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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 真龙天子


  在他们的皇宫一处偏殿内,地龙烧得暖和,里面的人,自然也就无须穿厚。

  奴酋皇太极靠在椅背上,对于面前的一桌子好酒好菜并不在意,只是看着下首的一个人,露出微笑说道:“这不是在崇政殿,朕只是便宴招待先生,不必拘束!”

  如今建虏这边,能被皇太极称之为先生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年初战败,最终投降了建虏的原蓟辽总督洪承畴。

  此时,洪承畴听到皇太极的话,终于拿起筷子,夹了面前的一小块肉吃了。然后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对皇太极说道:“陛下如此厚恩,奴才感激不尽!”

  听到他终于自称“奴才”,皇太极便又笑了下,然后就对他说道:“如今大军已经入关,先生不如再给朕说说关内情况,点评一下明国君臣如何?”

  洪承畴听了,稍微一愣。

  因为这个事情,他以前的时候,已经给皇太极说过一次的,怎么又要他讲一遍了?

  想到这,他立刻想起皇太极的病情。

  自从皇太极在松锦之战时听到海兰珠的死讯,立刻赶回沈阳之后,身体就开始不好了。经常会出现突然昏迷的情况,并且食欲也明显下降。

  这不,皇太极面前的那些食物,就压根没有动过。如今又要讲一遍,很可能是病情影响,记忆不是很好了吧?

  这么想着,洪承畴可不敢把内心想法表现出来,更不敢违背,连忙恭声回奏道:“明国当今皇帝崇刚愎自用,性格暴虐,且刻薄寡恩。对于朝中大臣来说,少做少错,多做多错,而一旦犯错被政敌攻击,很可能是丢脑袋的下场。因此,明国朝堂上,实心做事的,大都已经没了!”

  “不错,不错!”皇太极听了,很是高兴,眼睛看着洪承畴,显然是让他继续。

  洪承畴见了,便继续说道:“明国朝堂上,只对人,不对事,党同伐异,已经到了极致。不管是东林党,又或是这些年闹大的复社,还是那些阉党,皆是如此!正事不做,只管勾心斗角!”

  看到皇太极听得高兴,他就又接着说道:“朝堂诸公,眼中只剩下了钱。不管文武,有钱好办事。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出钱,最多分钱多钱少就能如愿!雁过拔毛,乃是明国官场上上下下之惯例也!”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动静。

  皇太极听到,便笑着对洪承畴说道:“明国如此不堪,但朝鲜文武皆有,还对明国死心塌地,不如先生帮朕劝解一二,让他们认清明国之腐朽,可好?”

  “……”洪承畴一听,顿时愣了下,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好像有点难堪。但是,皇太极这么要求了,他也不敢不听。

  于是,他就有点恼怒,不知道是谁这么不知好歹,心中埋怨的同时,却恭恭敬敬地回答皇太极道:“奴才遵旨!”

  说完话之后,果然从殿外进来两人,一文一武,皆是朝鲜官员的装扮,由几个黄马褂押着。

  “跪下!”转入偏殿之后,那几个黄马褂便吆喝着,要这两人跪下。

  然而,不管是那武将,还是那文官,皆是没跪!

  那几个黄马褂一见,不由得大怒,正待强行让他们跪下时,皇太极挥挥手,让他们退到一边,然后笑着说道:“外面大雪纷飞,殿内把酒言欢,不好么?”

  说着,一伸手示意道:“请坐!朕给你们俩人介绍下。”

  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一边的两个座位,酒菜都有,便过去坐了,不过一言不发。

  皇太极显然也不以为意,指着那个朝鲜文官,对洪承畴说道:“这位,是朝鲜礼曹判书金尚宪,顽冥不灵,自比汉之苏武!”

  金尚宪,朝鲜对虏主战派,被关押在沈阳之后,写了好多诗,并将这些诗作命名为《雪窖集》,取西汉时苏武被匈奴囚于大窖的典故,以明自己坚贞之心志。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他在建虏入关之后,被多尔衮释放回国,但是一直没有再当官,并且坚持用大明的年号,一直到逝世。

  皇太极之所以不杀他,并不是他心慈手软,而是想收复他,因为他是朝鲜拥明派的首脑。要不然,换了其他人,比如比他官位要低的三学士,洪翼汉、尹集以及吴达济这三个人,同样拥明,就被押解到沈阳后处死了。

  介绍了一个之后,皇太极又指着那个武将介绍道:“这个,则是义州府尹,水师统领林庆业,当年也就是他对大清军队造成了一点麻烦,甚至还杀了朕的外甥要槌。朕谅解了他,结果他明面上臣服大清,实际还和明军暗通,且不止一次,逼着朕把他给抓来了盛京。”

  在原本的历史上,林庆业被手下将领出卖被抓,押解到沈阳的路上被他给逃走了。但是,因为蝴蝶效应的原因,这个位面上没有逃成,还是被押解到了沈阳。

  对于他,皇太极也是想收复他的,因为林庆业确实有本事,且是拥明派中军事能力最强的。可以说,他和金尚宪一文一武,如果都能被皇太极收复的话,那朝鲜就能彻底被建虏掌控了。

  介绍完了之后,皇太极便又对这两个朝鲜人说道:“你们不是仰慕明国的么?朕给你们介绍下他,想必你们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声!”

  刚坐下的金尚宪和林庆业一听,都有点诧异,转头盯着洪承畴。

  只听皇太极介绍道:“他便是明国兵部尚书,蓟辽总督洪承畴洪先生!”

  一听这话,顿时,金尚宪和林庆业都是大吃一惊,一脸不信地盯着洪承畴。

  建虏两次入侵朝鲜的时候,都有派人到明国来求援。对于明国的官场,自然是有些了解的。

  再者说了,兵部尚书、蓟辽总督,这可都是明国封疆大吏,去了朝鲜,朝鲜国王都要出城迎接的那种。

  特别是林庆业,他之前奉命要配合建虏,出兵攻打明国。在出兵的时候,就曾派了个和尚赶去给明军通风报信,更清楚一些的。

  他们两人,万万没想到,明国这么大的一个官,竟然成了奴酋的座上客了。并且,还理了发,成了金钱鼠尾!

  说真的,一时之间,他们两人都有点接受不能,只是盯着洪承畴,一脸不信。

  这种情况,洪承畴终于脸红了一下,不过毕竟他在官场上混久了,脸皮早厚了,很快就恢复正常脸色,双手抱拳致礼道:“久仰,久仰!”

  看到这一幕,皇太极却看得很开心,心情非常地舒畅,便拿起筷子去夹了块鹿肉吃。

  结果没想到,刚嚼了下,却感觉一阵反胃,便吐了出来。

  “呸!”

  这个声音,不是皇太极发出的,而是林庆业吐的。

  金尚宪倒没有吐,只是盯着洪承畴,带着一点鄙夷问道:“剃发易服,愧对大明皇帝否?”

  洪承畴没想到这两个人已经沦为阶下囚了,竟然还如此强硬,一时之间,被呛得有点不知道如何回答?

  倒是皇太极听了,当即哈哈一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明国皇帝昏庸无能,朝中奸臣当道;可以说,明国气数已尽,洪先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为朕效力,此乃豪杰之所为也!”

  说完之后,看到金尚宪和林庆业并不认同的样子,心中略微有点恼怒,不过他还是有耐心,便对洪承畴交代道:“先生就给他们两个讲讲,明国朝堂上的事情吧,让他们知道,那个天朝上国气数已尽也!”

  “奴才遵旨!”洪承畴听了,连忙答应一声。

  然后转过头,看着那两个朝鲜,不管对方听不听,就开始说起大明朝堂上的事情。

  金尚宪不言不语,就是坐在那里;而林庆业却是开吃起来,也不知道在不在听。

  过了好长一会之后,洪承畴见这两个人好像并没有期待中的反应,顿时眉头一皱。

  说实话,对于朝鲜人,他是有天然的心理优势,如今顽冥不灵,他是有点生气的。

  以洪承畴的才智,当然知道朝鲜人最期待的是什么。

  于是,他都不用向皇太极请示,就接着说道:“明国能调之精锐皆已覆没,而关内之流贼,已经荼毒中原,甚至湖广等地。烽火遍地,越剿越多。再有,大清已经派大军入关,到明年便会满载而归。你们不会以为,明国还有能力,再像万历年间一样帮你们吧?”

  听到这话,就连一直在吃东西的林庆业都吃不下东西了。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很是震惊。

  没错,朝鲜拥明派自然是想着宗主国能像万历那会一样救朝鲜。他们虽然也知道,大明似乎自己事情也多,但是,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大明的情况会如此恶劣。

  看到他们这样子,洪承畴心中一声冷笑,然后转头看向皇太极,露出恭敬之色说道:“陛下乃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说了之后,再次转回头看着两个朝鲜人说道:“老夫劝你们,最好……”

  他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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