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缺德道长
中土世界。白云观,飞鸿司。
苏敬梓正埋头书写着什么,一个弟子走进来道:“都管,那东离大洲来了封信,是个名叫谢青云的人写给监院的,您看要送过去吗?”
“谢青云?我看看。”苏敬梓一怔,招了招手,把信件拿到手看着,信封的落款果然是谢青云,他嗅了嗅后脸色微沉,“这信件都沾了库房的味道,到了好些天了吧?”
那弟子顿时暗暗叫苦:“想是底下的人疏忽大意,以为是无聊之人,后来听说监院给此人写过信,弟子想是他的回信来了,于是才送来的。”
“办事牢靠些,成什么样子。”苏敬梓挥了挥手,“信我来送,去去去,干活去。”
“是。”那弟子如蒙大赦。
苏敬梓搁了笔拿上信,心念微一动,已到了云水宫门口。大门敞开着,他还是在门口敲了敲,少女监院从案上抬头,扶了扶镜框,笑靥如花地说:“苏老来了。”
“监院坐着就好。”
苏敬梓眼看李见鱼又要站起来,怕她又要撞疼,连忙抬手阻止,“飞鸿司漏了一封信,谢青云回复的,您看看。”
“哦?”在枯燥的公务中能有一封回信,李见鱼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快给我看看。”
苏敬梓笑着把信递过去,李见鱼接着,然后拆开读起来。她读着读着,笑容渐渐就消失了。苏敬梓道:“监院,这谢青云在信里写了什么?”
“哼。”李见鱼似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等到她读完信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苏敬梓的视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苏老你问我话么?”
苏敬梓沉吟道:“近来谢青云这名字传得沸沸扬扬,属下也挺好奇的,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一个狂徒罢了。”李见鱼皱着好看的眉头,她的修行和她所受的教养,都处在一个平衡自然的状态,她觉得像谢青云这样锋芒毕露,迟早是会出事情的。
“监院要给他回信么?”苏敬梓道。
“我为什么要给他回信?”李见鱼如同受到了冒犯,想要站起来,“砰”一声,膝盖果不其然撞到了矮几上,她雪雪呼痛时,苏敬梓已一脸黑线地替她整理好了桌面。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苏敬梓轻咳两声,道:“您上次写信骂他,不就是因为他没回信引起的?您如果不回信,那么您信里骂的,岂非也包括了自己?”
李见鱼扶了扶镜框,沉思着道:“苏老说的有道理,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她于是立刻就挥笔写了一封回信,然后交给苏敬梓,“顺便麻烦苏老带去飞鸿司。”
“不用客气。”苏敬梓嘴角隐晦地扬起,告退而去。
李见鱼继续处理公务,但又停下,目中露出茫然之色,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她有限的脑容量无法处理太复杂的事情,想不通就懒得再想,于是哼着歌谣继续处理公务。
不知怎么心情莫名就好起来了。
也许是这次回信骂得更狠了?
她仿佛看到谢青云生气跳脚的样子,于是更加愉快了。
……
历国。
治安司,大狱。
大门打开,涌下来一阵烟尘。
听见四品官靴那特有的踢踏声,正在喝酒的狱卒连忙站起来,全身绷得笔直,就好像守的不是牢狱,而是皇帝的金銮殿,连神经都不敢松懈半分。
脚步声由上而下,如滚球般转折,然后出现在狱卒面前的,是一位面容英俊但有些阴沉的青年官员。他戴着一顶黑色圆顶、帽檐有金线箍出飞鸟图案的官帽,披大氅,腰间配着单手朴刀。他一手按着朴刀,在经过狱卒时,他的眼珠子斜斜地看过去,脚步就停了下来。
他一停,身后两个押着个劲装汉子的官差也便停了下来。
两个狱卒明显感觉到湿闷的空气陡然降了几度,不禁咽了口口水,冷汗从额头上慢慢滑落。
“我说没说过当值的时候不能喝酒?”青年官员英俊的脸庞微微地狰狞,忽然一脚踹中其中一个狱卒的腹部。
那狱卒猝不及防,闷哼着撞在桌上,翻落到铺着干草的地面,弓着身子吐着唾沫,只剩下颤抖的力气了。
“小心你的脑袋。”青年官员对剩下的那个冷冷道,然后继续向着刑室而去。
“还不收拾了!”押送劲装男人的官差瞪了狱卒一眼。
“是是是……”那狱卒的肉体虽安然无恙,但精神无疑受到了鞭挞。
“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你们凭什么抓我进来啊?”劲装男人穿着风格很明显不是历国人士,他在酒楼跟人一言不合动起了手,对方被他打伤,他原以为就是例行盘问,现在整个西京都是外来的武林人士,打架斗殴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这青年官员惩戒手下的手段太狠毒了,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人家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把人手给打断了。”官差冷冷道,“不抓你抓谁?”
“他骂的是我娘,我能不生气吗?”劲装男人囔囔起来,“你们历国举办武道大会,我是特地来捧场的,你们这样随便抓人,以后谁还敢来啊?”
不管他说什么,最终还是被押到了刑室,绑在了东南角的铁架子上,整个刑室一片昏暗,只有壁上两盏壁灯放着微微的光明。他愈感到不安:“你,你们要干什么?”
青年官员看着他冷冷道:“你是虢国军部派来的间谍吧,故意在西京闹事,想破坏武道大会的举行?”
虢国大举屯兵在历国边境,如今两军一触即发,谈判的使臣来来往往了十几趟,至今也还未谈拢。
“大人冤枉啊,我就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劲装男人吓了一跳,这要被定性成间谍,恐怕再也走不出这大狱了,“我若是间谍,怎还会在酒楼跟人打架,引起你们的注意?”
“你不是?”青年官员冷冷道。
劲装男人哀求道:“我肯定不是,求大人信我,我再也不打架不闹事了,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青年官员忽然一拳砸在劲装男人的肚子上,他“哇”的呕出苦水,难以置信地瞪着青年官员,沙哑地道,“我说了,我不是……”
迎接他的,是青年官员的刀柄撞击。如大河汹涌般的白色蒸雾令他说不出话,他这回吐出来的是血。
“少司大人,万一他真的不是……”两个官差冷汗直流。
东离大洲各国体制差不很多,其中治安司的职责与中土皇城的大理寺类同,负责审理中央百官犯罪和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而治安司又额外多了一项京兆府的职责。治安司主官称统领,也称正司,从三品,少司两名,从四品上。
青年官员正是治安司两位少司之一,名唤齐竞一。
“你们要替他?”齐竞一已回头。
“不不不……”两个官差惊恐地退步。
“你说你不是,本官信你一次。”
听到齐竞一的话,劲装男人喜不自胜,但是道谢的话语还没吐露,手臂忽然传来剧痛,耳边同时响起“咔嚓”的脆响。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劲装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小惩大诫,滚吧。”齐竞一嘴里的“小惩”,就是把人手臂生生拗断。
两个官差抬着劲装男人出去了,相信他以后再也不敢在历国打架,甚至连历国都不敢来了。
待刑室只剩齐竞一一人时,他的脸上才露出快意来,似乎连发泄怨恨,都悄悄摸摸害怕被人发现。他整束了一下装容,仍一丝不苟的走出去,经过狱卒时,扫了眼干净的桌面和站得笔直的狱卒,没有任何表示,径自地越过去。
狱卒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自从这煞神被调到治安司,就没过过好日子,我的娘,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官爷,你这上司什么来头,连贫道都看不下去了,狱中值守本就苦闷,没酒怎么过。”
入口囚室忽有人说话,狱卒虽心有戚戚,但看到他时,心说你这重犯还是少跟我搭话,等等又连累我挨打,“吴崖,没让你说话,你少开口,小心大刑伺候!”
原来这囚室里关押着吴道长。他的四肢绑着从地里伸出来的铁锁,活动范围只限半间囚室。
吴崖似乎已习惯了牢里的生活,悠然地躺在石床上,挖着鼻孔翘着二郎腿:“我说大官爷,你要子时二刻才下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我聊聊这位煞神什么来头。”
狱卒看了看头上紧闭的大门,犹豫了一下,苦闷的值守生涯确实需要倾诉,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位爷就是齐家大公子。我告诉你,齐家是武学世家,他们祖上是历国开国功臣,人家里随便出来一个高手,都根本不怕你们炼气士。”
“难怪历国人不怎么把炼气士放在眼里。”吴崖心下想着,嘴上随口道,“听说你们历国最近要举办一场武道大会?”
狱卒骄傲地道:“那可不,这是只有我们历国才有资格举办的,你换个地方,就算是留国虢国,那也还缺着点正宗。我跟你说,这个主意还是齐家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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