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但宋雁西对于八卦没有那么热衷, 回头看了看车上的宋玉芝,虽然虎子给她盖上了大衣,但终究是在地上躺了那么久, 还是很担心。
当下, 只想立即带着她回城去,先暖一暖身子才是要紧事情。
所以转身要上车去。
虎子见状,立即跑去给她开门。
这时候殷红兰忽然一把抓住宋雁西的脚踝, 满目的求生欲:“宋小姐, 救我!”
暗月长老既然将那真相说出来,那肯定就不会打算让在场的人活着离开的。宋雁西暗月长老不是她的对手,但自己肯定会被暗月长老杀了。
不然怎么掩埋这个秘密?
果不其然,还没等宋雁西反应,几乎是殷红兰的话音刚落,暗月长老双目赤红地扭转过头来, “你们, 谁也休想走, 都必须得给我的垂兰陪葬!”
随后命令着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摩什,“杀了他们,为我们的垂兰报仇!”
这句话,将方才留下的疑问全部给解释清楚了。
垂兰是她和摩什的女儿。
但摩什没有动, 就好像是仍旧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不过想来也是, 忽然冒出一个亲生女儿, 而且这个女儿还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这样的大喜大悲, 哪个能在顷刻间能完全接受,甚至是做出反应呢?
至于暗月,她不止是喊一喊摩什那样简单,自己也忽然出手了。
不过出乎意料, 她的第一目标既不是离她最近,又最容易杀死的殷红兰。
而是车上后排独自一个人躺着的宋玉芝。
今晚宋雁西能为她姐姐来这里,可见她这个姐姐对她的重要性。
所以暗月也要让宋雁西感受一下,亲眼看着至亲生命流逝而束手无策的绝望。
她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大半的力量,势必要一掌击杀宋玉芝。
坚决不给宋雁西留半点挽救宋玉芝的机会。
危机迎来的刹那,宋雁西就做出了反应,她的实战能力虽不能说很好,但还是不错的,立即就结印在身前打出了一道法阵防御。
没利用符辅助,这法阵对于暗月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不算强,但是也能阻挡她。
就这阻挡的时间里,完全够宋雁西再启动别的法阵。
但是谁也没想到,当暗月从摩什身边闪过的时候,竟然被摩什给拦下了。
他不帮忙也就算了,可他竟然还将意图给女儿报仇的暗月拦下来,这是什么道理?
虎子早就被吓惨了,双腿打着颤,整个身子几乎都靠在车上,全靠着车子支撑,整个身体才没跪倒在地上的。
如今见到暗月被拦下,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然他以为就那一掌,何止是会打死车里的宋玉芝,只怕这车子也要报废掉的,自己不死即伤。
至于殷红兰,也满腹的疑惑,一面松开了抓住宋雁西脚踝的手,有种自己今天可能躲过一劫的感觉。
所以一面趁着暗月和摩什发生了争执,便悄悄地蠕动着自己虚软的身体,想要滚到不远处的林间。
彻底地消失在这些疯子的眼前。
兴许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暗月的确没工夫去管她,此刻满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拦着自己,不动如山的摩什,撕声揭底地喊,“你干什么?”
“我们都不是宋小姐的对手。”摩什提醒。
暗月闻言,被他的话给气笑了,随后愤声骂道:“你这个没用的男人,任何时候,我都指望不上你!”一面挣脱开,就算是摩什不帮忙,自己今日就算是死,也要脱了宋雁西一层皮。
所以见他还拦着自己,气道:“你给我滚开!”
“宋小姐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你的事情,不会有人说出去,现在立刻收手回去吧。”摩什很冷静地说道,似乎地上垂兰的尸体,对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一旁在逃命的殷红兰都有些被震惊到了,这摩什到底是长着一颗怎样不负责任的心,竟然能当着亲女儿尸体的话,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这一瞬间,她不由得有些同情起暗月母女。
对于男人的厌恶,也更是多了一层。
虎子也刷新了三观,站稳了身体,有些看不起摩什,竟然还不如他们这些小人物。
最起码,他们会和自己的妻儿共同进退。
但是这摩什居然如此贪生怕死。
一面偷偷朝宋雁西看去,却见她表情淡淡的,神色间竟然有几分看戏的意思。不免是让虎子好奇,“小姐,咱们还走么?”
“走啊。”宋雁西打开车门。
暗月见她要走,急得不行,当下便冲摩什下去狠手。
没想到,摩什竟然给躲开了,眼里明显有些怒意:“暗月!你够了!”
暗月听到他的话,心头一凉,晓得他是真指望不上了,但仍旧是不甘心,“当年你负了我,我就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能期望你替我们母女做主呢?”
说得好生可怜心酸。
让殷红兰和虎子这些个旁观者都对她产生了同情。
可是,宋雁西好像真是心如铁石一般,不为所动,催促着虎子启动汽车,见暗月还在声讨摩什,才忍不住道:“琼华天宫名声显赫,你这样愚蠢会显得你们整个琼华天宫也不过如此。”
暗月连宋雁西的身都近不了,本已经十分屈辱了,如今还被宋雁西这样讽刺,如何能忍得住,“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垂兰活着的时候,兴许还难辨她的身世,如今人都死了,一切气运皆散,是不是摩什的女儿,你觉得他看不出来么?”宋雁西其实对这些个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是这摩什明明一身正气,可见行事一向磊落的。
凭什么就该被暗月坑?就因为他老实正直,所以他活该么?
宋雁西甚至可以认定,暗月想杀三姐的心是真的,但如果失败了,她会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摩什的身上,到时候指不定又要摩什替她办什么事情来偿还了。
所以她便直接将真想揭露了。
虎子听得一脸兴奋,“小姐,那,那这圣女是谁的女儿?”
至于暗月,听到宋雁西的话,眼里明显闪过一抹慌张,也不跟摩什纠葛了,连忙扑到垂兰的尸体上,似乎意图阻挡住摩什探究尸体,从上寻找真相的意思。
嘴里则一遍又一遍地反驳,“你休得胡言,垂兰就是我和摩什的女儿!”
一面朝摩什情真意切地说道:“你要相信我,我怎么能拿自己的名声来骗你呢?”
她说着,满怀期待,希望得到摩什的赞同。
但是,没想到摩什却是别过头去,不再看她,“那夜的人,不是你,我知道。你和他说的话,我也听到了。”
摩什这几句话,没有透露出什么特别明确的信息,但又像是说明了一切。
暗月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但仍旧有些不甘心,“你,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何还要……你这是耍我么?”
“你到如今的地位也不易,我只是念你一路走来艰难,所以不曾提起罢了,只是你不该用这件事情来利用我。”他又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了,这些年看山看水看过许多人间悲欢,他怎么可能还像是当初那样单纯呢?
然而暗月听到这话,却觉得讽刺,下意识地抱紧了女儿的尸体,“那你以为,我现在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做琼华天宫的长老了么?”
她可以当做是什么都没发生,垂兰死于意外。
可是,谁能保证宋雁西不会将自己生过孩子的事情说出去?
即便宋雁西不说,那殷红兰以及宋雁西身边那个开车的小混子呢?
谁能保证?
于是口气变得软了几分,双目含泪仰头看着摩什,“你再帮我最后一次,你也说我到今天这一步艰难,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人生就这样毁了吧?”随后目光一凛,落到殷红兰和虎子身上,“帮我杀了他们俩!”
至于宋雁西,她可以暂时忍。
她不信,宋雁西能躲得过琼华天宫的追杀令!
只要自己活着,就能给宋雁西颁琼华天宫的追杀令。
虎子听到这话,吓得不轻,急忙看朝宋雁西:“宋小姐!”满脸都写着救命两字。
“走吧。”宋雁西示意他放心,直接开车离开。
得了她的话,虎子浑身颤抖地启动了汽车,立马掉转头就往来路回去。
身后,果然没见摩什追来。
方松了一口气。
然后忍不住回头看宋雁西,满目的崇拜,“小姐,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啊?”
“不是,我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她知道垂兰按耐不住,会先动手,但是怎么也没料到垂兰这样作死,把主意打到自己家人的身上来。
这是玄门中自来的规矩,祸不及家人。
更何况,姐姐并非玄门中人。
垂兰这样做,今日自己不杀了她,往后别人是不是也是有学有样呢?
当然,让她下定决心杀了垂兰,还是因为垂兰临死前那话。
不是说这人临死前其言也善么?
她那话,让宋雁西怎么还敢留她在世?
自然是杀之!
至于殷红兰,自己的确是打算留她一命的,但是现在就不知道暗月留不留她。
摩什保不保她。
午夜十二点,汽车到了城门口。
然后被拦下来了。
如今城中戒严,惯例是要查的。
宋雁西这车里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自然是不怕他们查。
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将他们给拦下来了。
宋雁西正是好奇,就见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从旁边的休息室里走出来,肩上还搭着大衣。
“是纪桓。”虎子小声提醒。
那天那个神秘人斩断雨幕的时候,他吓得屁滚尿流的,所以哪怕现在他人模人样的,虎子也有些看不上眼,觉得一点都不威风了。
宋雁西想,这纪桓多半是为了讨好垂兰,所以在这里拦住自己,故意为难吧?只是他不知道,垂兰都死了,他在这里讨好,好有什么意义?
纪桓听到垂兰小姐已经成功将那宋雁西引出城后,就连忙来这一处城门口守着,原本是为了等垂兰的,但是没想到竟然先等来了宋雁西。
此刻只领着人将车拦了,走过来用皮鞋踢着车们呵斥,“给小爷滚下来!”这宋雁西肯定是贪生怕死,不敢去赴约。
虎子看不过这官二代的嚣张嘴脸,小声道:“小姐,我直接撞过去吧?”
宋雁西摇着头,一面还真准备要下车。
纪桓其实没真见过宋雁西,就是报纸上的花边新闻里看过几次,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但是现在真人就在眼前,那优雅高贵的气势不是报纸上的黑白照片所能展现出来的,一时让纪桓有些震惊,“你,就是宋雁西?”
“嗯,昨日纪少爷很威风。”喝退了孙司令,给垂兰开辟一条通天大道。
她本是没有将这一号人放在心上的,没奈何人总是要往钢板上踢,她不回礼,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了。
“哼。”纪桓当然听得出来,宋雁西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的确长得不错,气质很好,前朝那些格格们,只怕也比不过她。
女人他身边有很多,但是他最爱的还是垂兰,不过想是宋雁西这个类型的,还暂时没有,心里不由得开始打算,只要她肯低头,自己收她做情人也不是不可。
于是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潇洒的笑容,“其实吧,我也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只是我听说宋小姐在家里养妖怪,这的确很难让人信服你和妖怪之间是清白的主仆关系。不过嘛,本少爷的话,玄门里的一些前辈,也是愿意听一二的,只看宋小姐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殊不知,那笑容在宋雁西看来猥琐又恶心,尤其是他这话意味着什么,宋雁西也听得清楚,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你有这功夫想这些花花事,不如去给你的垂兰烧些纸钱,顺便也给自己预存一些,不要太多,地府上限入账每日五百,多了也收不到,全入了公中账目。”
“说得像是真的一样。”纪桓又不是第一次接触玄门中的女人,当然不会被宋雁西的话吓到,反而哈哈笑起来。
可是笑声未尽,就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般,他表情痛苦,脸色巨变,双手抓着脖子,好像是被谁掐住了喉咙一般。
周边的众人见此,纷纷要上去帮忙,哪里晓得一时间只见着数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围着纪桓,一边撕扯着他的身体,一边大喊:“纪桓,纳命来!”
城门口这些人不认识那些女人,但是纪桓身边的那些狗腿子却是认得的。
有好几个,还是他们帮忙掩埋的。
当场就给吓疯了,拔腿拼命就跑。
现场一片混乱。
宋雁西也上了车,让虎子回崇文门。
谁都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那么多冤魂上来找纪桓索命?
却没有留意到,纪桓身上那块护身玉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宋雁西下车的时候,正好给踩在脚下。
她不过移动了两下,就将泥土把玉佩给盖上了。
没有了护身玉牌的保护,那些往日里被纪桓所害死的女人,自然也都寻来了。
虎子也看到了那些女鬼,此刻开着车想到那一幕,仍旧是觉得头皮发麻。
今天晚上所见到的一切,已经超过他平生所有的见识和认知了。
为了缓和一下自己紧张的情绪,朝宋雁西问道:“宋小姐,你说的往地府存钱的事儿,是真的么?”
“你不用想,账户开不了。”宋雁西以为他起了这心思,所以直接掐断了他的打算。
所以,果然是真的?“那要怎么开账户?”虎子忍不住问。
活着就够穷的了。不能死了以后还要做穷鬼啊!
如果是真的,他想试一试,然后每天赚钱,给自己烧五百纸钱。
争取死后过得风风光光。
“积德行善,到了一定的累积,会自动有账户。但是……”宋雁西说到这里,看了看虎子,他虽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但好事一件没做,就现在开始每天做一件,只怕也要上十年。
但宋雁西明显是小看了虎子的决心。
此后这虎子还真天天做好事,连扶老太太过马路这种事情都不错过。
不但自己做,还拉着自己的那些兄弟们一起行善积德。
说到底,他不但是怕死后还受穷,主要还是亲眼看到了纪桓被女鬼们寻仇索命,自己也怕。
将宋玉芝送到家里,找了个借口做搪塞,又有宋德仁这狗腿子帮忙打掩护,宋太太也就没察觉出什么来。
等到三点多,宋玉芝醒来,身体也没什么大碍,宋雁西将早编好的借口准备糊弄她,说是被人撞到,昏迷了送到五柳斋,看着好些了,自己便送她回来。
免得妈妈担心。
因为她昏倒的事情,妈妈那里不知道,只以为她去了自己那边玩耍。
宋德仁也在旁边帮腔,宋玉芝信以为真,见宋雁西这么晚还要回去,很是不放心,让宋德仁去送。
宋德仁哪里真的送?宋雁西也不要他送啊。
只到门口就默契地一人进门,一人上车。
回到五柳斋,这边一直都没什么事情,可见垂兰自信得很,以为能在那里杀了自己,因此没着急地让人在五柳斋动手。
不过她没回来,小塔他们也不敢睡,一直留灯守着,一个个心惊胆颤的,真怕有人忽然来偷袭。
如今见宋雁西回来了,安全感有了,才各自去休息。
也是这个时候,五柳斋才真正进入寂静之中。
然宋雁西却并没有休息,反而是打了个灯笼,走到了侧门。
打开门,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果然守在门口。
听到开门声,那人转过身来,满脸歉意,“抱歉,我早些时候应该相信你的。”
来人,正是摩什。
萧渝澜献祭,以身作为封印的事情,正是摩什所行。
宋雁西其实在城外,看到他的时候就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还会来找自己解释。
但是听摩什的口气,他以为萧渝澜已经彻底的不存在了。所以宋雁西也就没提西安的事情,反而问起暗月的事情:“暗月,你打算如何处理?”
“垂兰的事情直接上报长老会,她则交给琼华天宫。”他这一次倒是决绝得很。
宋雁西点了点头,这样说来,那琼华天宫暂时是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多谢。”
“是我对不起宋小姐。”欠了她的救命之恩在先,却还夺走了她身边人的性命。所以摩什面对宋雁西,很是愧疚。
偏偏宋雁西又这样不愿意追究,更让他觉得更对不起宋雁西,便道:“我正好要留在北平一两年的时间,宋小姐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
宋雁西还真有事情要拜托他,所以听到这话,也就不客气了,“那正好,年后我会离开北平一段时间,五柳斋和我家人暂时托付给您。”
这不就是瞌睡来遇到枕头的好事情么?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纪家,纪□□听人说着城门口发生的事情,手里则握着儿子身上戴的那块护身玉佩,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宋雁西的名字。
他纪家,不管付出怎样代价,都不会放过宋雁西!
隔日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崇文门那边就来催促宋雁西赶紧过去。
宋雁西只将小塔一起带了过去,至于青白道长怎和老胡一家,留在五柳斋里过年。
大年三十这一晚,下起了大雪,宋雁西想起门口还在等着自己的虎子,让小塔去传话,叫他们去五柳斋里过年。
虎子一听,自然是欢喜,当即将汽车超载着把七个兄弟一起往五柳斋带过去。
一顿酒肉下肚子,便全都被青白道长忽悠着拜入了青云观,此后全成了青云观的弟子。
青白道长只觉得青云观又要重新崛起了,人丁兴旺呀!
大年初一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街上去,买了一批的布匹回来,央着老胡家的两个媳妇和小女儿帮忙做道袍。
至于宋雁西,大年初一的晚上,便借着孙司令的关系,上了去往山西的火车。
虽然只能到山西,但离西安其实已经不远了。
她们所住的这一节车厢,几乎都是通过关系上来的。
不过新年大节里,更多的人都愿意阖家团圆,没有几个人会想着在这个时候选择出远门的。
跟她们俩同一室的,除了一个去太原奔丧的小伙子,另外一对中年父子,目的和宋雁西她们一样,是去往西安。
听说是父子俩都是考古的,接到了急令,所以才走了关系,赶上这一趟火车。
晓得宋雁西她们也要去西安,但这火车的终点却只能到汾州,所以与宋雁西商量,“到了那里,咱们就改走水路,可以直径到西安,方便得很,就是不晓得这新年里,船方不方便,要是不方便的话,咱们合伙凑钱包一艘小船怎样?”
“都行。”宋雁西跟这考古的父子俩也一样十万火急,所以并没有拒绝。
这对父子姓蒙,年长的这位是父亲,叫做蒙介,还是一位教授。
儿子蒙中禾,自小在父亲的耳目濡染之下,对于考古也十分感兴趣,如今也在读考古。
这一次遇到这样的好机会,蒙介自然是将儿子蒙中禾一起带上。
一天一夜后,他们上了船。
运气还算好,这边有着船只,虽不是直接去往西安,但等到下一程的时候,已经正月初五了,河面的船只会更多起来。
蒙介也是这样认为的,满怀期望早些到达西安。
只是当晚就听到船家说,“客人们,实在不好意思,前面的河面这几天不太平,怕是要耽搁几天了。”
这哪里等得了?蒙家父子立即打算改走旱路,然后来问宋雁西要不要一起走。
宋雁西拒绝了,和蒙家父子告别后,和小塔买了船,继续往前走。
河面没有不太平。
确切的说不太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又因为事情才发生过,所以宋雁西从河面看到了当时的场面。
不过是河灵发怒,掀翻了船只罢了。
就在她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时候,一个身影闪入眼帘。
虽然仍旧看不清楚他的面貌,但宋雁西敢断定,他就是当时在五柳斋门口帮自己护住五柳斋那人。
不但如此,当时他还说,自己很快就会到了。
他这也是要去西安?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到了西安,极有可能与之碰面。
这让宋雁西加快了速度,很快过了这一片不安全的河域,然后上了正常的客船,按照预计的时间,到达了西安。
城里才经过战火的洗礼,到处一片残垣断壁,但也难掩历史所留下的辉煌。
可是,西安不该遭受这一劫才对的。
她原本目的是去往大雁塔的,可是现在却要往城外去一处小荒山上去。
小塔也不知道宋雁西到底想干嘛,就是跟着她一起转悠,大半夜的,两人到了那小荒山上,果然看到了一处小茅屋。
见着屋子里还留着灯火,这让小塔忍不住嘀咕出声,“果然住在这里都不是正常人。”大半夜里不睡觉,还浪费灯油。
一面屁颠颠上去敲门。
随后一个充满防备的女人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谁?你们找谁?”
小塔回过头看朝宋雁西,她也不知道要找谁呀?
宋雁西走上前去,“找言谏如。”
每一个城池,尤其是像是西安这样蕴含几千年文化的古城,更少不了一位守护者。
她作为道门学院的天才,当然是熟读这些属于玄门中的历史,当然晓得这民国时期,西安的气运由谁来主宰。
便是这言谏如了。
但是按照玄门中的史书记载,言谏如一辈子从未入世,所以西安在战火中所遭受的破坏也没有预想的那样大。
可现在自己看到的西安,满目疮痍。
里面的女人听到她的话,随后屋子里传来一阵噪杂,像是她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很快打开,对方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学生,身上还穿着沾着血的蓝褂子和靛色裙子,长筒袜子上,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了,全是战火烟灰和血迹,两条辫子毛糙的垂在胸前。
一双红肿的大眼睛防备地看着宋雁西,“你,你们找他做什么?”
“你是言谏如的谁?”宋雁西没回她的话,反而反问着。
不想她这一问,那姑娘就忍不住掉眼泪,一脸愧疚自责:“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就不会去城里,就不会被炸伤。”然后让开身,示意宋雁西进去,“他已经昏迷两天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城里根本就找不到药。”
她叫叶小梵,家住白马寺附近。
宋雁西带着小塔进入这小茅屋里,屋子里烧着火塘,进左边的房门,就能看到那破旧的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缠着绑带的病人躺在床上。
呼吸很微弱,已在锤死边缘。
宋雁西看了一眼,能确定是言谏如,回头朝叶小梵问:“他这个样子,你如何带回山上的?”
叶小梵哭着解释。
“我也不知道扶桑人为何找上我,谏如下山救我,就遇到战事爆发。”炸弹炸开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他将自己推开,可他自己却成了这副样子。
如果不是遇到那个神秘的黑袍人,他们可能都会死在山下。
“黑袍人?”宋雁西一听到这话,不由得联想到了那人,“他身上可有一把剑?”
叶小梵闻言,连连点头,“对的,身上背着一把青铜剑。”
还没有剑鞘。
宋雁西听罢,心中不解,既然他已经出手救了言谏如,为什么把人送上山后就不管了?还有扶桑人抓住叶小梵,是为了因言谏如下山?也就意味着这扶桑人里,也有同道中人。
如果真有人插手,那宋雁西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可当务之急,是先将言谏如救过来。
立即吩咐小塔,“你去城里,将他能用得上的药都找来。”
小塔‘哦’地应了一声,就直接出门了。
叶小梵见此,担心不已,想要去拦,“这么晚了,她一个小姑娘下山不安全,而且那些药如今根本弄不到。”别说是必用的药了,就是普通的药,有钱也买不到。
到处都有人守着,别反而害了那小姑娘的性命。
但却被宋雁西叫住,问道:“那人离开的时候,可是说过什么?”
这叶小梵本就六神无主,如今听到宋雁西的话,恍然想起来,“他说,如果谏如命大的话,能等来一位姑娘,兴许就有救。”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宋雁西,见她穿着整齐,甚至就像是电影明星那样鲜光亮丽,在如今充满硝烟的战火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好像,她不是凡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像是神仙一样。
而且深夜里能找到这山上来,不就是那神秘人说的那位姑娘么。
因此当时她听到门外宋雁西的声音,才那样激动的。
这几天里,守着半死不活的言谏如,一直都六神无主,所以如今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宋雁西的身上,“谏如,他,他还有救么?”
“你先去烧些热水。”宋雁西看了她浑身脏兮兮的,便说道。
叶小梵连忙点头,以为是宋雁西要给言谏如清理伤口,去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然后来找宋雁西,“好了。”
宋雁西此刻在那破旧的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听到她的话,回头打量了她一眼,“去把自己洗干净,去他衣柜里找身干净衣服换上。”
叶小梵愣了一愣,看了看脏兮兮的自己,再看衣着整洁高雅的宋雁西,自己的确是没眼看,连连点头。
在衣柜里翻找了一套衣裳,便去沐浴。
她还没洗完,小塔就已经回来了,直接打洞到屋子里,看到木桶边忽然钻出来的脑袋,吓得尖叫出声来,双手条件反射地连忙挡住胸。
小塔从洞里爬出来,往她挡住的地方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你继续。”然后背着小包袱转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她专门从扶桑人那里拿来的,还拿来了不少消毒水。
小塔是进去了,可被她吓到的叶小梵却是惊魂未定,连忙擦干身子穿好衣裳,看了看那洞口,小小的一个,小塔如何从里面钻出来的?
而且这洞什么时候挖的?她怎么不晓得?
这两天里,她几乎都在这房间里,居然没有发现。
正是疑惑,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怔熟悉的痛苦闷哼。
是言谏如的声音。
她急忙要去,却被小塔拦在外面,“你先等半个小时。”小塔也要在这里护法。
言谏如是寻常人的身体,却不是寻常人的命运。
救他,除了用寻常人的办法之外,还有借用一些东西。
不然就靠着这些药,怎么可能将人给救回来呢?
叶小梵心急如焚,但又不敢上去打扰,因为自己的一无是处,已经给言谏如增添了许多麻烦,所以她不敢再贸然进去了。
这一段时间,就犹如万年一般难熬。
忽然,听到小塔说,“你可以看了,但只能看一眼,我姐姐有话要和他说。”小塔觉得,这言谏如肯定要被姐姐教训了。
为了救一个人,而害得整个城里的人。
叶小梵听到她的话,连忙朝门口看去,满目的难以置信。
只见言谏如已经恢复如初,身上被炸伤的地方,居然毫无痕迹,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罢了。
很是叫她难以珍惜,明明半个小时之前,他还是浑身的伤,身上几乎没有几处完好的皮肉。
他冲叶小梵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叶小梵忍住眼泪,犹如捣蒜地点头,然后坐回火塘前面。
小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还将墙角箩筐里的红薯给拿出来,放到火塘边的炭火里捂起来,然后扭头打量洗干净的叶小梵,朝她靠近低声问道:“不是都说红颜祸水么?你长得也不是很好看,和历史上的那些祸水们十万八千里,为什么言谏如会为了你,舍弃整个城池呢?”
想不通?男人不都是要看脸的吗?
这个叶小梵也不是很漂亮啊。
小孩子的话,有时候的确是天真无邪,但伤人也是真的。
叶小梵的表情当时就僵住了,随后捧着脸的双手,试图想要将整张脸都给挡住,“你不要乱说。”什么红颜祸水?城里的事情,和他们能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也没有那样子丑。
“我没有乱说,如果不是你被扶桑人抓住,言谏如下山救你,城里就不会发生战事,就算是真的发生了,损失也不会这样大。”小塔反驳。一面叹着气:“现在死了好多人呢,不晓得这要算在你的头上,还是他的头上呢!”大雁塔都被炸毁了。
刚才看到宋雁西救言谏如的时候,她就晓得了,这个言谏如只怕是这座城池的守护者。
而房间里面,言谏如靠在床头上,目光坚定地看着宋雁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我想说,我不后悔。”哪怕为了小梵而连累了整座城池。
一面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宋雁西拉了书桌前那张破旧的长凳,优雅地并膝坐下,“没有。”
言谏如显然不信。
却听宋雁西说道:“要怪就怪命运吧,不是所有的守护者,都会觉得守护一座城池是自己的荣幸,大家也都只是凡人,却要背负神灵该有的责任,本来就不公平。”说到这里,看朝言谏如,“你也是凡人,心有爱恨本就正常。”
更何况,他又不知道那些扶桑人的用意。
“但是,我希望往后三思而后行,这座城池,的确需要你来守护。”最为主要还是,事已如此,自己骂他责怪他都没有用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好好的活着。
他活得好,这做城池也才会重新恢复生机。
守护神的存在,是有间歇时间的,就算是言谏如死了,也是要等十年后,下一个才会出生。
莫说是十年了,就十天,这座千年古城也坚持不了多久。
言谏如显然没有料到,宋雁西会如此宽宏大量。
他以为,宋雁西会指责他的自私。
事实上,他也知道这是个自私的行为,但是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叶小梵有难而不去救。
这样就算是守住了着一座城池的,可叶小梵如果出了事,他后半生都会在自责愧疚中度过。
不过,现在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真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开小荒山后,后果这样严重。
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这座城池究竟代表着什么。
现在是彻底明白清楚了,可肩上的担子却越加沉重了,心里的自责就更深了。
他代表着,这座城池的生死。
“每一座城,都会有我这样的人存在么?他们也会犯这样的错么?”言谏如朝宋雁西问道。
“会。”有的城池,甚至已经没有守护神了。
而金陵的守护神,生命已经到了极限。
往后的十年间,金陵便无人庇佑了。
而嘲风在河底,根本就不能帮上什么忙。
宋雁西收回思绪,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这个世界其实是虚拟,而非真实,这样自己就可以大刀阔斧地动手改变了。
忽然,她想起那抓走叶小梵的扶桑人……
好像,也不是不能插手,反正不是自己起的头。
就像是垂兰先抓了三姐,自己杀了她,没有因果。
她站起身来,“你好好修养,法阵我已经加固,你保重吧。”
然后叫上小塔,准备离开。
小塔听说要走,当然高兴,连忙拿烧火棍将碳火里的红薯扒拉出来,也不管熟不熟,烫不烫,捡起就追上宋雁西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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