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八章问心局
说来也许别人不知道，这句话是一个在先前战场上救场人中一个老人说的，说的很云淡风起，就好像是在诉说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罢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句话作为第二句话在林逍心中响起，第二次自己问自己。
林逍干脆就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如果仔细去观察的话可以发现现在他全身上下都开始轻微颤抖。
一步错，步步皆错。
一步对，却不能代表后面步步皆对。
曾经在俗世中曾经有过一个十分繁华昌盛的王朝昙花一现。开国皇帝亦是亡国皇帝，其中那位当朝宰相，在后世被后人评论之时仅仅是得到了“无错”的评价。
当时听到这个说法的大多数人均是点头赞同，更有性格犀利者大胆抨击直言不讳说那位宰相“平庸至极”，远远撑不起如此庞大的一国国运。
可回头想想，什么时候“无错”二字评语已经如此不堪入目了？
一辈子无错者，就真的很平庸？
不是的。
在儒家典籍中曾不止一次出现过那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圣贤也真的能保证一辈子无错吗？
不能吧。
所以无错二字，是高的不能再高的评语，那位当朝宰相更是当不得那“无错”二字。
白衣剑客枯坐城头。
战事吃紧，没有人搭理这个在边沿还不算当道的家伙。
黑衣老人站在很远的一个地方，远到看不见那个白衣剑客。
距离异类退兵已经过去两日，老前辈总算是把自己该做的全部做完了，今天还算有闲情逸致出来走走。
只是这位老前辈似乎不太开心，板着张脸，皱着眉头。
虽然平时他也是如此，但熟知他的人都清楚，这是真的有些郁闷。应该是有心事。
双手合十的连冠和尚无声无息走到老人旁边，不敢造次，摸摸等待。
能让这位看似慈眉善目实则桀骜不驯的和尚如此温顺的，恐怕整个北天长城也只有这个据说枯坐万年北天长城的黑衣老前辈了。
“何时？”老人淡然道。
已经半步入圣的连冠和尚呵呵一笑，语气郑重其事：“老前辈，这次咱们这边伤亡惨重，城里那些炼丹师还是不够勤奋，我打算接下来敲打敲打一阵，不然他们舍不得下血本。”
老人冷笑一声，瞥了眼和尚：“是不敢说了，所以没话找话？滚蛋，这点芝麻小事自己去干，别什么都来烦老子。”
连冠和尚连声应是，转身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本来是打算说一说林逍的情况，毕竟那小子现在可不容乐观，若是…
不过他很清楚这位老前辈的性格，思来想去好像说出来也只有挨骂挨揍的份，也就没办法说出口。
在连冠和尚走了之后，一个身穿黄色衣裳的儒雅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黑衣老人身旁，悄无声息，比起半圣连冠和尚还要来的可怕。
“怎么？你也不去管管？这事应该你最上心吧？”男人笑眯眯的说道。
黑衣老人冷哼一声：“恐怕整个天下人中，要说姓东方的那帮家伙最想让那小子去死的话，你起码也能排在后面吧？”
儒雅男人哑然失笑，不置可否：“如果老前辈你这么想的话我也不反驳。但我可以保证，既然他是那把剑的传人，私人恩怨什么的，可以放在后面。”
连十有八九是北天长城九位圣人之一的大佬都得尊称一声前辈的人，可想而知黑衣老人的辈分有多大了。
老人不予理睬，不是不能，只是不想。说实话，旁边这人所说的话，要是有人全部相信的话才是天底下最蠢最傻的蠢货。
“真不去瞅瞅？”沉默许久，儒雅男子仍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
黑衣老人一挥袖转身就走，冷然笑道：“我去与不去你能管得住我？还是说老子要做什么要先问过你圣天仞？”
被唤作圣天仞的男子捂着额头，无奈苦笑，得，这位老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
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管管，估摸着就是那继续问下去也只是得到一个“别人好与不好关我什么事”的回答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前辈还是老前辈，还是那么熟悉。这样的他反而更能让他们心安。
毕竟这个一万岁的老人，可是能够一剑击败一头圣人级异类的绝世狠人。
就这样，两位北天长城圣人之谈，只能就此不了了之。算不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只能说还在预料范围。
老人回到自己的地方独自一人清静，与世无争。
……
林逍可就不好受了，这些天不断有心声告诫于他，让他自己与自己天人交战，哪怕是到了现在也还是没能分出胜负。
到底应不应该？
在这期间其实林罗偷偷来过一次，当时看到他这副摸样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不应该想得如此复杂啊。
这不像是一个老爹对待亲儿子说的话，没有半点引路，也没有要支持那边的想法。
寥寥一句话，却对林逍冲击巨大。
终于在今天，林逍想通了。
世事复杂，人心复杂，但不代表这做什么事都需要三思而后行。
为什么？正当林逍有此想法之时，那句“天塌了，有老的顶着，接着才是大的，哪里轮得到一上来就对付小的的？”接上来了。
原来是这样，人从出生开始，小时候可以无所顾虑，因为有大的保着，闯了祸，有人顶着。
长大后，大的老了，但这不是人闯了祸后憋在心里独自承受的理由。哪怕大的老了，还是很愿意倾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事事自己扛下，看似光芒万丈，实则活的也比任何人累。
林逍这一路走来，承载了太多太多期望，不论是振兴道玄宗这件共事还是寻找娘亲这件家事，乃至要让紫涵回来这件私事，皆是如此。
永远都是用自己的角度来抗，他忘记了那些对他投去期待眼光的长辈们同样也是奋斗的一份子。
宗门的长辈难不成就真的是坐在宗门里拍着大腿无所事事等着他来振兴宗门？不可能的，他们同样也会努力，甚至愿意帮助他。
老爹难不成也是如此在家等着他带着娘亲回来？更不是，不然也就没有这么多年的远走他乡了。
至于紫涵，难道老爹不会帮自己？难道自己身旁无人？
是了，正是那句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老人顶着，做事要先想，但不是往死胡同里钻，不必要顾虑太多。
彻底想通了。
还没有在窝里端坐多久的老人心神一动，抬头看向林逍所在的方位。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正在忙里忙外的林罗同样咧嘴一笑，脸上满是欣慰笑容。
下了城头往内城而去的连冠和尚打算要去压榨一下那帮捣药的，结果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于是回头看向城墙。
已经离开很远的圣人圣天仞的脚步突然停下，眉头轻轻皱了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一日，心境稳固的林逍走过了自己问自己的那一关，一步跨过让人羡慕异常的六七门槛，这条足以让人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就这么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走过。
黑衣老人缓缓起身，冷哼一声：“虽然没有到完美，但起码还算看得过去。”
连冠和尚一路小跑，回头再看一次城头之时还不忘记往城头那边竖起一个大拇指。
继续离开的圣天仞心中轻叹一声，果然还得是老前辈眼光毒辣啊。这都敢任由对方如此作为，而且最后还赢了。
看来老前辈还是那种“听天却不一定由命”的强硬性子。
步入圣灵境之后，就是灵力开始蜕变的过程。
愿意如此的林逍已经心结松开，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当中充斥的浓厚力量开始有着淡淡光辉。
先是从他丹田为中心迸发出万丈圣光后，周遭的部位开始逐渐被感染。从最初的那种虚无缥缈朝着神圣高上转变而去。
这个过程无疑是有些漫长的，需要花时间来打磨自身。体内金光流萤浓郁非常，以至于哪怕是在林逍身体周围都可以看到不断有着金色光辉不断流转。
路过之人原本凝重的心思在看到这一幕后均是愣了一下。
一点一滴，水磨工夫的修炼。
林逍的身体也不在颤抖，心境更是趋于平稳，这算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也许从一开始这条分岔路口就没有对错之分，但会影响今后他的心性。
所以要走那条路，要舍弃哪条路，要真正的直扣本心最深处。向那个最真实的自己问一句：“我到底应该要走哪条路？”
只是林逍后面越想越复杂，越走越深，始终没能发现最真实的自己，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其实是在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你的第一个想法极有可能就是最真实的自己应该有的想法了，又何必往深处寻找？
也正是因为林罗那句“不必想的太复杂”点醒了他，造就了现在这个还算好的局面。
等到全部灵力化作圣灵力后，林逍睁开双眼，眸中恰巧有金光流溢，神意非常。
说来也可笑，一个问题，对不同的人自然也会有深浅难易区别。
比如林逍之前的问心局放在宋云超面前则是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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