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你不爱他


  一字一字,从陆京远喉间深处溢出,沉到了极致。

  但清晰的落在了陆听酒耳旁。

  同样盯着碑石上遗照的陆听酒,眼底暗色翻涌。

  心跳的速度,也像是受不住似的加快了许多。

  惨白到极致的脸蛋上,也是没有任何的温度。像是被风拂过,只剩下了冰凉。

  陆听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寒凉一片。

  一句话没说。

  陆听酒推开陆京远就准备离开。

  “陆听酒,我让你亲口说!”

  陆京远低哑到极致的声音吼出来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在她身后。

  陆京远的声音被风散去了温度,只剩下入骨的寒意和微末的……祈求。

  陆京远在怕。

  怕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他可以让别人不伤害她。也可以让伤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唯独。

  他管不了陆听酒,更阻拦不了她要伤害自己。

  她要做的事,他阻拦不了。

  陆听酒眉眼温凉,温凉到溢出了安静。

  嗓音很轻很缓。像是缥缈在墓园的上空,怎么也抓不住。

  “很漂亮。”

  “我觉得很漂亮。”

  陆听酒字字轻颤,但听出来是异常的平静。

  喉间也涌出了异样的音调。

  很低很低。

  低到失去了所有的烟火气。

  “鲜红的血液铺着一层雪白流出来的样子,大哥应该看过很多次,不觉得很好看……”

  “陆听酒!”

  陆京远怒不可遏的出声,俊美的脸庞沉到了极致。

  “你给我再说一次!”

  陆京远的手抬起来的时候。

  比他更为寒冽的一道声音,蓦地响起。

  “陆京远!”

  是女声。

  不知道哪里赶过来的简夫人,冷厉出声,“你敢动手试试!”

  “反了天了,当着倾儿的面敢对岁岁动手,我看你这个陆氏集团的总裁也不想做了。”

  在外人面前,向来端庄典雅的简夫人,第一次失去了表情控制。

  “岁岁,干妈在这,他不敢对你动手。”

  简夫人把陆听酒抱进自己怀里,温言软语,“等下干妈就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你大哥,他怎么能这样凶我们岁岁……”

  简夫人温声哄着的同时,伸手碰了碰她惨白的脸颊。

  冰凉到吓人。

  简夫人忍不住心疼出声,“脸怎么这样凉,岁岁在这里站多久了?”

  说完。

  简夫人又看向跟在她身后,一起来的淮止。

  “把你外套脱了,给岁岁披上。”

  随着简夫人的那声怒吼声起。

  淮止眉眼清隽,雅致清绝的容颜俊美如画。

  温润复杂的目光,在看见陆听酒的那瞬间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根本不用简夫人说,淮止就已经脱下了外套。

  而原本披在陆听酒身上——陆京远的外套。

  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染了一地的尘。

  在淮止靠近的时候。

  陆听酒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次也是淮止差点给她披上外套,事后霍庭墨扯掉她衣扣的画面。

  在陆听酒避开的那瞬间。

  淮止的手,不可避免的僵在了半空中。

  “岁岁。”

  音色清润好听的声音落下,沁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黯然。

  “跟淮止哥哥生疏成这个样子?”

  在她十七岁之前,除了陆祁临,就是淮止陪她的时间最多。

  也许不止。

  也许淮止陪伴陆听酒的时间,比陆祁临更长。

  更长……

  他们从幼儿园到高中,同班同桌。

  简夫人也摸了摸陆听酒的脑袋,心疼得不行的声音,“岁岁,乖,披上。”

  陆听酒眉眼安静。

  安静的站在那里,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了一种不忍触碰的脆弱感。

  很美,但莫名惹人怜惜。

  想要把她好好的护在心里。

  简夫人没能再看下去,视线移开看向了陆京远,声音止不住的凌厉。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还闹到了倾儿……”简夫人蓦地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闹到倾儿面前来?”

  简夫人能够第一时间知道,陆京远带着陆听酒来到这里,无非就是因为她的人告诉了她。

  从薄倾下葬的那天起,简夫人就安排人守在了墓园。

  十几年如一日。

  若是墓园有什么异常,简夫人安排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站在不远处的陆京远,依旧一身黑到极致的西装。

  但他看向陆听酒的眼神,甚至是比他身上西装还要深黑。

  走到陆听酒的身旁时,陆京远直接把淮止手里的西装外套,拿了过来。

  跟他周身寒冽的气息不一样,陆京远的动作很轻缓。

  完好的披在陆听酒身上的时候。

  陆京远才沉声开口,“既然不愿意跟母亲说,岁岁就跟简夫人说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京远。”

  淮止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看到陆听酒眼神微变时。

  “她不愿意说,别逼她。”

  “逼?”

  陆京远眉宇凛冽,吼骨深处溢出一个极重的单音节字。

  “你问问她,是不是她在逼我!”

  他看着陆听酒惨白的侧脸,压下眼底的疼惜。

  “哪怕你杀人,事前我给你递刀,事后我替毁尸灭迹。”

  “我有阻拦过你一句?”

  “说都没舍得说你一句,你对自己下手倒是干脆利落,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陆京远把她手上的伤,露出来的时候。

  简夫人和淮止的脸色,都是狠狠的变了一下。

  “怎么回事?”

  其中淮止更甚,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臂,“给我看看。”

  不过一瞬。

  陆听酒就避开了。

  这时,她才抬眼看向陆京远,“大哥觉得很严重吗?”

  陆听酒眼底涌出了细微的笑,带着她不自知的伤,“跟细细密密的伤疤相比,大哥也会觉得严重吗?”

  陆京远脸色蓦地一沉,呼吸也蓦地加重了几分,“你看到了?”

  陆听酒轻笑了笑,“我也不想看到。”

  眸眼微敛时。

  陆听酒心底涌出细微的疼意。

  那晚。借着微弱朦胧的月光,男人背上数十道细细长长斑驳纵横的疤痕。只模糊的一眼,便印入骨髓。

  想忘也忘不掉。

  ……

  陆听酒站在墓碑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岁岁一切安好,下次再来看爹地妈咪。”

  停了三秒。

  陆听酒直起身来的时候,盯着墓碑上的遗照,还看了好久。

  不远处。

  站在她身后的三人。

  脸上表情各异。

  陆京远显然是还没有从陆听酒的话里,反应过来。

  一双黑眸看着陆听酒,眼底情绪深沉难辨。

  淮止雅致清隽的面容上,倒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只是眼神落在了陆听酒的手上,尽数是温柔和心疼。

  脑海里回忆了一遍,她刚刚异常的反应。

  简夫人……简夫人没有看陆听酒。而是视线直直的定在了碑石的黑白遗照上,再也没能移开。

  像是出了神。

  ……

  陆听酒转身离开,擦肩而过的那瞬间。

  陆京远开口,叫住了她。

  “岁岁。”

  低沉到近乎笃定的几个字,毫无征兆的落下。

  “你不爱他。”

  从始至终,他在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的爱意。

  因为曾经见过,所以陆京远能够清楚的分辨。

  有,还是没有。

  只是那时。有人年少不自知,尚未察觉。

  陆听酒停下了了脚步。

  抬眼便看见,不远处清冽挺拔的男人。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清漠,疏离,淡然。

  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又好像,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会的。”

  陆听酒黑白分明的眼,对上男人的眼睛。

  “会爱上的。”

  怎么能够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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