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这几日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下雨。赵石正披个蓑衣指挥犯人往地牢的门前堆沙包,眼瞅着这水就块灌进去了。
周项送完饭拎个食盒从里面出来,冲着赵石说:“他妈的,从来没见过下这么大的雨”
赵石笑了一下:“你是着急出不去城了吧”。
“去个屁,一脚下去半尺深的泥,都汪汤了”
周项说完正要走,赵石想起什么问:
“这防汛可是归管带管?”
“啥子防汛?”
“就是河发水了”赵石解释道,
周项听完满不在乎的说::“发就发呗,也淹不到渭水城”
“渭水从来没发过水?”
“我哪知道,我和王爷才来渭水城四五年,反正这几年是没有过”。
赵石一听心忽悠一下:“管带,那个南大营是不是扎在渭水边上?”
周项答:“对呀”
“这个渭水要是发水了,南大营可就没影了,即便不归管带管也还是发个公文的好”
周项听完点点头:“我这就找王爷去”。
两天以后果然传来消息,渭水暴涨,一路淹了下来。
周项回来一趟,交代赵石以后给地牢的老者送饭便走了,说城外来了不少难民,好几万,有的忙了。
赵石按地址到了一个很大的饭庄,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酒。
然后小二拿来账册,赵石核对后签名,看样子是定期有人来结账,肯定不是周项,不知道是谁。
赵石拎着食盒下了地牢,打开门进了去,老头正躺床上,见赵石进来也没惊讶,应该是周项交代过了。
赵石把菜摆桌子上,酒给倒好了。老头这才慢吞吞的下床,坐下冲赵石招招手:
“来,一起喝点”
赵石也没客气坐下也给自己倒了点酒,老头边吃边问:“听周项说,南大营移营是你提的?”
赵石点点头“嗯”,“你怎么知道这渭水会发水”
“瞎猜的”。
老头笑了:“若是没有几分把握这话谁敢瞎说”
“管带说自从跟王爷来这四五年了,从未见下过这么大的雨”
赵石停了一下又说:“我问了下他,他作为一个管带都不知道河务归谁管,怎么管都不知道,所以这河道必然早已年久失修”
“嗯,你还真有些门道”老头点头道“这见识也是你师父教的?”。
赵石哈哈一笑吹了起来:“这点算啥见识,我师傅所学无人能及”。
“天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鲫,莫要胡吹”
“嘿嘿,天下才智若一石,我师傅独占八斗”
“口气不小,便是那活了三百年的教主也怕是不敢说这话吧”
赵石一听教主立刻来了精神“哪个教主?通天教?”。
老头白了他一眼:“天下还有别的人敢称教主吗?”
“这教主真的活了三百年?不会只是民间谣传吧?你是不是听说的?”
“我自然是没见过教主,不过民间最多也就知道个通天教,通天教不需要宣扬教义,拉拢教众,散布些奇闻怪论,民间又哪有什么传说”
赵石想知道更多关于通天教的事连忙追着问:“为何通天教不宣传教义,广传教义不是才能影响更大吗?”
“这通天教便是大周朝,大周朝便是通天教,自我大周开朝以来便打杀了所有歪魔邪教,你说这天下都是通天教的还用传什么教义“
“哦”赵石略有所思。
“那我问问你这水怎么治?”
“水都发完了还治个屁,治也是以后的事,另外也不是只管一城的亲王能治的”
“哦,那现在的事是啥?”
赵石答到:“粮啊”,
老头一听来了兴趣:“说说看”
“这水下去了,今年粮食便毁了,可要等外面的粮运进来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可这人等不得三四个月呀,然后本地的存粮就会暴涨,大批的农户就没钱了就只能贱卖土地换粮。
最后,有地的变成细户,地少的和没地的饿死,快饿死的人要是多了,就会反了,然后被杀,反正不是饿死就是被砍头,整个渭水的地就变成几家的了,所以说天灾之后变是人祸”
老头听完不语,半天才说:“可有解决之法?”
赵石一笑:“我一狱卒想这做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头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当真有解决之法?”,
“权力,那得看有多大权”,赵石回答,
老头又问:“那总不能不讲道理,以刀枪解决吧”
“道理本就在刀枪之下”
老头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两日,渭水城门关闭,周项也回来了,一身邋遢。
惊奇的是居然把刘家小娘子带回来了,这小娘子甚是勤快,忙里忙外,端茶递水,把个周项伺候的那叫一个应当。
周项只对赵石说了城外闹了瘟疫便躲屋里厮混去了。
第二天赵石晚值,昨晚听了半宿鬼叫,这回到家了,俩人可放开了,那叫的是一个撕心裂肺。
赵石这功也没练成,也睡不着了,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刘家小娘子殷勤的端来早点,赵石道声谢吃起来。
闲聊中得知,城南流民闹起瘟疫后就乱了起来,王爷调南大营去镇压,这书生一听瘟疫,就慌了,求周项把他调往别处,一纸休书把小娘子送与周项。
周项大喜过望,立刻应允,刘家小娘子这才跟了回来。
赵石也很高兴,自己办的缺德事居然成了善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该搬出去了,再住下去总是不方便了。
赵石正准备出去上值,却见周项回来对着他说:“别去了,跟我出城,你暂调府衙了”。
赵石应了一声,跟着周项便走,周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这次受哥哥拖累,你也得去城外”
赵石笑着说:“不妨不妨,管带去得我为何去不得”,周项憨笑一声拍了赵石肩膀一下。
二人去府衙提了马,打马出城,出城几里便看见几百营帐扎在前面。营门小卒带二人来到中军大帐。
以前赵石只听说过中军大帐,但是没见过,这回见到了,真就是个帐篷,只是特别大。
里面十几个人乱哄哄的议论着什么,中间一个案几,后面坐着个披甲的将军,剑眉星目,气宇不凡,赵石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人。
见周项进来立刻起身抱拳“周管带辛苦了,来来看座”
周项也拱手道:“见过楚都统”,说完坐在一旁,赵石站在身后。
这个楚都统也坐下开口问:“怎么又是管带来了?府衙什么议程?”
周项掏出份公文递给过去“议个屁,都在那议呢,一听瘟疫谁也不来,这不又把我踢来了”
楚都统接过公文打开看了看说“这也不能就这么拖这呀,怎么也得出个路数,大致是个啥意思?”
周项叹口气说“说啥的都有,有的说给驱散了,有的说驱散了不行,那瘟疫不得流散到四处,那可就不是一府几县的事了。有的说圈成两部分,得病的放一起,没病的放一起。反对的说,谁去分,咋能分干净,分不干净不还一样”
说到这周项压低声音说:“还有的说,全杀了,最少能保住别的地方”
啪,楚都统一拍案几二眉倒竖,怒喝道:“那是几万百姓,谁说的这话”。
周项摇摇手:“气也无用,人就问你可有别的解决之途你咋答”
停了一下又道:“要是能解决还用踢我这大老粗来顶杠”
都统默然,一会道“管带先歇息吧,明日再论吧”
第二天天刚见亮一个小卒便急匆匆的过来喊,二人简单洗漱便到了中军大帐。
进门见众人皆默然不语周项便问“都统何事?”
都统半天才答:“军中也染了瘟疫”
“啊”周项大吃一惊,可啊了半天也没说出啥。
赵石站后面问了一声“都统,这瘟疫是何症状?”
那楚都统一直以为赵石是周项的亲随,见他开口问便对周项说:“这位是?”
“哦,他叫赵石,暂派府衙的衙役,王爷指派来的”周项回道,这话的意思明显,虽然是个衙役,但是是王爷点名的。
都统自然听明白了,便道:“初时上吐下泻,然后便是高烧便血,昨夜军中倒了六个,今天早上又有两个”
赵石听完心想:这咋和痢疾挺像啊,便说:“还是出去看看吧”
“也好”都统答道,众人便出了大帐。
一会到了营边单独的围起来的地方,里面搭个棚子,几个军卒躺在里面。
赵石听裘正阳说过练道术有成便邪祟不侵,自己已然快练成两个圆月了,所以不是很担心,要了块布掩住口鼻进去了。
没想到那都统也学着带了块布跟了进来,别人却是没动。
赵石走近看了一会,赵石原来上学的时候看过科教片,只知道鼠疫和霍乱,感觉不是,别的也不懂。
想下病从口入,多数这类都是吃喝的问题,回身问道:“都统大人,咱这饮水从何处取来?”
“不远处有一水潭”
众人回中军大帐,赵石提出四处看看,都统便差一小卒跟随。
赵石先到伙房营,看见地上有木桶,有兵卒正往里倒东西。
走近一问,是白矾,用来沉淀的。舀了瓢沉淀过的水喝了一点,登时胃里一反全吐了。回头问伙房的兵卒:“这水喝时可曾煮沸?”,
伙房兵看赵石吐了也舀了一勺喝:“大人,这水没那么难喝呀,这几千人哪有功夫煮沸”
“嗯”赵石点点头:“那昨晚我喝的也是这水?也不曾煮沸?”
“大人们的当然得煮沸,您昨晚喝的是茶”,赵石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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