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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故人来(一)


江秋渔用余光瞥见阵法内的江婠似乎又开始躁动起来,好似对洞外之人的到来毫不意外,顿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来的正好。

        她心绪一转,收回自己的灵力,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赤色衣摆垂在空中,慢悠悠地晃了晃。

        这一石洞位于深海之中,江秋渔用阵法封住了咸腥的海水,石洞里干燥温暖,外面则是幽暗的深海,不时有长相怪异的鱼群游来游去,它们未开灵智,被石洞中里泄出的一点儿光芒给吸引了,在洞外徘徊着。

        来人震开鱼群,江秋渔设下的阵法没能困住她,她身穿一袭黑衣,面色苍白平静,抬脚走进来时,却被洞中的景象给惊得停下了脚步,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怔愣。

        江秋渔掀开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并不意外,“来了?”

        江芷桃动了动嘴唇,面色比刚才还要惨白,“师尊……”

        恍如隔世。

        江芷桃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

        被困在阵法中的江婠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她算你哪门子的师尊?”

        把江芷桃捡回去的人是她,她才是江芷桃该效忠尊敬的师尊!

        江芷桃顿时不说话了,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她在阵法外守了很久,直到感应到里面的人已经苏醒,江芷桃才破阵而入。

        进来的时候,江芷桃的脑海中空白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更希望江秋渔活着,还是期待江婠计划顺利,成功夺舍。

        直到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时,江芷桃的心才落了下来。

        她早该知道的,江秋渔并非能被轻易算计之人,她足智多谋,心思通透,兴许早就猜到了她们的计划……

        这样也好。

        江芷桃闭了闭眼。

        江婠见她不吭声,心里更加焦急,“江芷桃!你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了我吗?”

        江秋渔也笑了一声,视线落在江芷桃失了血色的脸上,“你想救她吗?”

        江芷桃知道此刻的自己并不是江秋渔的对手,她从前就看不透江秋渔,现在更觉得自己的心思在对方眼里无处遁形。

        她要为了江婠,对江秋渔出手吗?

        江芷桃紧了紧牙关,脑子里乱的厉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

        石洞里十分安静,江秋渔并未催促江芷桃做决定,江婠见她眉心隐有魔气流动,也不敢再刺激她。

        沉默良久后,江芷桃双膝一软,跪在了江秋渔面前。

        “我不是你的对手。”她不敢去看江秋渔的眼睛,“只希望你……能不能用我的命,换尊上一条生路?”

        她愿意代替江婠去死,只希望江秋渔能放过江婠。

        即便江婠对她并不算好,在江秋渔来之前,她对自己一直不闻不问,可她说的没错,自己这条命是她救的。

        她替江婠死,就当把这条命还给她了。

        石洞里越发安静,只能听见海水拍在石壁上的声音,一声连着一声。

        江秋渔撑着额头,打量着面前的两人,她挑了挑眉,“你愿意替她去死?”

        江芷桃点了点头,话说出口,她并不后悔。

        江秋渔又瞥见江婠,“你也觉得此计可行?”

        她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在乎江芷桃的性命?

        江婠不说话,她心里当然是这样想的,反正江芷桃不过是她随手捡来的一个弃婴罢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对方扔在魔宫中不闻不问,却不曾想,这个弃婴竟然也能坐上魔君的位置。

        当初是她救了江芷桃一命,江芷桃现在就合该替她去死。

        这有什么不对?

        江婠越是沉默,越说明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江芷桃说不清自己现在究竟是何心情,有意料之中的绝望,也有难过和不舍。

        这份不舍,兴许并不是给江婠的……

        江芷桃仰头望着江秋渔眼皮微垂,神色淡淡的模样,心底竟然生出了一丝妄念。

        当初救她的人,要真的是江秋渔就好了。

        她心心念念的师尊,午夜梦回时的背影,放在心底的执着和不舍,全部都是那一个人。

        江芷桃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兴许这就是她应有的下场吧,她的心早已经背叛了江婠,所以就该替江婠去死,以偿还这份恩情。

        只是她虽然已经认命,心底最深处却仍有一丝不甘,为什么当初救她的不是江秋渔?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随后便再也忘不掉了。

        江芷桃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违和,好似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师尊,怎么会是江婠呢?

        模糊的记忆中,一双柔软的手将自己从雪地里抱起,那人隐在青丝间的面容绝艳无双,眉眼含笑,嗓音格外温软悦耳。

        “这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江芷桃心绪大乱,兀地吐出一口鲜血,她的身子再也挺不住,腰肢一弯,手掌撑在了地面上。

        她说不出话来,只用双眼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呼吸紊乱不堪。

        江秋渔还没有对她下手呢,她就已经把自己逼得吐了血。

        也不知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难不成是舍不得江婠?

        江秋渔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晃了晃足尖,清脆的铃铛声中,她的语调缓慢随意,“你的提议还不错。”

        江婠差点激动得蹦起来,“那你……”

        江秋渔打断了她的话,她没看江婠,只眼神淡漠地看着江芷桃,“可是我向来奉行冤有头债有主。”

        “江婠害我一命,逼得我不得不委曲求全,在这异世中拼命求生,我只杀她,不会迁怒于你。”

        江芷桃猛地抬起头看着她,嘴里呢喃道:“害你一命?”

        江婠从前分明告诉她,江秋渔是自愿跟她来的这里,若不是她救江秋渔一命,将她的灵魂从异世带了过来,江秋渔早就魂飞魄散了!

        可在江秋渔口中,这件事的真相却截然相反。

        江婠心虚了一瞬,她咬咬牙,“江芷桃,你宁愿相信这个想要杀了你我之人的话,都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江芷桃怔怔地看着江秋渔,“师尊,我……”

        江秋渔摆了摆手,兴趣缺缺地打断她,“多说无益,江婠我是一定要杀的。”“便是林惊微来了,也不能阻止我。”

        骤然从江秋渔的口中听见那人的名字,江芷桃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她低垂的眸中闪过一阵厌恶和恨意,并不吭声,只跪在江秋渔面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婠急得不行,“江芷桃!”

        江秋渔一听见她的声音就烦,“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把你拽出来的吗?”

        “看在你我相处了几个月的份上,我就好心让你死个明白。”

        顺便,还能让江芷桃看清她的好师尊的真面目。

        江秋渔或许是死了两次的缘故,心底竟然还多出了一丝善意。

        江芷桃这个工具人用的还算顺手,江秋渔对她并无多少恶意,她决定最后再给江芷桃一个机会。

        如何选择,全看江芷桃个人。

        希望她别再执迷不悟。

        江婠方才说那句话,除了真的好奇之外,也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

        按理说,江秋渔愿意解疑答惑,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有一种不安感。

        江秋渔禁了她的言,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随后便慢悠悠地说起了自己的从前。

        她对这些事情本来是再不愿回想的,但或许是因为在杀阵之中被迫记起了心底最害怕的事情,江秋渔对于从前的记忆反倒看淡了一些,此时也能事不关己般地说起那些充满怨恨和压抑的往事来。

        她有着最令人艳羡的家世,父亲是福布斯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富商,母亲是百年书香家庭里养出来的才女,父母恩爱多年,唯有她这一个女儿,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要星星不给月亮。

        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比她年长两岁,与她家世相当,从小便将她当成老婆来宠,只盼着成年后跟她结婚。

        江秋渔自己也争气,她成绩优异,长相又漂亮明艳,弹得一手好琴,又跟着母亲学习书法国画,熏陶出了一身矜贵优雅的气质。

        难得的是,出身这样的家庭,她却不骄不躁,毫无富家千金的骄纵之气。

        这样的人,合该是人生的赢家,有谁会不喜欢她呢?

        江秋渔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一个叫洛婷婷的女孩闯进了她的生命中,江秋渔就开始了她凄惨潦草的后半生,说后半生也不合适,毕竟她只活到了二十三岁。

        洛婷婷这人,完全就是江秋渔的对立面。

        她成绩平庸,长相只能算是清秀,性格怯懦胆小,话说不过几句就要红眼,在学校里毫无存在感可言。

        听说她是洛家的私生女,她爸拼尽全力把她送进富二代云集的学校里来,为的就是攀上一门好的亲事。

        江秋渔只把这些话当玩笑来听,她甚至还在洛婷婷受欺负时,替她解了围。

        那时候她绝想不到,那个弯着腰不停对自己说谢谢的女孩,有一天会勾得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茶不思饭不想,为她做出了种种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来。

        人人都在嘲笑江秋渔,笑她竟然输给了这么一朵小白花。

        江秋渔虽然也恼怒,但她对褚岚并无多少喜欢之情,只把她当朋友罢了,出了这种事,她也没闹,只是平静地取消了两家的婚约。

        她自认已经做得仁至义尽,褚岚却处处指责她。

        “阿渔,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针对婷婷了。”

        “秋渔,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你不害臊吗?”

        到最后,她满眼失望地看着江秋渔,“江秋渔,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江秋渔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每次洛婷婷拦着她说抱歉时,她没有笑着说一句没关系吗?

        所以每当洛婷婷委屈地落泪时,褚岚都正好及时出现,一边将她抱在怀里哄,一边冷眼看着江秋渔,眼里满是指责。

        江秋渔只觉得可笑。

        原来不管她做没做什么,只要她在这里,就碍了那两人的眼。

        江秋渔烦了也倦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她远走法国,在国外待了五年才回来。

        这五年里,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褚岚接管褚家,跟洛婷婷分分合合,江秋渔这个曾经的未婚妻,也时不时地被人提起,丢尽了脸面。

        江秋渔早已经把那两人忘在了脑后,可是不知为何,回国后,她总是能在各种场合遇见褚岚和洛婷婷。

        一切都跟五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洛婷婷还是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红着眼睛道歉,江秋渔就能被冠上恶毒善妒的标签。

        “你说这江家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五年了,还不放过人家。”

        “就算一开始的确是褚岚对不起她,可是都这么久了,她还不能放下吗?”

        诸如此类的指责,数不胜数。

        这五年里,围在洛婷婷身边的人更多,个个都是各行各界的精英,她们为她痴为她狂,甘心为她奉献一切。

        江秋渔的存在碍了洛婷婷的眼,让洛婷婷伤心不已,她的追求者们又如何能容得下江秋渔?

        那是最疯的一个。

        杀人无数,心狠手辣的□□老大,内心最后一点儿温情都留给了洛婷婷。

        她跟褚岚等人合作,将江秋渔绑到郊外的废弃仓库。

        汽油味刺鼻,江秋渔头脑昏沉,被人按着跪在了老大的面前,她的膝盖磕出了血,骨头仿佛要碎裂一般。

        剧痛让她清醒过来,江秋渔的眼里冒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的下巴被人粗暴地抬起,那人戴着黑手套,目光阴狠地看着她,“你要是不针对婷婷,我还能留你一命,可你偏要找死!”

        江秋渔不明白,她想说自己没有针对洛婷婷。

        不原谅她,每次见面都神色冷淡,算针对吗?

        还是说,她没有把钢琴大赛的冠军让给洛婷婷,也是一种针对?

        还有书法大家的赏识,网络上粉丝的喜欢,宴会间旁人的夸奖……

        她应该拱手相让,把一切都让给洛婷婷,这才不算针对?

        江秋渔没有机会开口争辩,那人甩开她的下巴,“大小姐最在乎自己的一双手,对吧?”

        “明知道婷婷想要冠军,想要拜赵老为师,你却费尽心思抢走属于她的东西,害得她伤心落泪,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江秋渔喘不过气来,只听见那个人冷笑一声,“不如就废了你的一双手吧?”

        她被压着肩膀趴了下去,拼命挣扎时,后背被人踹了一脚,痛得江秋渔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泪水模糊了视线,朦胧间,一只穿着皮鞋的脚踩在了她的手背上,一点点,一点点地,碾碎了她的手指。

        江秋渔痛不欲生,喉间的惨叫嘶哑难听,那双被粉丝誉为女娲毕设的手彻底血肉模糊,十指尽碎,再瞧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钻心的痛意夺去了她的全部心神,江秋渔张着嘴,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惨白的面容被冷汗打湿,头发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那人欣赏着她的惨状,“你还不知道吧,褚岚亲口跟我说,对你不必手下留情。”

        “大家都说你是她的白月光,可就因为你这个白月光,婷婷不知道伤心了多少次。”

        “你太碍眼了。”

        江秋渔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她的视线里只有一双扭曲变形的手。

        真的好疼,好疼啊。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这样钻心的疼痛。

        那人颇为无趣地呸了一声,旁边的人问她:“老大,该怎么处理这个女人?”

        想到婷婷因为长相不如她,心里一直十分自卑,那人眼里闪过一抹杀意,“划花她的脸。”

        她顿了顿,“再打断她的一双腿。”

        “动作麻利点儿。”

        血色充斥在江秋渔的眼眶里,脸颊上的痛意也只是让她动了动嘴唇,她再无力挣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了。

        刀片反射出的寒光落入她的眼中,照亮了浓黑的怨恨之色。

        那双笔直修长,漂亮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腿被活生生打断,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江秋渔宛如破碎的布娃娃,安静地躺在血水里,浓烈的恨意让她久久无法合上双眼。

        眼里最后的画面是燃烧的火光。

        江秋渔死在了废弃的仓库里,曾经明媚动人的江家大小姐,死的无声无息,死状极惨。她死后,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母亲一病不起,父亲在恍惚中被人抓住空子,被诬陷偷税,挪用公款,后半生都只能在监狱里度过。

        江家的产业被褚岚等人瓜分了个干净。

        江秋渔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反抗过,挣扎过,却仍然抵不过命运。

        直到她死不瞑目之后,因怨气太重,灵魂久久不散,吸引了系统的到来。

        【叮——绑定成功!炮灰白月光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

        江秋渔这才知道,她的所有苦难和悲惨,都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一本灰姑娘团宠文里的炮灰罢了。

        洛婷婷是这本小说的女主,她生性善良,性格胆小,虽然长相并不显眼,却因为自身独特的气质,吸引了各行各界的精英。

        她们之中有豪门继承人,当红影后,政界大佬以及□□老大等等。

        这些人对她痴心不悔,把洛婷婷当成她们的命根子,谁敢惹洛婷婷不开心,就会遭到几人共同的报复。

        褚岚是这本小说的另一位主角。

        她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两个人之间并无感情,只是豪门联姻。

        褚岚在遇见洛婷婷之后,才知道究竟什么是爱情,她不再甘心接受联姻的结局,费尽心思取消婚约,只想跟自己的真爱在一起。可那位跟她家世相当的未婚妻,却对她死缠烂打,还因此处处针对洛婷婷,但因为有主角光环在,洛婷婷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未婚妻越是心狠手辣,褚岚就越爱洛婷婷。

        她对未婚妻厌恶至极,当众揭穿了未婚妻的虚伪面目,逼得对方远走国外。

        若是未婚妻不回国,兴许她还能放过对方。

        可这人偏偏在五年之后还要作妖,惹得洛婷婷多次垂泪,还抢走了属于洛婷婷的冠军和老师,就连未婚妻的父母也要偏心自己恶毒的女儿,帮着她一起欺负洛婷婷。

        褚岚在忍无可忍之下,最终联合自己的几个情敌,暗中解决了未婚妻。

        得知江秋渔死讯的那天,褚岚内心毫无波澜,她看着洛婷婷的笑脸,心想,那个小时候最喜欢跟在她后面叫她岚姐姐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一切都是江秋渔自作孽,不可活。

        反派未婚妻死后,褚岚和洛婷婷又经历了几次大的争吵,最终甜蜜地在一起了,另外几个暗恋洛婷婷的人则是黯然神伤,为她单身了一辈子。

        江秋渔看完原著小说之后,慢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啊……”

        她目光里滔天的恨意和疯狂,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心惊。

        系统给了江秋渔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彻底将反派的人设演绎到了极致。

        不是都说她处处欺负洛婷婷吗?

        江秋渔站在楼梯口,穿着雪白小皮鞋的脚轻抬,踩在了女孩毫无血色的脸上,“要不你跪着求我吧,我心情好,就放你回去。”

        洛婷婷被一群女生堵着泼冷水扇耳光的时候,江秋渔就站在不远处,笑盈盈地提醒道:“小心点儿,洛同学的手,将来可是要弹钢琴的。”

        女生们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她,目光里满是痴迷之色,“阿渔放心,我们有分寸,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婷婷的眼神空洞麻木,她隔着人群,对上了江秋渔含笑的眼眸,眼眶陡然通红一片。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江秋渔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洛婷婷呢。”

        谁让你是主角呢?

        主角和反派,注定是要不死不休的。

        这一世的褚岚没有看上洛婷婷,取消婚约那天,她双眼通红地拦下江秋渔,“阿渔,为什么要取消婚约?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江秋渔冷眼看着她,讽刺道:“褚岚,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真让我恶心。”

        褚岚脸色煞白,哀求道:“阿渔……”

        江秋渔眼波流转,“这样吧,有人惹我不开心了,你要是能帮我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褚岚神色疯狂,眸中满是对眼前之人的迷恋和偏执,“好,我一定会杀了她的!”

        她小心翼翼地祈求道:“你别不理我。”

        阿渔要是不要她了,她会死的。

        江秋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你表现。”

        褚岚把□□老大绑来的那天,江秋渔就坐在对面,用手帕掩了掩唇,“臭死了。”

        褚岚满身是血,闻言不敢再靠近她。

        □□老大断了一条胳膊,被粗麻绳绑着,狼狈地倒在地上,惊疑不定地质问她:“你到底是谁?!”

        江秋渔站起身来,抬脚踩在了她的心口上,雪白的鞋尖沾上了一点儿血迹,她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玩。”

        她的脚尖用力,□□老大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褚岚在一旁小声道:“阿渔,你不要沾上脏东西了,让我来。”

        江秋渔于是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褚岚把人削成了几百片,□□老大的惨叫声经久不绝,鲜红的血流得到处都是,褚岚也变成了血人。

        她扔开手术刀,擦干净自己的手,而后跪在江秋渔面前,小心地替她擦去鞋尖上的一点儿血渍,“阿渔,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江秋渔浑身干干净净的,同褚岚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一撇嘴角,“可是你杀了人,我怎么能跟杀人犯在一起?”

        褚岚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江秋渔把她当成了一把枪,指哪打哪。

        当红影后黑料缠身,被迫退圈后,再不曾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而褚家的地下室里,则多了一个双腿残疾的女人。

        政界大佬被举报贪污腐败,再无力回天,进监狱半个月后,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

        褚岚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天,江秋渔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她对上褚岚的视线,冲她柔柔一笑,做口型道:“我原谅你了。”

        于是褚岚宁愿死,也不肯供出江秋渔来,最终因性质太过恶劣,她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江秋渔知道,褚家有能力把她捞出来,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陪褚岚折腾。

        如果不是江婠害她出了车祸,当场毙命的话。

        她绑定的炮灰白月光系统也不是个好东西,江秋渔从一开始就知道,系统利用她做任务只是为了收割积分,成功后就会将江秋渔一脚踢开,再不管她死活。

        江秋渔决定先下手为强。

        江婠之所以能害她出车祸,就是因为江秋渔才跟系统斗智斗勇了一番,拼着一口气把系统强行剥离了她的身体。

        她那时候虚弱不堪,这才给了江婠机会。

        江婠问她为什么能发现自己,那是因为江秋渔早就绑定过真正的系统,所以江婠这个冒牌货一眼就被她看出来了。

        想到那几个人还没彻底死亡,江秋渔就对系统恨到了极点。

        她好不容易把那几个人玩废了,系统也被她弄得崩溃了,美好的生活近在眼前,江婠就趁机害死了她。

        江秋渔没在一开始就翻脸,已经算得上是演技卓绝了。

        江婠听完这一番解释,也颇为震惊,喃喃道:“怪不得。”

        江芷桃更是咬紧牙关,质问江婠,“你不是说,她是自愿的吗?”

        江婠不吭声了。

        江秋渔说完自己的故事,眼里无悲无喜,她看向被困在阵中的光团,“我回答了你的疑问,现在该你回答我了。”

        “你为什么选中我?”

        江婠是这本小说里的魔尊,她哪儿来的本事前往江秋渔所在世界,又哪儿来的能力害死江秋渔,还把她的灵魂拽了过来?

        江婠起先不想回答,江秋渔也不多言,毫不犹豫地催动了阵法。

        阵中的光团越发暗淡,江婠尖叫了一声,“我说!我说!”

        原来,她也是死过一次的人。

        江婠被林惊微一剑斩杀之后,竟然觉醒了自己的意识,得知自己只是小说里的反派,注定要死在女主剑下,她如何肯干?

        兴许是她的怨念太重,一番折腾之下,竟引来了天道。

        天道答应江婠,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江婠却被林惊微吓破了胆,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对抗林惊微,她思来想去,只能找个人代替她走完剧情,逃脱必死的宿命。

        她能带走江秋渔,自然也是借助了天道的力量。

        “我当时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的命格很奇特。”

        明明是必死的命运,却偏偏迎来了一丝生机,竟绝处逢生,未来一片光明灿烂。

        江秋渔幽幽地看着她,“所以你觉得,我既然能改变一次自己的命运,自然就能改变第二次,对吗?”

        江婠正是这样想的。

        江秋渔既然能绝处逢生一次,为什么不可以再帮她挣脱一次命运的束缚?

        她观察了江秋渔很久,才趁着江秋渔虚弱之时,制造车祸害死了她。

        只可惜,江婠并不知道江秋渔早就有过系统,她在接触了现代的知识之后,竟阴差阳错之下,将自己伪装成了系统。

        却不想一眼就被江秋渔看出了破绽。

        江婠心里恨到了极点,“我又何错之有?”

        “我只是想摆脱枷锁,挣脱束缚而已!”

        江秋渔见她死到临头还嘴硬,啧了一声,“你有本事就自己上,既然想利用我,就别怪我算计你。”

        江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她,还跟江芷桃暗中筹谋,妄想夺去她的身体。

        除了林惊微,江秋渔从没真正相信过任何人,更别说江芷桃是江婠捡回来的,对她最是忠心不过,江秋渔对她的防备极深,又怎会轻易相信她?

        早在江婠有意无意地暗示江秋渔可以相信江芷桃的时候,江秋渔就知道,这人万万不能信。

        所以当初她宁愿把姣玥和星莹交给楚约,也不愿意托付给江芷桃。

        江芷桃只是表面上听她的话罢了,只要江婠一吩咐,她就会立马背叛自己,江秋渔不可能把重要的任务交给她。

        江婠处处算计她,还提前将藏身之处告诉了江芷桃,这一切都在江秋渔的意料之中。

        只不过,江芷桃来的比她想的要快多了,江秋渔的心里闪过了一抹怀疑,不过她并未多想,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江婠身上。

        江秋渔抬了抬手,灵力融进阵法之中,阵法彻底启动,江婠咒骂着,却仍是敌不过此刻的江秋渔,光团很快便消散了。

        江芷桃呆呆地看着她,江秋渔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我杀了你师尊,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也可以把我还活着的事传出去,都随你。”

        江芷桃的手指动了动,“我……”

        江秋渔最后看了她一眼,便抬脚离开了,石洞里只剩下江芷桃一人。

        她望着江秋渔离去的方向,眼眶红的不成样子,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声音消散在了空旷的洞中。

        “师尊……”

        ——

        江秋渔此时仍身处于深海之中,这里是同梦海,是鲛人族的领地。

        江秋渔才从石洞中出来不久,就遇上了一队捧着鲛珠的鲛人,这些人一见她,立马双眼一亮,朝她游了过来。

        “你是来参加喜宴的客人吗?”

        喜宴?

        江秋渔不明所以,鲛人们格外热情,“客人,你长的真好看,快跟我们来。”

        江秋渔这才想起来,鲛人族爱美,对容貌姣好之人格外热情,她并未隐藏自己的面容,这些小鲛人一见她就高兴的不得了。

        江秋渔正好对外界之事不甚了解,便干脆顺水推舟地默认了客人的身份,跟着这些鲛人进了鲛人族的王宫。

        路上她套了话,得知今日原来是鲛人族女王的大喜之日,来往宾客皆是为了道喜。

        江秋渔坐在了不太起眼的地方,但因她容貌艳丽,绝世无双,众人还是看得有些呆了。

        虽然狐狸不爱水,在深海中颇有些不适,不过江秋渔吃着海鲜,又觉得这一点儿不适,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她正叼着一只虾啃时,面前忽然落下了一片阴影,江秋渔咽下嘴里的虾肉,抬头一看,嚯,原来还是熟人。

        眼前的鲛人身穿华丽的雪白长衫,头顶颈间皆佩戴有璀璨的珠宝,显得华贵美丽,她的目光冷冰冰的,直勾勾地盯着江秋渔瞧。

        这人正是十年前败在江秋渔手中的鲛人族天才,青霜殿的床帐上那八颗鲛珠正是来自这人。

        许久不见,小鲛人已经长成了大美人,气势越发深不可测。

        江秋渔依稀记得,她好像叫扶乐来。

        扶乐来的眼底仍旧残留着震惊之色,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秋渔,“你是谁?”

        江秋渔想了想,“我叫霜霜。”

        扶乐来拧眉,霜霜?

        没听说过。

        方才她听人说,来了个容色倾城的大美人,扶乐来还不以为然,在她心里,没人能比得过那个人。

        可不经意的一瞥后,扶乐来却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人怎么会跟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在眉心处,比那人多了一点红痣罢了。

        扶乐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颇有些急切地走了过来,近看之下,那张脸更像了,和她记忆中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江秋渔舔了舔唇,还在回味鲜虾的味道,“殿下,你有事吗?”

        扶乐来的心里划过一阵失望,那人绝不可能这样软着声音叫她殿下,她只会叫自己小鲛人。

        不是她。

        扶乐来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她早知道那人已经死了,连灵魂也不复存在。

        魔界那位疯了那么久,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理智告诉扶乐来,此刻她应该转身离开,可看着眼前的女子若无其事吃虾的模样,她还是咬咬牙,坐在了江秋渔身旁。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江秋渔没看她,“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

        她心下有些可惜,没人帮她剥虾了。

        扶乐来盯着她的侧脸看得出神,半晌后才冷哼了一声,“你原本就长这样?”

        江秋渔想笑,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扶乐来,“那殿下觉得,我应该长什么样呢?”

        反正不长这样!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跟那个人长得一样?!

        扶乐来狐疑地看了她半晌,忽然瞪大了眼,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能。

        她她她,她该不会是那个人的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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