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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恨嫁


  “话说当年西单北大街附近十字路口还往北,就牌楼往西,那里有一家老逢包子铺……”

  第二天,南易又来到百花深处的四合院,一进院,就听到一个人在那里白活,打眼一看,又是一没见过的熟人,南易曾经还引用过他“补钙”的名言。

  “小店门脸不大,横了下能放两张条桌,前店后厂,掌柜的姓逢,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他每天活不算多,大笼屉一屉三十来个包子每天上下午的干,能做三百来个。

  老逢打馅的手艺还不错,做出来的包子肉汁多又肥实,但发面的功夫差一点,包子卖相不那么好看面也有点酸,但味道没的说。

  老街坊和附近上班的人,都会绕个道过来买几个包子,见天能有个小百十块钱到帐……”

  南易刚一听到“老逢包子铺”,就知道傅滮在说什么,前两年西单的人肉包子案,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听来的,南易可是听说这案子被捂的很严,只在小范围里有人知道。

  实在是这“香肉”包子卖的太好,一天大好几百个往外卖,过了好些日子才被人识破,西单这一片吃过的人可是不少,要是传出去,多膈应。

  南易还是听李靖说的,李靖是从西单体委的人那里听来的,这不是托塔建筑和西单体委一起合作改造西单体育场么,人面熟。

  不过很快一个画面就在南易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在另一个人耳边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人啊,你千万别往外说’。另一个拍着胸脯发誓,‘我绝对不往外说’。”

  八卦就是从“我不往外说”到“我只告诉了谁谁谁”开始散开的。

  傅滮知道好像也不用值得奇怪,只要西单这一片知情人里有他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哪怕九曲十八弯,这消息多半也能听到。

  南易没闹出动静,悄么的走到王蒴边上,“我和刘贞过段日子就结婚,日子还没定,你把几个熟人的地址帮我列一列,送请帖用得到。”

  “准备怎么整?”王蒴一听,也压低声音说道。

  “和过去查架一样,整一个自行车中队出来跟我去刘家抢亲,先帮我散散消息,到时候看看能凑多少人。悠着点啊,我这是结婚,不是真查架,脾气太臭的别招来。”

  “放心,哥们心里有谱。”王蒴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这样说,我先走了,还得去廊房二条、珠宝市街那边转转,买点金器。”

  “成。”

  冲新人傅滮点了点头,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南易和其他几个熟人言语了一声,也就离开了四合院。

  路上用捡来的一分钱,赚到岗亭的警察叔叔冲他点头,南易高高兴兴的就来到廊房二条。

  前两年,物价涨了一波,也让黄金市场变得活跃了点。

  82年有过一小波金器的抢购热潮,后世不少人家压箱底的老式金戒指、金耳环,大概率是八二和八八这两年买的。

  82年,物价渡小劫;88年,九天雷劫,闯过此劫,物价就天地任遨游,没有人再能制得住它。

  从此,所有物价就过上吃饭睡觉打粮价的逍遥日子。

  物价的社会呈现倒金字塔结构,粮价大力士面色苍白、青筋**、两腿颤巍,轻轻松松就把房价、药费、教育费给稳稳的举起,并霸气的喊道:“还有谁?”

  话说民国时期,物价不稳,各地区的货币又不能通用,这出外公干的人,会把差旅费买成两枚金戒指,要是在京城出差,一到京城就会跑廊房二条这里来,先卖点一个,充作餐费住宿费。

  然后等事情办完,要回去了,再把剩下的那个卖了买返程的车票。

  这么做,既可以防止货币贬值,也不用担心货币不流通的问题,正应了那句俗话——盛世古董,乱世黄金。

  在战乱年代,黄金的作用很大,那时候的金店也是到处都是。

  廊房头条以金店为主,比较有名的有天宝金店、物华金店、三阳金店等几十家;廊房二条的珠宝店比较多,出名的有荣兴斋、三盛兴、恒盛兴、复盛斋等等,基本都是前店后厂,自己能生产。

  金店在销售黄金及饰品的同时,也收购旧的黄金饰品以及从金矿产地收购来的沙金、块金等原料,然后在后边的烘炉里熔化提纯、铸成金条或金元宝;

  铸上某某金店的名称、成色,就成了正品,价格又比原料金块升值许多,尤其是大金店铸出的金条,在市场上信誉更高。

  那时候廊房二条这里还有金市,不少金店都从事炒金的业务,每天下午三四点开盘,百多人凑在一块谈生意、谈时事,金价有涨有跌。

  涨价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战争”,所以也有聪明人会在报纸上弄点假新闻,报童拿着报纸过来一吆喝“看晚报咧,某地开战了”,假消息一出,金价立涨,幕后的人正好出货,赚上一波。

  不过那是民国的事情,公私合营后,这里大部分店铺都改成了民居,这两年,这里又陆陆续续开了不少服装店和餐饮店,算是恢复了一点以往的热闹。

  南易左转右转,转到一个二层小楼的位置,穿过一楼的小吃店,径直走到了二楼。

  楼上,一个老师傅正凑在一个坩埚面前融金。

  这个老师傅姓金,是过去荣兴斋的打金师傅,手艺精湛,前年开始在这里摆开摊子自己干,名气很快就传开,不少人会来这里打首饰。

  当下,新人结婚,除了大件小件腿,也会整点金饰,不过除了链子之外,一般会用来压箱底、当傍身钱;链子藏在衣服里,不显山不露水,戒指耳环太招摇,女的也就会在家里的写字台或梳妆台前,不时的拿出来瞧瞧。

  反正这会在外面大街上见着戴耳环的女人,其他人一般没什么好话,话头都会往八大胡同偏。

  “稍微等会啊,我就快完事了。”

  “没事,金师傅您忙您的。”南易说了一声,就往后撤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看着坩埚里面已经在软化的黄金。

  等金师傅把金水倒进一个模范里,变成长长的条状,他也就腾出了手。

  “小伙子,打金啊?”

  “瞧金师傅说的,我不来打金还来拜师啊?”

  “那可说不好,想给我当徒弟的人多了。”金师傅端起桌子上大茶缸子喝了一口,呸呸呸吐出一嘴的沫,又用袖子抹了抹嘴,“想打什么?”

  “两条链子,细一点就行,加两块金牌,一块正面刻一条母老虎,得霸气着点,背面刻上几个字——忠贞不渝;另外一块正面刻一条纸老虎,背面刻上‘生死不易’。”

  噗,金师傅刚喝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咳咳咳的呛了几声。

  等顺过气来才说道:“小伙子,母老虎我知道怎么弄,这纸老虎该怎么整,你倒是教教我?”

  “金师傅,看过动画片么?”

  “我小孙子看的时候䁖过几眼。”

  “那就行了,你反正按动画片里那种蔫不拉几的弄就行了。要有强烈的对比,母老虎威武,纸老虎蔫吧。”

  “确定不开玩笑?”

  “确定。”

  “成,准备了多少金子?”

  南易从兜里掏出一颗金球,往桌面一放,“就这颗球。”

  金师傅打了几十年金,对金的重量已经有深刻的认识,他扫了一眼金球就能估出大概多重,“小伙子,真舍得,这儿都有二两[市两,31.25克一两]了。”

  “金师傅好眼力,正好62克。”

  金师傅捡起桌上的一个本子,扔南易面前,“你给我大致画个样,我好估工价。”

  南易唰唰唰在纸上画了金牌大致的样子,也就是个轮廓,画画他不行,直线曲线还是很灵的。

  “金师傅,就这个样子,图,您自由发挥,字,您直接用仿宋就成。”

  金师傅瞄了一眼本子,说道:“扣火耗,还是出钱?火耗两克,出钱,您给四十块。”

  “重量一丝都不能少,女的那块32.5克,男的29.5克。”

  “小伙子,六二年的吧?寅虎,重62克,让女的三分,不错,不错,什么时候要?”

  “三天成吗?”

  “可以,你三天后来取,我给你开张单子。”

  金师傅先验了一下金球的成色,确认没问题,才给南易开了一张单子。

  南易拿着单子就告辞离开,没有付订金。

  好几十克黄金在人家那里压着,付什么订金啊,人家还巴不得你不去取呢。

  南易接着也没想着去百货大楼的黄金柜台买金戒指、金耳环什么的,刘贞那个纸戒指挺好,至于金耳环,他并不喜欢女人戴耳环,只欣赏的来耳钉。

  等他买了工具,自己给刘贞做个耳钉,会更显得有诚意。

  离开廊房二条,南易就冲去了东风市场[东安]、王府井百货大楼,什么红纸、红喜蜡烛、新烛台、热水瓶、扯布,凡是和结婚有关的东西都买了一个遍。

  一个白天,就在买东西中过去。

  就这样,南易总觉得还缺不少东西,明儿还得再来一趟。还好,苏菲·马索在香塂玩开心了,准备多玩两天再飞过来。

  等下班回来的刘贞,看屋里满当当的东西就嗔怪道:“日子还没定呢,这些东西买这么早干嘛?”

  “早几天,晚几天的事,肯定要赶在你显怀之前。”南易说着,把剪好的大囍字给抖开,“怎么样,横平竖直,美吧?”

  “呵,你还是别剪了,这种事情哪是你干的,找两个人帮忙呗。”

  “不了,能自己干的,我都打算自己干,我也就是手艺差点,不然咱们的新衣裳我都打算自己做。”

  “别吹牛了,你还会做衣服?”

  “小看人不是,我还会打毛线呢。”

  打毛线,南易是吹牛,做衣服,他还真会点。

  上辈子,他做过外贸生意,有两年时间主要做衬衣,经常往乂乌大陈、苏溪跑,在衬衣厂泡的时间不短,上手过衬衣制作的所有工序。

  手艺虽说不咋地,可把布料变成衣服,他还真没问题,好不好看,好不好穿,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刘贞从一边翻出南易扯回来的布料,看了一块又一块,也没看到有适合做结婚衣服的,只看到适合做窗帘、桌布之类的。

  “做衣服的布料呢?”

  “没买,明天我去搞两身军装,咱们就穿绿军装。”

  “还穿军装啊,现在都开始流行婚纱照了。”

  “婚纱照容易啊,等你生了,我们再去补拍,什么婚纱、凤冠霞帔都给你备上。过段日子,我就给你去下订单,订做一个十二龙九凤冠;

  霞帔得是深青色,并列两条绣着五彩云龙,前端挂金镶玉坠子,瑑龙纹。

  知道这是谁才能穿的么?”

  “谁?”

  “皇后。”

  “呵呵呵。”刘贞喜滋滋的笑道:“我是皇后?”

  “对啊,你在我眼里就是皇后。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被你个蠢丫头给套牢了。”

  “哼,你才蠢。”刘贞嗔道:“我跟家里已经说过了,这回我爸妈可没狮子大开口的意思,他们说万里挑一就行,不过嫁妆得你买。”

  “行啊,他们只要搭上八床喜被,一个马桶再加一个脸盆架就行,其他的我去弄。床搞张新的,其他的就算了,这一屋的我也习惯了。

  正好,一台电视机不太够,我再买台21摇,弄台三洋的洗衣机,两样电器大件,不招摇,也不丢份,到时候往自行车上一放,不就从你家拉过来了么。”

  “自行车?不搞辆车子?”

  “就自行车,我已经去找人了,到时候乌泱泱的上百辆自行车去接你,你的街坊邻居一瞅,‘吆喝,这刘家的闺女虽说嫁了个穷光蛋,可这新女婿人脉广啊,这排场,啧啧。’

  ‘那还用说,刘家闺女京大毕业的,还出去留过学,在宇宙银行当领导坐办公室呢,咱胡同也飞出金凤凰咯。’”

  南易惟妙惟肖的模仿着街坊的议论。

  “胡说,谁会说你是穷光蛋,就你那万里挑一,胡同里肯定没人敢小瞧你。”

  自家闺女的聘礼万里挑一,这消息不可能关上门,肯定得故意往外透,长脸的事情,不会憋着。可能还会加上一句:“我们可一分都没准备留下,都让我闺女带过去……”

  万里挑一,这个时候虽说有点显眼,可也不会高到不切实际。

  干个体挣到几万块的人,也还是有那么一些,刘贞他们胡同估计就有,自然会有对“万里挑一”嗤之以鼻的“先发哥”站出来。

  虽然如此,可也已经一反南易低调的常态。

  婚礼在女人的心目里太过重要,为了让刘贞能少留遗憾,南易也是在不出格的范畴里,尽量往高调上靠。

  南易又岂会不知道把百辆自行车换成汽车,报纸上,头版头条示爱;宴席上,各路豪杰来贺;运几卡车的现金当聘礼,刘贞的脖子上挂满八百斤重的金镯子,一等威风?

  可真要那么干,那旁人就得开始酸溜溜的念叨:“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街坊过的差,能帮,就帮把手;街坊摇身一变成上等人了,心里总不对味,“她怎么可以过的比我好?她不应该死的比我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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