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
打到一点，许络白有点饿了，点了外卖。
过了半小时，外卖员给他打电话，说摔了一跤，腿流血了，刚好遇到了他队友，对方主动说帮他带进来。
许络白连忙说：“好的好的，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辛苦了，谢谢。”
挂了电话，他出去拿外卖，边走边想，哪个队友？
尔斯睿出去买东西回来了？
他走到训练大楼的门[kou]，没看到自己的外卖，于是又往外走。
但他都沿路走到俱乐部出[kou]了，还是没看到尔斯睿那头羊毛卷。
许络白给对方打电话：“你迷路了吗，233？”
尔斯睿说：“我在宿舍啊萝贝贝，我买了几套睡衣，一个小时前就回来了。该不会有人故意冒充队友把你外卖拿走了吧？你等着，老公出来帮你捉贼！”
“别别，”许络白说，“你好好休息，我再找找，找不到算了。明天让经理帮我查监控。”
挂了电话，他继续在小区里转。
这里除了他们俱乐部，还有其他的公司，人员稍微有点混杂。
但这么晚了，人家正常公司早就没人了。加上大晚上的，路灯昏暗，好些地方黑漆漆的，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捉贼。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透过摇曳的树影看到前面有个人手里提着一份外卖，正在东张西望，无头苍蝇一样，似乎在找地方消化这顿食物。
好家伙，真给自己抓住了……
许络白怕抓错人，还观察了几秒，只见对方向左向右，走来走去，脚步犹疑，明显鬼鬼祟祟。
绝对没错！
看背影还挺高的，许络白怀疑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在脑内模拟了擒拿对方的招数，想了想还是打算趁其不备，一把夺回自己的外卖，转身就跑。
他轻手轻脚跟上去，一把抓住外卖！
但对方反应极快，竟然死死攥住了袋子，猛地将他推开。
这家伙力气极大，许络白一个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要雷霆大怒。
下一秒，双方同时大喊一声——
“怎么是你？！”
许络白人傻了，所谓的“队友”竟然是秦殊！
啊这……
好尴尬。
“没事吧？”秦殊立刻上前，把他拉起来。
“没事……”许络白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两年以来，基地变化了很多，训练大楼也换了地方，不怪这位新队员找不到路。
而且许络白猜想，以某人的自尊心，大概是不愿暴露自己竟然会迷路这件事。
没成想秦殊竟来了句：“我哪知道你会不会接？”
怎么上来就带刺呢？
许络白看向对方：“我当然……”
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某人这是报复他呢……
当年两人分开后，对方没少给他打电话。
他那时全都没接。
这家伙，找他算账来了。
他马上岔开话题，弯起嘴角，礼貌微笑：“Blade选手，欢迎来到HSG。我带你进去，这边请——”
说着接过自己的外卖，稍稍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顺便拿走了对方手上的文件袋。
——那里面应该装着签好字的意向合同。
*
到了大楼门[kou]，乜经理正好出来找他。
许络白直接把文件袋递给他。
一眼看到许络白身后的人，乜子旌大为震撼，连忙招待他。随后一边领着他往里走，一边给老板打电话。
许络白还挂着直播，赶紧回到电脑前。
他耽搁得有点久，坐下后先向粉丝致歉。
粉丝都在骂偷他外卖的人。
许络白开了麦克风：“你们怎么知道我外卖被……被拿了？”
弹幕说：【经理说的。】
“经理？”许络白马上明白过来，应该是尔斯睿告诉了乜子旌，乜子旌又来他座位前向粉丝解释。
粉丝看他提着外卖回来，问是不是重新买的。
“不是，”许络白打开饭盒，“找到了。”
粉丝抱不平，还一直在骂那个人，各种诅咒和谴责，恨不得把那个人扒出来吃了。
还有大学生在弹幕分享自己外卖被偷的血泪经历。
许络白挺不好意思的，连忙说：“别骂了别骂了，一场误会。”
正好乜子旌带秦殊来看训练室的环境。
当着正主的面，许络白不敢含糊，必须帮对方洗清冤屈。
于是他对粉丝们说：“是新队友帮我拿来的。外卖员摔伤了，刚好遇到了我的新队友。新队友人很好，就主动帮他带进来，但却迷路了……误会，全是误会。”
等他说完，直播间满屏的哈哈哈。
【笑死！这也太乌龙了吧！哈哈哈！】
【新队友是谁啊？！啊啊啊！是不是Blade？我只接受是他！】
【哈哈哈新队友好可爱！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啊队长？！】
当然是不能让看的。
粉丝急得不行，让他就说说来的新队友是不是AD？
许络白觉得这个问题是可以说的，于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是AD，我们AD来了。”
粉丝们马上激动得嗷嗷叫，弹幕刷了好多感叹号。
外卖已经凉了，许络白没敢吃多少。
没多久，新队友来到他左手边，打开背包，放自己的鼠标键盘。
许络白抬眼。
他都还没好好看对方。
新队友碎盖头，单眼皮，两年不见，好像更长开了，眉宇自带凶气，人就跟他的ID一样，带着浓烈的攻击[xing]。
更帅了，也更沉默了。
明明是很[shu]悉的人，现在却爆发出一股很陌生的感觉。
许络白帮着他清理桌面。
秦殊则是暼一眼他的屏幕。
好热闹。
粉丝们知道来人了，只能听到响动，却看不到人，一个个急得上火，都恨不得化身贞子从许络白的屏幕里钻出来一看究竟。
接好设备，秦殊坐下来测试电脑。
许络白则是扭头安抚粉丝：“会见到的。别急。”
秦殊在旁边看着他。
对方身上穿着他那件外套，面对着无数粉丝。
那头浅紫[se]的发丝轻盈如梦，侧脸线条完美，眼尾和嘴角都挑着让人沉醉的笑意。
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也有了些许变化。
四年前刚登上职业赛场的时候，许络白也是个刺儿头。他沉浸在失去哥哥的巨大悲痛中，脸上总是一副要干翻全世界的悲愤神[se]。还经常因为别人骂他哥哥而破防，亲自跟黑子对骂，甚至多次撸起袖子要跟人干架——当然，都被拦下来了。
四年过去，他成长了太多，逐渐变成了他哥哥许经墨的模样，稳重，镇定，温柔，总是带着笑意，如[chun]风一般。
他甚至比许经墨更厉害。
他八面玲珑，海翻了天。
*
不一会儿乜子旌进来，指了指门[kou]，示意带新队友去宿舍。
秦殊却表示稍等。
许络白眨眨眼，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几分钟后，渣[lang]给他推送了一条消息。
YG俱乐部正式发布了秦殊离队的公告，还有一段长达半小时的视频。
他快速拖动进度条看了看，是秦殊从入队到离开的剪辑，还有他两年来为队伍带来的荣誉。
末尾秦殊也应前东家的要求录制了对粉丝说的话。
评论区秦殊的唯粉放鞭炮，YG的队粉则是各种心碎，哭喊“这不是真的！！”
许络白的直播间，粉丝们也在刷【秦殊离队了！快去勾搭他！】
这时候HSG的老板万毅来了。
他走到许络白的桌边，皱着眉头：“哎，我这儿需要用刀，有刀吗，萝卜队长？”
许络白：“刀？”
秦殊的ID“Blade”，就是刀锋的意思。
许络白一听就知道，老板是来故意漏消息的，或者说是炫耀。
这家伙，可真沉不住气。
于是他侧身朝向自己左边，伸手搭住对方：“刀在这儿呢。”
“刀”看了眼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
眼底眸光微动。
老板露出满意的笑容：“行。”
然后就走了。
这下直播间直接炸开了锅。
【啊啊啊！刀在这里！！刀来了！！爱死老板了！】
【咱老板是个现眼包吧哈哈哈！太沉不住气了！】
【谢谢老板我的钞人！！我坠期待的下路组成了】
【起飞！直接起飞！！啊啊啊！下路无敌了！！】
【我猜“刀”肯定不只看钱，应该是看上了咱们队长吧！】
粉丝们兴奋得失去理智。
许络白看了会儿弹幕。
过了几秒钟，他准备端杯子喝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按着某人的手。
而对方也没[chou]走。
他一秒撤回。
这两年，他们只在赛后互相接触过。
每次比赛结束，赢得一方要全员走到对手的座位边，挨个碰拳。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了……
乜子旌说：“好了，回去休息吧。”
许络白关了直播。
到了选手们住的公寓，上单和中单选的一楼的房间，已经睡下了。
三人轻手轻脚上楼。
乜子旌问：“你们两个要住一个房间吗？”
许络白瞬间拒绝：“不要。”
“呵，我没有别的意思，”乜子旌笑呵呵解释道，“只是想着你们下路双人组，住在一起，晚上能聊聊天，或许能培养默契。”
这话一说，倒显得许络白反应过度了。
他脸热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
秦殊却盯着他，冷着脸问：“他和前AD也一张床培养默契吗？”
*
许络白：“没有！”
“没有没有，”乜子旌连忙说，“他一直是一个人一起住的。他睡眠浅。”
听到这话，秦殊眼里的寒意退去。
乜子旌推开许络白对面的那扇门：“你就住……”
刚把门打开，他又瞬间关上。
“抱歉抱歉，”乜经理一脸尴尬，“这个……我们前AD不讲卫生，很邋遢，之前把房间弄得很脏，他走后我们扔掉了所有东西，重新装修了这个房间，后勤忘记把新的床搬进来了。实在抱歉，是我的失职！我没想到你今晚会来，忘了提前准备好……”
这话说的，倒显得秦殊有些急了。
不打招呼就一个人背着个包深更半夜闯了来。
他确实有几分莽撞，经纪人都没带，法律顾问也没带，因此今天也还没签正式的合同。
乜经理搓着手，求救的目光看向许络白：“要不今晚你俩……”
许络白：“……”
有的选吗？
他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弯起嘴角：“Please。”
秦殊背着包进入。
在他身后，乜经理双手合十，冲着许络白拜了又拜。
于是半小时后，HSG的新下路组合躺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人都平躺着，看着天花板，中间隔着一定的距离。
同床共枕，相伴无言。
空气中是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
和浓郁的，尴尬的气息。
两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一起了。
就算是当年谈恋爱的那一个月，也没睡一起。
那时候许络白忙于比赛，又是非常关键的季后赛，根本见不到人。
秦殊只能坐在比赛现场的观众席上，才能远远地看到他。
不过他们小时候，倒是经常睡在一起。
两家是邻居。
小时候，秦殊的爸妈老吵架，每次吵架，他都逃出家门，独自躲到楼道里。
对门的萝卜哥哥见了就把他带回自己家，管他吃，管他住，陪他玩游戏。
晚上让他睡自己的床，还会在被窝给他讲故事，亦或者捂住他的耳朵，阻挡隔壁房间他爸妈吵架的声音。
夜里他被摔杯子的声音惊醒，萝卜哥哥会紧紧地抱着他，一声声哄着：“没事没事，别怕。”
萝卜哥哥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也是他的避风港。
后来每次睡一起，他都习惯[xing]抱住对方，脸埋在他怀里。
这个坏毛病持续到他十三四岁。
直到某一天，许络白的亲哥放假回来掀了被窝，看到两个弟弟抱在一起，于是等他们醒了，找许络白聊了聊。
那以后，许络白就不那样抱着秦殊了。
秦殊刚开始还伤心了很久，后来长大了才知道的确不能那样。
往事如烟，回到寒冬的这个夜晚。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秦殊背过身去，朝着墙边挪了挪，拉开自己跟他的距离。
他闭上双眼，刚准备睡觉，某人突然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后背。
[yang]，[yang]进了心里。
秦殊的身体不自觉绷紧。
是要说什么呢？
他转过身，屏住呼吸，等待对方开[kou]。
一片黑暗中，许络白低声说：“能和你商量件事吗，Blade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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