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顽石流泪


  “我开始喜欢他了,羊。”

  狼呲着牙,咬断了一个试图逃跑的灵魂的脖子。它痛饮着鲜血,口齿不清地说道。

  羊灵知道它说的是谁。那个诺克萨斯的大个子在这几个月里制造了数不清的尸体,他们得以来此引渡了许多灵魂。但狼的话向来都只能听听,它完全凭着喜好做事,若是没有羊灵的牵扯,  谁都不会知道它现在在干什么。

  “活人和我们没有关系,狼。”

  狼咕哝了一声:“那,那个法师呢?”

  羊灵拨动手里纯白的弓弦,那来自灵界的武器发出了凡人们无法听见的声音,引渡着数个痛苦而无知的灵魂前往亡者之境。她淡淡地说道:“他就得另当别论了,狼。”

  “你这算不算区别对待?”

  从它嘴里说出这四个字,令羊灵有些意外。她转过头看了狼灵一眼,身上洁白的绒毛闪着淡白色的光:“...快去做你的事。”

  狼呲着牙离开了,看上去很是不满。而羊灵则压根懒得理它,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后的空气总是充满了血腥味与尸体被焚烧后的气味。大多数人都难以忍受这样的味道,只有少数真的将战争视作生活的人才会对此视而不见。

  德莱厄斯是其中之一,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让两名士兵为他清理着满身的鲜血。曾几何时,他会自己来干这种活,但这身盔甲别说清理了,光是穿上去就得需要五个人忙活十来分钟。权衡期间,德莱厄斯还是找了两个士兵来。

  他一边凝视着其他士兵们收敛尸体,清缴武器。一边对站在一旁的法荣说道:“塞恩将军确定要来?”

  “是的,他说在不朽堡垒练兵太无聊了。”法荣没带头盔,他的相貌只能用丑陋来形容。并非他天生如此,而是因为后天的形成。

  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年龄一到为了混口饭吃立刻就投身了军队。在贫民窟时,  他的脸就多次遭到其他人的重击,  而在军队里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张脸现在满是伤疤与坑洼,  但没人会觉得他丑陋。

  至少在军队里是如此。

  诺克萨斯人以伤疤为荣。

  德莱厄斯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看来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

  是的,现在,  这是一个在诺克萨斯内心照不宣的事实。任何战争,不管是对谁,只要有塞恩的参与,那么,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塞恩会带着他的斧头出现在敌人的面前,在战场上刮起死亡的旋风,没人能在他的攻势下存活。

  要么投降,要么死。

  德莱厄斯像是抱怨一般地说道:“我本来还期待着多打一段时间——士兵们对新战术的适应程度还不够啊。”

  话里话外,他就没有把德玛西亚人当做平等的对手。事实也的确如此,现在的德玛西亚人已经没有资格和诺克萨斯作为对手了。法荣也淡淡地微笑起来,他知道,距离诺克萨斯实现夙愿的那一天不远了。

  但是,真的如此吗?

  不朽堡垒以南,跨过河流与群山,来到沙漠之中,恕瑞玛人正在此处蛰伏。

  亚托克斯接过一名铁匠递来的长剑,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了一会。那剑放在他手里比起一根小木枝大不了多少。亚托克斯索性缩小了体型,变得和凡人一般高,  这下,他可以好好观察这把剑了。

  几分钟后,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匠人立刻松了口气。但亚托克斯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提心吊胆了起来:“平衡性稍差,重心有些前移。但问题不大,你做了把好剑。”

  他转过头去,与人类不同,异质但仍然俊美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稍作改进吧,铁匠。你的名字会被铭记的。”

  铁匠满脸潮红地捧着自己的作品离开了。

  亚托克斯又挥挥手,招来一个士兵,问道:“内瑟斯大人呢?”

  士兵微微欠身:“正在处理公务。”

  亚托克斯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当然知道为何每次想找内瑟斯商讨事务他都在处理公务——那当然是因为有个人不愿意处理公务,所以只能由内瑟斯包揽全部的事物。

  但他也没办法,他天生就不喜欢处理公务。就算是放在以前,他也没处理过这些杂事。他的凡人军队里有人专门出来这种事。

  亚托克斯只得点了点头:“好吧,那就不要打扰他了。另外,我们派出的人有消息吗?”

  士兵答道:“那女孩对我们一无所知,需要现在就将她带回来吗?”

  “不。”亚托克斯挥了挥手,他说道:“继续观察,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即可。恕瑞玛还没有落魄到需要一个十岁的女孩来主持大局.......另外。”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认为,一个生在困难环境之中的荆棘玫瑰,要远胜一朵温室之中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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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啊,克罗诺斯。”

  法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阿斯塔特转过身,仔细看了两三眼才敢确定真的是他。随后,他立刻走了过来,给了法师一个热情的拥抱。

  “...你以前可没这么热情。”

  克罗诺斯一面将他放下来,一面表情严肃地说:“这是我们军团的传统,对待许久未见的朋友,应当使他感到我们的热情。此乃基因之父的教导,我不可不遵从。”

  何慎言翻了个白眼:“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一抹转瞬即逝的微笑在克罗诺斯脸上划过,他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还会继续消失一段时间呢。”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克罗诺斯。”何慎言摊了摊手:“我要是再不回来,我那头狼怕是都能把我的塔给拆了。”

  “另外...我有个好消息给你。”

  “哦?”

  何慎言提前做好了准备,打算以影响记录下克罗诺斯待会的表情,他憋着笑,缓缓说道:“内部消息,罗伯特·基里曼痊愈了。”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在这房间之中,何慎言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表情,原因很简单。克罗诺斯的表情陷入了凝滞,他呆滞了数分钟之久。

  之后发生的事,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顽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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