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出了这个院子,没人会知道
门口动静,屋里的知青看了个分明。
司宁宁的为人,知青点的众人是知道的:聪明,善良,也不那么计较小事上面的得失;但是有时候看司宁宁对陈家兄妹太过上心,他们总担心司宁宁会吃亏。
眼下见禾谷他们拎来口粮,众人心里的担心瞬间去了大半。
仔细想想也是, 上回那么大一块肉都拿来了,霍朗作为大哥,又是个大男人,肯定不会允许弟弟妹妹白蹭司宁宁口粮。
是他们把人想得太差劲了……
众人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
咋说上回那肉他们也分了好几口呢。
“那个,禾谷小同志, 咱们知青点前面搭了秋千,你知道不?走, 我带你过去玩秋千!”李凌源抓抓头, 主动试好往外走。
禾谷歪过脑袋,躲避李凌源要摸他脑袋的手,小嘴撅起拎着眉头很是不满:“我早就知道知青点有秋千了,那秋千就是我大哥搭的!”
说罢,扬起小下巴,用“想不到吧”的得意表情看李凌源。
李凌源性格憨,一时之间没品出其中细节,继续乐呵呵地逗禾谷:“你知道就知道呗,那你玩过没?没玩过我带你去。”
品出一些不对味儿的宋小芸侧过头,视线隔空与徐淑华对上,两人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些许不赞同的韵味。
“我以后得了空再来玩。”禾谷摇头回答李凌源的话。
李凌源继续憨笑调侃:“咋地,小家伙你还好忙的咧?”
禾谷直接不搭理李凌源了,转过头望着司宁宁认真道:“大哥说,让我们送完东西赶紧回去, 还说明天要带我们去县里, 所以我们明天不过来了。”
“行的,我知道了。”司宁宁点头, “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再过去找你们。”
霍朗明天就要去县里,她得赶紧写好给梁院士的信才行。
禾谷本来因为被勒令回家而感到不高兴,一听司宁宁一会儿还要去找他们,登时又高兴起来,牵着早苗的手蹦跶往回跑,期间不住回过头来,“那我等着你,司宁宁你一定要来哦!不许骗人!”
司宁宁摆摆手。
司宁宁没有信纸,就跟蒋月借了一张,回访将往钢笔吸满墨水,坐在小桌前垫好东西刚准备动笔,眼前忽然一暗。
司宁宁抬眸,就见宋小芸下巴抵在桌面,蹲在了小桌另一头,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宁宁!”
“……”司宁宁迟缓扣上钢笔盖,“怎么了?”
宋小芸嘴噘了噘, 快速起身坐到司宁宁身侧, “就是那个,刚才禾谷他们来过……”
“所以呢?”司宁宁眉心轻拢,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以为宋小芸是有什么事想要找她帮忙,可是却提到了禾谷。
平时宋小芸跟禾谷基本没有交集,司宁宁忽然就茫然了。
宋小芸坐在床边,一只脚脚尖点地,另一只脚横向架在床沿,好几回欲言又止,最终好似下定决心似的侧过身与司宁宁对视,“宁宁,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嗯?”司宁宁弯月眉轻皱,比刚才还要懵。
这到底是哪一出?说得啥呀?
宋小芸轻吁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喜欢小孩,平时对队里的孩子好倒也没什么,你开心就好,可是那个安保队长,我觉得不行。”
安保队长,说的就是霍朗了……
司宁宁顺口问出嘴:“他哪里不行?”
“他长得好!”宋小芸迅速做出回应,可说出那几个字后,别说是司宁宁,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仅是片刻,宋小芸晃晃脑袋,又道:“反正,宁宁,你别跟他走得太近……你想啊,他明明姓霍,却又是陈家的人,我之前偶然听队上的婶子说起过,他根本就不是陈家包养的,那就肯定是入赘的……”
“要是入赘的,你跟他走得近了别人要怎么想?”
宋小芸仿佛很怕司宁宁不上心,于是继续添油加醋地说道:“这种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不顶用,要不就是凶巴巴的,要不就是一肚子坏水,专门骗你这种善良单纯的,宁宁,你可以一定要把我的话听进去!”
宋小芸心想:莫北就是。
长得人模人样的,平时看人就跟要吃人一样。
司宁宁压根就不知道宋小芸的心理活动,但不可否认的是,宋小芸的这些话她听着很不得劲儿。
可对方一副为她好的模样,让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自己有分寸,放心好了小芸。”司宁宁重新在桌前端坐,揭开笔盖以要写信为由,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索性宋小芸只是又叮嘱了几句,一定要记着她说的话之类的就出去了,没有继续缠着司宁宁。
司宁宁手里的钢笔笔尖轻轻在纸上点了点。
入赘么?
应该不是。
不过这种事只是她推断的,真真假假,只有当事人说得才算。
一会儿去的时候问一问就知道了!
打定主意,司宁宁挺直脊背,继续思考措词写信,低头一看,却发现信纸早已被她用钢笔点成了蜂窝煤。
“……”
司宁宁一阵无言,歪头穿过房门口往堂屋看,“蒋月,我把信纸写坏了,再拿一张你的,回头还你!”
“你自己拿吧,我们钉桌子呢!”
“好。”司宁宁应了一声,从蒋月床单下面又抽出一张信纸,坐回桌前认真思考起来。
这个年代的信应该怎么写呢?
嗯……
鼻尖纠结皱了皱,司宁宁弯月眉舒展,埋首写下第一行字:
尊敬的梁院士,您好……
*
司宁宁写好信就提着背筐朝陈家去,路上经过草木横生的旧屋角,顺势进空间切了小半拉西瓜装进筐里。
原是想切半拉,但空间里的西瓜都长得太大了,半拉西瓜分量不少,拿到陈家,霍朗指定又要墨迹。
司宁宁干脆就在半拉的基础上,又来了一刀。
禾谷他们回家后,顺带把司宁宁要过来的消息告诉自家大哥。
霍朗原是打算抽空把自留地收拾一下,听着消息就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坐在院里把之前编了一半的小筐继续编完。
司宁宁到时,他正手指灵活的忙碌着呢。
“去,拿刀去,切西瓜吃了!”
轻车熟路推开远门,司宁宁冲早苗和禾谷招手。
司宁宁的步伐声很好认,霍朗早就察觉到她来了,面上却是不显,一听司宁宁说切西瓜,他绷不住抬起头,“你买的,自己吃,又拿来给他们做什么。”
三队没有种西瓜的,联想到今天知青们休息,早上又去过县里,不用猜都知道西瓜是哪来的。
“我还当你看不见我呢。”司宁宁翻了一记白眼,故意阴阳怪气酸霍朗,“西瓜拿来当然是吃的,你不吃还不许他们吃了?”
司宁宁偏头冲着两小只笑,“你们大哥不吃,走着,咱们三个吃。”
霍朗盯着一大两小三人进屋,快速将手里的活儿进行收尾,也跟着进了屋。
屋里司宁宁已经将西瓜切开,早苗和禾谷正一人捧着一块吃着,霍朗走过去在两人头上拍了拍,“出去吃。”
“哦!”早苗乖巧点头,冲禾谷道:“二哥,我们去门口吃,一会儿吃完了瓜瓤,把瓜皮丢给母鸡吃!”
两小只前后走出门,司宁宁挤挤眉毛,自己拿了一小块西瓜吃着,最大的那块递到霍朗跟前,“喏。”
霍朗接过西瓜,却是没有吃。
他将西瓜重新放回桌上,一双深邃的桃花眸直直望着司宁宁,“哭过?”
眼睛红红的,总归不是乐出来的就是。
低沉嘶哑的声音让司宁宁为之一振,本来已经褪去的脆弱,好像短暂之间再度被提起。
司宁宁忽然就觉得嘴里西瓜不如刚才甜了,垂下眼眸将西瓜咽下,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没了西瓜,又泛起了酸水,连带鼻腔和眼睛都开始变得酸酸的。
就好像一直坚强的人受了委屈,又一直被忽视,忽然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将这个受委屈的人揽进怀里,对她驱寒温暖,问她痛不痛,在意她难不难受一般……
原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人就是很奇怪,所有的坚强也好,伪装也好,在这瞬间莫名其妙的全部化成委屈,争先抢后的要蹦跶出来。
司宁宁这会儿真有种,委屈他妈给委屈开门,委屈到家了的感觉。
就挺奇怪的。
她在别人面前会下意识想要遮掩的东西,在霍朗面前竟然会觉得委屈。
“我没哭!”司宁宁矢口否认,余光瞥见霍朗一直盯着她看,好似担心什么,她微微踮起脚尖,一手撑桌,另一只手手掌横向挡在霍朗眼前,“你别看我。”
她这气恼中带着颤音的语调,霍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霍朗不清楚司宁宁为什么哭。
明显能看出司宁宁不想旁人知道,霍朗便也没再多问。
有劲儿的手指伸出,将横在眼前的小手压了下去,霍朗利落拿起刀将桌上的西瓜“歘歘歘”切成若干小块,全部推到司宁宁跟前,“吃瓜吧,吃完了过来看,你要的小筐编好了。”
司宁宁沉默点头,吃完手里的西瓜跟在霍朗身后出了门。
霍朗不仅编好了竹筐,还额外单独编了一只小金鱼。
小金鱼脊背处连着一根细细的竹签,捏着竹签时,小金鱼自然锤在空中,晃晃荡荡地好似正在水中畅游。
“这个也是给我的?”司宁宁问。
“嗯。”霍朗颔首,“早苗他们早玩腻了这个。”
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是早苗他们不要,所以才给了司宁宁似的。
换旁人或许不会稀罕,可司宁宁了解霍朗嘴硬老干部的性格。
这个,明明就是给她的!
捏着细竹签前后晃了晃,半空中小金鱼摇头摆尾,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司宁宁乌云密布般沉重压抑的心情,得到了片刻的慰藉,蹲在霍朗身边,司宁宁垂下目光望着晃荡的小金鱼,“呐,霍朗。”
“嗯?”
司宁宁轻缓好似不经意一般问起:“你对我很好,可是我值得吗?”
“我值得被善待,值得被爱吗?”
司宁宁喃喃自语,像是问霍朗,又像是问自己。
值得被善待,值得被爱吗?
这是什么问题?
霍朗倏愣了愣,缓缓侧目打量身侧的姑娘。
小姑娘一手抱膝,一手捏着纤细的竹签,下颚抵在膝前,纤长卷翘的睫毛下好像隐隐有水光闪烁。
刚才还觉得宁静舒服的画面,顷刻间,忽然有些落寞和压抑。
“任何人都值得被善待,爱也是一样。”霍朗深邃桃花眸闪过一丝担忧,心里沉甸甸的,半晌继续道:“你可以质疑别人,但一定要相信自己。”
“有人喜欢月亮,有人爱星星,可是你说它们两个哪个好?总有人会和你的想法相左。”霍朗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凭靠感觉和内心去安抚:“不要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影响你自己。”
“开心点吧,我喜欢你笑。”霍朗偏头看司宁宁,话音落下不足一秒,他又忽然转圜了口吻,“算了,想哭就哭吧。”
“偶尔哭一哭也没什么不好,走出这个院子,不会有别人知道。”
“噗……”
司宁宁心里堵得慌,想要倾诉,可霍朗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绷不住“噗嗤”笑出声。
就那一声,笑完之后忽然就没了先前伤春悲秋的感觉了。
司宁宁有点不好意思,憋了憋,最后还是掀起唇瓣笑了起来,她鹿眸睁圆故作气恼瞪着霍朗,“先让我笑,又让我哭,你当我这是川剧呢?说变脸就变脸?”
“你这可比川剧精彩多了,脸谱可没你变得快。”
“你笑话我?!”
霍朗摇头,佯装感慨故意逗弄司宁宁,不出意外,肩膀被司宁宁气恼掐了好几下。
他皮糙肉厚倒也不疼,反倒担心司宁宁会不会把自己的手掐疼了,遂主动开口服软,“行了,不逗你了。”
司宁宁噘了噘嘴,也不再闹了。
这么一通闹腾,她心情倒好了不少。
稍稍平息应闹腾胡乱蹦跶的心率,司宁宁想起这次过来的正事,翻出写给梁院士的信交给霍朗,之后又问:“你会编东西,那你会雕刻吗?”
题外话:
阿谣碎碎念:
不知道大家对“三角恋”的定义是什么?最近收到评论有说这个的,和阿谣的想法不太一样,事后阿谣也有去问朋友对“三角恋”的认知和看法,但大家说的也都不一样。
想问问读者小可爱们的具体看法?
最后,明天请假一天,阿谣小区有人中招已经封锁了,明天要去想办法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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