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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房主


  门前,一老太太。

弯腰,曲背,一只手捻着拐棍,一只手拉着胸前的一块牌子。

坐在台子后边的金琳,望见门前的老妪,神情一滞。

“婆婆,您找师傅啊?他出门了,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啥事情,您跟我说就行。”金琳认出了老妪是这店铺的房主,南老头就是从她手里租下的房子。

老妪的一只手,不停地摩擦着胸前的牌子。

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不停地转动着:“他不在?你是他的徒弟吧?那房租你来交吧,已经过两个月了,再不交我可要收房子了,这屋里的东西就抵房租了。”

金琳一听,内心一惊,心想:这死老头竟然这么久没有交房租,守着钱干什么。自己刚刚想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房主就找上门了。

“婆婆,要不您再宽限些时日,等师傅回来再给你结吧,他走的时候也没个交代。房租少不了您的,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变出钱来。”金琳想用缓兵之计,暂时稳住房主,再做打算。

老妪打量着台子边坐着的金琳,眼睛眯着。

她记得那个位置是南老头常坐的地方,这小徒弟怎么这样大胆了,竟敢趁着师傅不在,去坐他的位子。

老妪鸭子一样扁平的鼻子,嗅了嗅,屋内有着不同寻常的味道。她抬眼看看金琳面前的台面,那对碧绿的耳环引起了她的注意。

“唉,要不是看在老房客的份子上,拖欠房租,早就赶你们走了,你能坐在你师傅的位子上,你说的话可信。只是,只是,还真不好开口。”老妪说着话,忸怩作态起来。

“婆婆,有话直说,我能做师傅的主。”金琳见老妪话里话外有所松动,但似乎又有所图。

“那个,那个说来惭愧,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了。可对那啥玉啊,首饰啊,还是蛮喜欢的,要不,你把面前的耳环给我,算一个月的房租。”老妪看似呆滞笨拙,但思维可不慢。

她不停地搓弄着胸前的牌子,贪欲的表情从脸上溢出。

“啊,婆婆,您说的是这个呀。这个耳环还没有弄好呢,镶嵌的边容易脱落,要不等些时候,我师傅回来了,把它加工好,您再来看看。”金琳的面前,早就被她注意了,唯一看得上眼的物品,就是这对碧玉镶金的耳环。

她刚坐下的时候就关注到了,总觉得哪儿有不合适的地方,原来是耳坠的碧玉和镶嵌的边金不适配,有脱落的感觉。

耳坠的两颗碧玉,光泽深邃,感觉和自己的碧玉扳指有异曲同工之妙。

金琳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地瞧,老妪就进门了,而她一眼就相中了这对耳环,说白了就是想要碧玉耳坠。

金琳舍不得,她的碧玉扳指仿佛很亲近那对耳环,每当大拇指靠近的时候,感觉扳指就光亮了许多。

耳坠的碧玉和碧玉扳指,自然而然的相互吸引着,似乎是姐妹一般。

老妪的脸色有些难堪,挂不住,这小徒弟竟然在搪塞自己。她把弯曲的背直了直,时时抬头,目光睃向里面的格子架,寻找其他心仪的目标。

金琳见老妪还不死心,没有走的意思,她的伤体站立不方便,就没有起身给她倒茶。

梁珊珊早上走的急,都没有帮着金琳烧开水,她虽然跟着南巷温这么多年,对老家伙的这个大房间不是很熟悉。

每次做脏回来,都是低着头,交完货就出去,从来不敢久留,南巷温被夜长风匆忙带走。金琳才放开胆子进来大屋的店铺。

金琳知道,店铺里的每一件物品,出手的话,都能兑个好价钱。一件物品就能把房租给交了,她就不明白,老家伙为啥拖着不给。

金琳想尽快把老妪给打发走。

自己的伤可不能叫她给发现了,就客气地说道:“婆婆,您看我这手里还有几把钥匙要配,您老要是有事情,就先忙吧,我就不送您了。等我师傅回来就把房租给您交了。”

说着话,她故意把手里的工具敲的光光的响。

老妪收回贪婪的目光,仿佛也只不过是随便一看,目光里绝无半点乞意。

“那你记得我的话,修好的耳环最好能给我,房租好商量。”老妪虽然还想呆一会,但听着金琳不耐烦的客气,只好转身离开。

看着勾娄着身子,拄着拐棍出门的老妪,金琳吐了吐舌头,松了一口气。

这老妪可不简单,人称金花婆婆,是个接生婆,还干过拉皮条的买卖。本是个瘦高个儿,如今背驼了,腰弯了。

但筋骨还健在,拐棍看着不起眼,那可是个致命的武器。

平板的胸前挂着的那个牌子,是金字牌。

不知道啥讲究,有人说那是她的姓氏牌;也有人说是她给人接生,别人送的;更多的人传说那是她传奇的令牌。

谁也没有见过她是不是真有本事,但一般人见着她,都会心里发毛。街前人,弄堂的人都害怕她,说她是个老巫婆。

她的眼睛和普通人不同,只要想盯着你,一种难以排除的苦闷,和压抑就折磨着你的心灵。

仿佛她在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直接灌注到你的眼神里。

金琳和南巷温住的房子,都是金花婆婆的。她还有其他的房子,包括弄堂门口的小卖铺都是她的房产。

金花婆婆独身一人,没有子女,给人接生了一辈子,自己没有生养。

有人传,年轻的金花婆婆,不检点,还是渔民的时候,就谋害了丈夫。她给他灌了大量的药酒,还灌了他一大碗迷魂汤。

金花婆婆把迷迷糊糊的丈夫放在小破船上,划到了黑漩涡打转的湖心,把船弄翻了,可耻的妖婆名声就坐实了。

回到岸上,她哭天抢地,对着每一个见着的人诉苦,含着悲痛述说着虚伪的忧伤。

许多善良的人信任了她,陪着她痛哭:“你这善良的年轻小寡妇啊,你所遇到的女人的不幸该有多大啊。”街坊邻居都被她蒙蔽了。

金琳默诵内心的咒语,总算是把金花婆婆支走了,可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应对,却没有了主意。

屋里的东西,她现在还不敢轻易出手变卖。以前的南巷温有固定的销货渠道,比如二中附近的地痞橘毛陶哥,就是老头的下货买家。

算是南巷温的记名弟子,如果让橘毛一伙知道南老头不在了,自己可就危险了,何况还是个女儿身。

金琳左思右想,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金花婆婆的房租问题,她的伤还有一段时间养,这段时间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中。

她想到了梁珊珊和韶云,只有她们才是自己打心眼里信任的人,她觉得韶云一定会帮自己的。

一想到韶云,她的心就激荡不已。

她梦想着:“姐自由了,姐有钱了,如果你愿意,姐什么都是你的。”每每感触着自己的无耻想法,小脸就不由得臊的通红,这是她以前没有过的感觉。

默默地坐着想,她近似痴迷了。

哐哐,一阵敲击大门的声响,金琳一激灵。

“南师傅,小的要的那个链子,搞到手没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橘毛陶哥,胳膊上斜跨着书包,人模狗样儿地走了进来。

猛一抬眼,看见位置上坐的不是南巷温,橘毛像见着鬼一样,趔趄地后退一步,屋里的光线不强,幽幽的视线内,金琳正端坐在墩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哎呀,妈呀,咋是金师兄呢?吓我一跳,南师傅哪去了?”橘毛挠着颜色炫眼的橘毛,看着桌子后边的金琳说。

“橘毛?你来干啥,师傅出门了,得一些时日回来。有事等他老人家回来再说,师傅临走安排我把他接的活做完,你走吧,别打扰我!”金琳强作镇定,语气严厉地对橘毛说道。

橘毛翻动着眼睛,细细地看着金琳的表情,想从他脸色中揣测出话的真假。

“那,那他答应我的链子,有没有交代过师兄,弄到了没有,我可有个聚会要带着。”橘毛说着话,脚步往前凑过来。

金琳有些心虚,她知道橘毛狡猾的很,不好糊弄。如今她单独面对橘毛,身上又有伤,一旦被他窥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见橘毛往前凑合,金琳心知不妙,急忙忍着疼痛,一下子从凳子上站立起来。

严厉的语气撑着自己:“我可和你都说了,等师傅回来再问他,别耽误我干活,你想害死我啊,师傅回来看见活没有干完,会敲断我的手!”

“金师兄,别激动,我就那么一问,马上走,马上走。嘿嘿.....”橘毛嘴里说着话,脚步却一下子上前,一把抓住金琳的手。

“嘿嘿,南师傅不在,我怎么看金师兄,怎么舒服,你个大男人,手咋这么细腻呢,跟个女人似的,我摸摸……猥琐的举动,把金琳的魂都吓没了。这要是被他窥破了,悲剧就该发生了。

“住手!”正在金琳惶恐不安,惊慌失措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后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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