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8章 道门祖庭的仙与魔
青莲天下，道门祖庭。巍峨的山脉连绵，秀丽而雄伟。
这是传承了十几万年的古老道统，历经了数个时代动荡，哪怕是坐了天外天的天机宫平日里也与其多有来往。
这一代的老天师也是登临了仙尊之位，在诸天传道多年，德高望重，受很多的生灵敬重。
哗~
此时，道门全派上下惊哗一片。
每个长老和弟子都不敢相信，有气愤者，有惊慌者，更多的是深深地不解。
“那个宁夜怎么想的？”“我道门又和他无冤无仇，疯狗吗这是？”“他不去搞天机宫，矛头对准我们干嘛？”
道门中的修士想不明白。
“那是禁忌道的魔尊啊！”一位长老痛骂，“本来就是霍乱天下的魔头！”
“这是彻底地堕入了魔道，他已经疯了！打算要不分目标，大开杀戒！”
众多的得道高人义愤填膺地怒骂，并且还在高呼，要号召诸天的正道人士，放下彼此间的恩怨，一起携手镇压宁明。
而在其他地界，诸天的其余修行者，无不是心头沉重。
他们已经看出了一场大清洗的前兆。
此时此际，当世的仙尊们几乎全都浮出水面，全都关注着那个新晋的禁忌魔尊的一举一动。
而就在这时——
青莲天下的方向再次响起道门掌教的声音，并没有带上太大的感情色彩，依旧是很平静地说道，
“宁道友你要是想与贫道论道，那么，道门的大门随时可以对你敞开。”
“来吧，若能安抚住你对于诸天的仇怨，贫道并不怯于直面。”
此言一出，顿时就有不少的仙尊心中一惊，“好气魄！不愧是老天师。”
“好。”
极光天下，宁明立马给出回应。
他蹲下身子，一掌拍在苏露的身体上，施加封印，让这头仙尊级的畸变怪物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宁明徒手就撕裂开了虚空，显露出一条可怖的大裂缝。
然后他便从容地迈步其中。
“可怕！”暗中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仙尊们眼神微变。
通过空间缝隙来快速移动，撕开界壁，这是每一位仙尊都可以办到的。
只是前文提到过，空间缝隙中的乱流可不是什么安全地带，哪怕是仙尊之躯也有陨落在其中的危险。
“真的来了？！”
道门，龙虎山上的修士们瞬间被吓得一个哆嗦。
“掌教大人？”前一秒还慷慨激昂要携手诛杀魔头的那群长老们，又惊又惧地看向天师府。
“这是避不开的。”
天师府中传出一道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老人声音，“不用害怕。若是实在担心，那你们就散去吧，贫道一个人来应对这位魔尊。”
但就在这时，有另一道声音传入老天师的耳中，“你怎么想的？你真觉得你制止得了那个宁明？你觉得你就是对的？”
“前辈？”
天师府中，一袭黑白八卦袍，好整以暇的老天师顿时目露惊讶。
这声音的主人便是苏仙背后的那位极富神秘色彩的骑牛老者了。
老天师想了想，说道，“那宁明方才说他不仅仅只是要复仇天机宫，还要毁了我诸天修士的修行之路。这是谁也避不开的大劫，贫道就算不站出来，后面也逃不掉。”
“唉。”
闻言，那道声音叹了口气，没再多言，就此消失。
老天师坐在椅子上，安静地屏息等待了起来。
在其左右，还有两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此刻眼中带有淡淡的恐惧之色。
“天师，是天机宫发来的消息。”
忽然间，其中一个小道童脸色一变，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发光的玉简。
老天师依旧阖着双眼，说道，“不接。这本来就是天机宫当年犯下的错，他们也该偿还，与我们无关。贫道只是要尽力制止那个宁明对于其他诸天生灵的动作。”
话音刚落。
道门祖庭就迎来了轰地一声剧震，大山摇颤，天地唰地一下子黑了下来，整座广袤的大州都不稳了。
“来了！”
“真的来了！”
道门全体上下惊慌。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这个在诸天传承了十几万年来的古老道统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危机。
“开始了。”
诸天的其他地界，韩齐、孙慈包括天机宫一方的苏鸿宇等人，以及巫玚等妖族也都立马集中了注意力。
天机宫那边，天相仙尊还在皱眉，询问苏鸿宇，“天师说他不接，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下界，就在道门祖庭与那个禁忌魔尊决一死战？”
苏鸿宇暗暗攥拳，青铜面具下的神情如水，“再等等，等小自在全都炼制出来...”
“天啊！宁夜魔尊真的到了道门！”
与此同时，这一消息席卷诸天万域。
所有的生灵都心惊担颤，暗暗握紧了拳头。
“老天师一定要拉住那个来自下界的禁忌魔尊啊！”
“毁我诸天生灵的修行路...这不就是要给他背后的下界修行者铺路，让那些生灵当诸天的新主人吗！”
在绝大部分的诸天生灵眼中，除了这点以外，他们也想不到宁明毁灭万道的第二个可能了。
或许还有，
那就是因为对方是禁忌道的魔尊，天生就是要破坏诸天万道的！
......
宁明一袭黑衣，迈出虚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落足在了道门祖庭。
四面八方，一位位身穿道袍的男女老少全都惊惧不已，就像是水害怕遇到火一样，百兽退避。
“宁道友，进来吧。”
天师府中传出一道依旧祥和的声音。
宁明同样收起了一些煞气，随后面庞平静地一步迈入主峰，走进了天师府中。
哗~
他的身影消失过后，不仅道门，包括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生灵全都激烈讨论了起来。
那座外表宏伟的天师府里面将会上演怎样的一幕？
事实上，宁明并非世人想的那样是见人就咬的疯狗，他进入天师府后，殿内的氛围也没有剑拔弩张。
空旷的大殿内就只有四人，坐在椅子上的老天师，其背后有着一男一女两个道童。
淡淡的白雾飘绕，有悠扬的仙音，宁明安静地站在地面上，如一个普通人，并没有破坏这里。
“咦？”
忽然间，老天师睁开浑浊的双眼，略微惊讶地看向面前的黑衣男子。
在对方的身上，老天师感受到了一些奇怪的气息，很奇怪，非常不同。
“宁道友你的状态...”老天师仔细观察宁明。
“我的状态很好，不劳老天师多想。”宁明站立在道门的大殿中。
“你的仇人，应该就只有天机宫才对。”老天师压下了那个想法，直接开门见山，“还是说，只是灭了天机宫还不足以平息你心中的愤恨？一定要让诸天流足够多的血？何必呢，很多生灵也都是无辜的。”
对此，
宁明平静地问道，“你就只看得到这点吗？驱使我走到这一步，就只是凡人的庸俗的七情六欲吗？”
“......”
霎然间，老天师不说话了。
外界，全诸天的生灵都在等待着这里面的结果，不知道在诸天闻名了六千年的道门老天师能否镇魔。
“所以，你一定是要消灭掉大道这一体系？”大殿中，老天师忽然开口。
“我并不追求长生。而在我死后，若是一切又回到了和过去一样的局面，那这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宁明铿锵有力地说道。
“黑暗物质诞生于大道体系中，一切问题都是仙尊在修行道路中制造出来的。”
老天师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诸天既有太白、混元他们，也有贫道以及青冥道友等与世无争的仙尊。”
“我们知道分寸，在人族陷入危难之际，我们还会出手护住世人免受灾厄。”
“宁道友，一切的一切只是天机宫没有照管好诸天，没有严厉打击住太白他们那些仙尊的野望。而这点是可以由你来进行纠正的，你可以创造一个新的接替天机宫的道统，你可以制定新的一套规矩，防止以后再有无解的灾难。”
“......”
老天师说了很多，宁明一直站在地面上，认真地聆听。
这也是他敢于直面如今威震十方的禁忌魔尊的原因，因为感觉得到对方并非是那种疯子，存在有沟通的可能性。
然而，
宁明看向老天师的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了一些鄙夷之意。
老天师觉察到了那种情绪，当时怔了一下。
“你就一直在回避大道体系最致命的缺陷吗？”宁明说道。
老天师皱眉。
“你说。”老天师道。
宁明看着老天师，“在我眼里，你们这些大道修士就像是把世界逼进了死胡同里，用匕首威胁着自然，要自然交出它的资源。”
“......”老天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这点是贫道刚才已经说了，是太白他们所作的。我们知道如何保持平衡。”
“只是太白他们吗？”宁明摇头，继续道，“在诸天漫长的时间中，大道体系被发展得无限远大，你们把道决推演出了五十、乃至于六十多种，终于逼近了本源。然后，面对世界的本源，你们采取的是掠夺这一方式！”
老天师顿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宁明说的是对的，就是掠夺一词。
“在你们的眼里，世界被看作是一种储存着法则的资源库，而你们强大的方式就是将自然资源库里的法则掠夺进自身体内，甚至在证道境的这一阶段，将他人体内的大道法则也给掠夺进自身的体内，最终完成证道仙尊。”
宁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位外表祥和的道门掌教，“作为仙尊，你掠夺了多少本属于天地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法则？甚至于，创造出了所谓的大道之敌这样的词汇，用以你们冠冕堂皇地对其他人大举屠刀。”
“这是我人族的强大根本之所在。”在这一点上，老天师却义正言辞地进行反驳，“大道体系是存在有这样的误区。”
“但你不是我诸天的生灵，不懂得我们早期被妖族所统治，他们天生强大，我们天生孱弱，多么想要有一条救命绳让我们可以摆脱茹毛饮血、懵懂无知的那段苦难时期。”
大殿内。
那两个道童心里发颤，因为这两位仙尊与魔尊还是结束了平和的交谈期，到了针锋相对的时刻。
“可到了现在，大道体系就应该断了不是吗？”
宁明质问道，“你们到现在还把世界视作是一种资源，这也就意味着你们本身也沦为了对大道进行挖掘的一个因素，自己否定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其他的更多可能性。
“这...”
老天师一时语塞，想到了诸天这些年来日渐增多的道决。
越来越多的道决，其实已经到了没必要的程度，更像是人对于大道支配的一种显化，炫耀。
“我家乡正在修炼的是仙道，我们目前还在探索，同样在创造仙术。但我们不会想要以掠夺法则的方式来填充、进行强化仙术的威力。”
宁明缓缓道，“因为，一旦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视作是一种支配。你们就失去了最原初的敬畏心，失去了可以具有的神性，天地和人居然是沦为了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强大成为了唯一的生存之路，而强大的唯一方式，在你们看来也就是对世界进行压榨，掠夺法则。”
“连对最可以放在崇高之位的世界都选择了掠夺，对于其他生命的压迫更成为了常态。”
“......”
这些话让殿内的那两个道童有些听不明白了，但老天师听懂了，这会儿心情很难形容，有什么在被动摇。
“我们...已经有意识停止你说的那种掠夺的行为。”老天师有些干涩地开口。
“你已经是仙尊了，掠夺的足够多了。而在你眼中，其他生灵为了生存还是不得不进行残酷的优胜劣汰的淘汰。”
宁明看着老天师。
然后，
他说出了一句最核心的话，“而对于法则的掠夺与集中，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现如今，大道才是世界的主体，人不再是主体了。”
“讨论历史上的任何一位绝世仙尊，几乎所有的讨论点都成了其代表的那条大道，而对于那个人则被模糊化，似乎他那个人都并不重要。”
“原本是支配外物的我们，结果却也在这个过程中，消除掉了我们自身。让外物来标榜你我的强大，风伯，苍生道，北冥，极致道与生死道，苏罗，皇天道，我，禁忌道...”
“还没有发现吗？人的概念正在逐渐模糊，诸天的绝大多数生命在合道前，他们似乎都没有意义可言。只有合道后，只有在成为一条大道的代名词后，那些生命居然才有被看见、被瞩目的光采。”
“......”
话音落下。
大殿内，安静无声。
那两个道童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正前方坐在椅子上的老天师则一下子像是衰老了不知多少倍，面容枯槁，仿佛一下子心枯死了一样。
人的概念正在逐渐模糊...不合道，一个人没有代表大道那这个人就没有意义，只有承载一条大道后才像是活着...
这些话太吓人了。
但最悲哀的是，事实也就是这样。
就连原本是掠夺、支配世界法则的仙尊们，到了最后，一个个绝代风华的生命也更近乎于是一种大道的傀儡，是道奴。
人本可以拥有的神圣性完全被消除掉了。
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如棋子，皆沦为了上苍之下的刍狗。
“贫道...明白了。”
久久过后，老天师像是没有力气了地说出这番话，“可是，贫道不知道，不知道怎么...”
“回归到我们自身的生命上吧。只有失去了大道，你我的生命才有更多的可能性，不会再有残酷的大道竞争。我们的生命也拒绝被那样的外物所殖民。”
宁明看着这位老天师，如此说道。
后方，那两个道童的嘴巴张成了“o”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真的是先前那么凶焰滔天的魔尊吗？
可在最后，
老天师一副哀大于心死的表情，“不，还是不能...贫道修炼了一辈子的大道，诸天存在了这么多个纪元的大道体系，我等无数生灵的支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像你说的那样...”
宁明也悲哀地看着这一幕。
像自己这样，对于自身的禁忌道抱有莫大敌意的个体终究还是少数。
即便是面前这位仙尊，已经意识到了他自己的生命沦为大道的载体，但他还是做不到割舍。
就像是那些宗教的信徒一样，精神世界已经被殖民了，失去了感受自己生命的自由的那种念头。让他们放弃掉那个主人，他们还会觉得失去了主人，生活不见得会更好，宁愿当狗！
诸天就是如此，早已病入膏肓。
大道从被人们支配的东西，已经是在无形中支配了这一切。
“我帮你。”
在最后，宁明冷冷地开口，然后一步步朝着那个满身衰败，枯坐在椅子上的道门掌教走去。
老天师无比复杂地看着这个朝自己走来的黑衣男子。
他苍老的脸上流露出了莫大的悲苦，已经意识到了这一切，但却无力改变，他放不下，他不知道。
“宁道友，请你能赐贫道一场可以绽放生命最灿烂花火的死亡，证明贫道来过人世间。”
老天师如此恳求，起身的一瞬，仙尊之威浩荡，毕生的道行被推到鼎峰。
......
轰！！！！！！
这一日，道门祖庭被禁忌魔尊给打破。天地失色，神魔嘶吼，无尽的诸天生灵全都失声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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