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没错,  虽然手腕上的骨折伤口还在最脆弱的恢复初期,虽然距离受伤也就半个多月,现在算是全休,  但凌放还是尽可能的让身体、尤其是下肢运动起来,保持住竞技状态。  

  对于他目前大跳台的表现,凌放刚从手术后的麻醉中醒来不就,  就和叶飞流仔细地分析商讨过。

  对于他这样体型、体重和技术类型的运动员来说,高曲线和动态平衡,是绝对优势,但是这种偏向于轻盈飘逸的技术,  如果想要拿到稳定的成绩、迎接更高的挑战,  就必须要提高着陆的稳定性。

  飞得再远,  总要落地嘛。  

  那么需要加强的就是——力量。落地瞬间的调整效率,除了平衡感,还很要求下肢的弹性,  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力量。

  至于落地平衡中手臂运动、重心细微调整,这些是没法在受伤状态下实训了,只能先搁置。

  凌放要保持一些下肢和躯干力量的锻炼,  家里就有椭圆仪,  但那东西在凌放看来运动量远远不够,颠簸对于他手腕的伤势也不好。  

  隔壁街新开的健身房里也有器材,比如运动单车。但这玩意又需要手扶着把手才是标准动作,  不然容易引发腰肌拉伤。右手受伤自然就没办法。  

  ——最后倒是很简单,  在叶飞流建议下,每天仰躺着蹬几组空中自行车。

  又练核心又练腿,  以凌放的体力,  哪怕受伤保持双臂完全放松,  有点别扭的姿势下,也可以做个十组。

  韩墨京听得有些无奈,“你还真是……”他顿了一下,叹口气继续说,“太厉害了……也要注意伤口,现在保养的好,以后事半功倍。”  

  凌放拿着毛巾擦擦汗,和一脸担心的韩墨京对视,眨眨眼点头,“我知道,放心!”  

  其实早期骨折固定,主要目的是避免活动,消除局部水肿,从而达到止痛、消肿的目的,也促进局部骨质生长。开放性的骨折呢,这个过程稍长些。他现在手腕是一下都不敢动的,乖乖带着石膏、夹板。

  不过等这伤恢复好了就不怎么影响生活啦——凌放当时听到医生这一句就松了口气:小伤小伤。

  基本不耽误事儿。

  虽然凌放说他心里有数,但家里人还是挺忧虑:孩子每天这么心心念念惦记着锻炼,能不能好好放松休息一阵子啊!

  所以韩墨京要来,大家都挺高兴:起码能转移转移凌放的注意力、  

  姥姥买菜一回来,就到凌放的房间找到他们俩。

  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玉树临风,看着就叫人心里爽快。

  老太太笑得脸上的皱纹像朵菊花,通知:“今天的晚饭有孜然羊肉,是从市场上买的今年新制的孜然嘞!”

  沈擒舟听到就在门口探头:“多做点儿啊妈,难得我这部和下部片子都不用减肥!”

  姥姥虚点她脑壳,“那以后有啥要减肥的片子你又更遭罪。多大人了,比孩子们还馋嘴巴!”

  沈擒舟笑眯眯把她妈妈拉走,临走给两个年轻人留下一台数码相机。  

  “哦,”姥姥也想起了相机,回头招呼韩墨京和凌放,“小韩也可以看看,这里有我们小放,小时候的照片和录像,可好玩儿了。平时他妈妈和他不在家,我爱看这个。”

  沈擒舟接话:“可是我刚看好像打不开啊,之前也忘了要往电脑里转存了……你们俩男孩子看看,要是自己捣鼓不好,我拿外面修哦!”

  韩墨京拿过去,先取出电池和存储卡,擦擦金属触点,再放回去——还真就打开了。

  相机里是凌放上小学前的一些影像。

  这台相机主拍照,录像功能还不太清晰,拍的也都很短。

  其中一条是凌放第一次看雪。

  约莫两三岁的,软软小小的一团人影,离得稍微远点儿就光看得出白了,和个粉砌玉雕的年画娃娃一样。拍摄的人走近些,才识别到乌黑葡萄珠儿一样的眼睛、红红的嘴唇。

  小娃娃版的凌放,踩在厚厚的雪里艰难跋涉,终于还是啪一声平摔在雪地上,表情说不上委屈,似乎知道疼也慢了半拍,反而挺新奇地回望自己摔过的那片雪地。

  长得和现在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当时在拍民国电影,梳齐耳短发的沈擒舟笑得前仰后合,冲上去像拔萝卜一样,把扑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小朋友扒拉起来,拎着,晃晃又拍拍。

  凌放自己看着都觉得挺有意思。

  “啧,可爱。”说真的,他距离这个年纪可不是十几年,而是前世今生加起来双倍的时光,这段记忆在他内心深处都淡忘了,夸一夸自己的童年嘛,毫无心理负担。

  韩墨京笑着点头,“是可爱。”他专注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晚饭是一桌子姥姥的拿手好菜——沈擒舟是帮不上忙的,顶多家政阿姨能给姥姥打打下手。

  “来啦,小茴香羊!”姥姥做这菜都不让插手,亲自上菜。

  ——其实就是孜然羊肉。X省南部自古就是世界孜然主产区之一,南疆地区还称呼孜然为小茴香。

  盘中肉片纹理分明、油汪汪,粘着两三颗饱满的孜然粒儿,下头垫着翠绿的葱叶,教人一看就有食欲。

  新疆原产的孜然,味道浓烈、浮水清澈,本地农产市场买到的也是头等好货,凌放想这一口好久了,虽然他带伤,还是不能多吃羊肉,但好歹能解解嘴馋。

  “你有口福啊老韩,多吃些,今天主要靠你!”凌放叹了口气,先拿还没用的筷子,动作生疏、好不容易地给韩墨京夹了一大片,然后又慢慢地给自己夹一小片。

  他的右手还带着石膏,在饭桌上努力适应左手吃饭,而且筷子还用的不太好,需要练习呢,夹菜还好一点,吃米饭要用勺子,拿水杯也是伸左手。

  人说伤筋动骨100天,年轻运动员代谢旺盛,骨头的创口对位也不错,医生让凌放再过8周拆夹板——那是骨痂生成期,连接处比较健壮,手腕部分的康复训练也就可以适当进行。但12周之后才可以负重。

  8周……估计他也就回J省跳雪队了,手腕初期不灵便,总不能靠队友教练照顾。

  恰好这晚,女子跳台滑雪世界杯收官站,在日本札幌举办。凌放的俩“师姐”,女队的阿依努尔和宁恬,都要参赛。

  饭后凌放打开电视,全家一起看比赛。

  比赛间隙,央视直播解说闲聊,同时也是跟观众介绍着中国跳雪现状,“……本来要在北京冬奥之前考察新人,但是苗子太少,还是转项目的居多,现在跳雪一哥凌放受伤,最快也要夏天恢复实赛实训。如果世锦赛他没跟上了,只能看女子跳雪这边有没有能快速提高的。男队其他选手,还在努力进入世界杯竞争力较小的分站赛事决赛轮,世锦赛没太大的竞争力。”

  “是啊,女队反而有些看头。X省的阿依努尔很努力,但是小姑娘发育关体重增加有些明显,心态波动也大。宁恬,成绩倒是平稳,但是可惜几年来两次受伤,最要命的是,跟腱出了问题,耽误一整年。不过后起之秀尹红很有天赋,突飞猛进啊,不过今年还在打洲际杯,没进世界杯呢。现在的话只能谈潜力,成绩还没什么把握……”

  国家跳雪队的前景,听起来不太乐观。

  这场比赛,阿依努尔起跳失误,无缘决赛轮。宁恬本就是跟腱伤的恢复期,首跳排在第47位,同样没有第二跳的机会。

  电视机前,带着老花镜的姥爷不觉轻轻叹气。

  凌放看看姥爷,“会好起来的,她们都很刻苦。”而且尹红确实有天赋,他看过这个小师妹的一些洲际杯视频。

  一个半月后,尚未取下夹板的凌放,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返回J省的飞机。

  他在家里住的这段日子,爱可天天能看到小主人。它似乎理解凌放目前是个伤员,不太闹腾,看起来懂事许多,真仿佛是个微笑天使。

  只是凌放走前,爱可在家里一路蹭着他的腿,挤挤挨挨地跟着。

  贴贴!必须贴贴!

  临出门,凌放叹着气,揉揉狗头,“乖,爱可,等跳雪队的大本营搬到HB省,奥运冠军有两室一厅宿舍,我能经常接你和姥姥姥爷过去住。”

  这年夏天。

  FIS跳台滑雪夏季大奖赛,韩国平昌站,男子个人K120大跳台项目。

  盛夏艳阳天,虽然山区温度低些,底下人工草皮还大量喷水,但烈日直射着部分裸露的山岩、坡道。侧边山林传来的蝉鸣声,听起来像太阳烤着大地发出来的噪音。

  连风都好像凝滞,裹在跳雪连身服里的人,体感更是难受。

  ……可能我和夏天真的八字不合。

  凌放能感觉到,连身服里的棉质打底已经汗透一轮。

  他默默叹了口气,站在高耸的、近140米的大跳台上,下意识地握了一下右拳。

  右手腕的伤早就拆了固定,伴随着夏季赛季实赛的开启,他也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功能性训练。

  倒是不复杂,现阶段主要也就是艾灸、热敷,主动发力、被动发力,动作都挺简单的。

  刚开始的时候,凌放的手部肌肉还是有些紧绷,还不止受伤的手腕,是整只手都绷着筋。胳膊垂落的时候,骨折部位更是有充血感,又酸又涨。坚持训练一个来月后好得多了,像是当前比赛就没什么异常,不去刻意注意伤处就没有啥事儿。

  重回平昌。不过,和剑拔弩张的平昌冬奥会时期有区别的是,凌放这两年在韩国也很是有些迷妹迷弟,人气挺不错,这场比赛没有韩国选手参加,为了拉收视热度,需要focus明星选手——所以,韩国本土体育媒体也很乐于突出凌放。

  当地电视台到凌放跳之前,还插播了十几秒广告,镜头就切成两块,一边是广告影像,一边是凌放怼脸高清特写。

  可谓是掌握了冷门赛事的流量密码。

  韩国解说也很积极。

  当地转播的年轻主持人语气蛮活泼:“这是今年的跳雪夏季大奖赛第6站!高人气的中国选手凌放,今夏只参加了两站,不过成绩出人意料地相当不错,都在前十哦,而且,他和上位选手差距不大,看来上次受伤没有耽误太多……”

  “唔,”另一位年长些的解说员,则是比较客观地分析着:“不过他还要发力才行。上个冬天,芬兰选手克里斯多夫在大跳台,已经实现了四山循环赛小满贯的荣誉,阿伊苏更是夺得7站世界杯标准台冠军兼大跳台冠军!现在是世锦赛的冲刺期,凌放要尽快证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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