落下,一定起来见礼。”
顾媻微笑“无碍无碍,我家侯爷亦是爱棋之人,不若一块儿看看学政大人下棋吧,不碍事。”boss的下马威很到位嘛,一会儿有你哭的。
爱下棋是吧,喜欢借下棋的名义冷落他是吧
没关系,以后让你看见棋就想起被谢二支配的恐惧
顾时惜给谢二使了个颜色。
谢尘立即笑着上前,准备到他指点江山了,来前还在想怎么提起下棋这个话头呢,没想到人家是真棋痴,棋痴下棋被指指点点,岂不是自己都要怒斥一声你觉得自己很能吗我来会会你
哇,若真这样发展,顾媻觉得那可真是佛祖保佑,事成之后他也得上山烧几柱香,要最大最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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