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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8 卿本佳人


  第178章卿本佳人

  皇帝是天下之主,历朝开国帝王莫不戎马一生,厮杀疆场,让正德见识一下战场的惨酷,了解一下百姓的疾苦,比对他念一万句圣贤遗训还要管用。

  这些道理杨凌都明白,可是一想要带着皇帝去边塞,还要让他悄然踏上白登山,在明军和鞑靼十余万大军厮杀的战场上和忽友忽敌的朵颜三卫首领会面,杨凌就越想越怕。

  让以万乘之尊,驾临险地,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百官豁出命去弹劾了,倘若鞑靼闻讯以重兵袭击,亦或花当起了异心,劫正德为人质,那该怎么办?

  正德皇帝正沾沾自喜,忽然瞧见杨凌脸色苍白,不由敛起笑意,对杨凌肃然道:“杨侍读........”。

  “臣在!”杨凌苦着脸应了一声。

  正德正色道:“天下人常说朕富有天下,可是朕的天下难道就是这紫禁城的一方天地?朕想出去看看万里江山有甚么不好?更何况,现在去见花当一面,就是为大明做了一件大事,朕的军队可以少流许多血,少死许多人,朕的子民就可以少受一些罪,做为君王,朕........不该去么?”

  他缓了口气,轻声道:“朕知道你在替朕的安危担心,也担心因此会受到百官攻吁”。

  他淡笑一声,轻蔑地道:“由得他们去说,他们就是想把朕当成一只鸟儿养在这笼子里,朕只要做做样子,礼贤一下士子、听听他们的忠言,安心在这儿当一具泥雕木胎的神,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好皇帝了。

  可是,朕不要当这样的王!大明是朕的天下。朕就要尽天子之责!”

  杨凌怔怔地看着正德,他年轻的脸庞带上了几分少见地严肃,一双眸子亮亮的,注视着杨凌道:“记得你初到京城时,对朕讲过海外万国的许多故事,那里面英明的君王,没有一个该他尽到自已的责任时,却畏缩在宫城内。理直气壮地对人说,保护好他自已的命,就是为子民尽了本份,你希望朕做一个怎样的皇帝?”

  正德挑了挑英朗的眉毛,对杨凌一字字道:“朕是天子,现在朕要去为大明做一件该朕做地事!你是朕的爱臣,你能否辅佐朕,做好这件事?”

  杨凌心怀激荡。谁说眼前这个小皇帝少不更事,眼中只有嬉戏玩耍,他真的没有认真思考过为君王的责任么?还是苦闷的现实让他只能沉溺于种种游戏中消磨时光?

  杨凌没有说话,他退了两步,头一次满怀着敬意。向正德深深一礼道:“微臣遵旨,臣愿辅佐吾皇,中兴大明,成就不世霸业!”

  正德兴奋地把住杨凌手臂。摇晃着正要说话,忽听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正德皇帝怔了怔,不禁哑然失笑道:“与卿一番畅谈,倒忘了该进膳了,来,杨卿陪朕用膳,朕的大同之行。可全靠你了”。

  杨凌在春坊陪太子读书时,没少一块儿吃饭,正德登基为帝后这却是头一次,与皇帝共膳,那是极大的礼遇,起居注和朝廷邸报上都要注明地。

  杨凌不愿招摇,正想婉言拒绝,正德已对殿外扬声道:“来人。传膳。朕要与杨卿同用,让解语和羞花也来”。

  杨凌慌忙道:“皇上。这不太合适,解语羞花虽不是宫中妃嫔,毕竟是侍候皇上的人,臣怎好与她们........”。

  正德不以为然,摆手制止了他,又兴致勃勃聊起了离京的办法。二人正议着,御膳房的小太监川流不息,丰盛的宫中御肴已经呈送进来,二人便住了口。

  殿角那张蟠龙金漆花地大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四面放了四个锦墩,小太监以银筷子一一试过了酒菜,又逐一品尝了一番,向正德施了一礼,悄然退了下去,只留下罩个小太监侍立在一旁。

  解语和羞花一朵流云儿般地飘进殿来,一阵脂粉香顿时直扑入鼻。正德叫两个俏盈盈的美人儿用玉杯,自已与杨凌对面而坐,都用的是爵杯。

  一杯高爵杨凌就已微有酣意,他心里记挂着皇上过了年就要出京的事,尽管正德一再相劝也不敢再饮,只挑些清爽地菜肴浅浅尝了几口。

  正德兴致却极高,吃到一半儿笑对杨凌道:“杨侍读,这两位姑娘都懂得俚曲儿,解语、羞花,你们为朕唱段曲儿助兴”。

  解语抿着小嘴儿一笑,眼波溜溜儿地瞟了杨凌一眼,顺手拈起根象牙箸儿轻轻敲击着玉碗金钟,悦耳的清鸣声中,娇滴滴地唱了一段民间小曲儿,声调娇柔旖旎,正德摇头晃脑,听的甚是开心。

  好不容易捱到酒席筵罢,杨凌趁着正德金盆净手的功夫,对他悄声说道:“皇上,您要出宫,那是天大的事情,方才臣细细惦量了一番,要让百官许可那是万万不能,看来只能依着皇上的主意悄悄离京。

  可是文武百官或可瞒得,京中总要有人主持,所以三大学士是不能瞒的。焦大学士老成持重,又甚是体贴圣意,臣想去与他密议一番”。

  正德笑嘻嘻地道:“好,你去吧,这事儿是朕的主意,杨卿只是迫于帝命,随王伴驾而已,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大明虽有许多弊病,但在当时,仍是国力最强大地国家,打起仗来粮秣、军备远非周边小国可比,可是战事却屡处下风,重文轻武是最大的原因。

  不能亲历杀伐,如何成就正德的文治武功?杨凌听了正德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已决意不计个人得失,刀山火海也陪他去走一遭。他听正德将责任完全揽在自已身上,不想他授以百官口实,面带感激地笑了笑,微微拱手道:“谢皇上关爱。臣告退”。

  正德取了一条雪白柔滑的丝巾拭净了手,两个美女轻盈地簇拥过来,一左一右拥住了他的手臂,解语娇笑道:“皇上今儿怎么这么开心?眉毛眼睛都在笑呢。”

  正德长这么大头一次可以出远门儿,而且是他向往已久的沙场,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再说解语和羞花都是极可人地美女,解语喜眉喜眼,娇甜迎人。甚合他地脾胃。

  他忍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轻轻捏了把解语娇嫩地脸蛋儿,眉开眼笑地道:“朕告诉你,可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正德压低了嗓门儿,悄声说道:“等过了年,朕就要悄悄离京北巡啦,哈哈哈。海阔凭鱼跃  天高任鸟飞也”。

  解语和羞花一怔,两双眸子一碰,羞花的眸中已放出不可抑制的喜意,她也换上一副甜腻的笑容,拉起正德的胳膊。蹭着丰满挺拔地酥胸,娇声道:“皇上,您说的详细些嘛,奴家能陪着您么?”

  正德急忙摇头道:“不成不成。若带着女人去,杨侍读一定不允的,朕可不去自讨没趣”。

  羞花顿足道:“哎呀,那您告诉奴家要去哪里嘛,皇后娘娘瞧着奴家姐妹可不顺眼,要是你不在京里........”,说着她已做出眩然欲泪的模样。

  正德瞧的心中一软,忙拉起她的手笑道:“放心。朕安排你去豹房,叫刘瑾好生照应着便是,想知道朕去哪儿?嘿嘿,先香个嘴儿再说”。

  焦芳如今在三大学士中忝列第二位,位极人臣,身份尊贵,再不复当日在礼部、吏部饱受排挤的尴尬局面,背后有杨凌撑腰。仕途一帆风顺。每日都是春风满面。

  他正在殿中批着折子,安排各部筹军饷、备夫役、运粮草、军械。怃恤伤亡士兵、征调郎中、药材,一桩桩事忙的不可开交,忽听杨凌来访,老焦芳连忙蹭下了炕头,满面堆笑地迎了出来。

  杨凌是皇帝亲军统领,正三品地武将,内厂是皇帝私设的衙门,不在朝廷品秩内,没有品阶,但杨凌有爵位在身,着御赐四爪蟒袍,实权无人能比。

  焦芳自认是杨凌一派的人,见了这位小后生,一向尊称大人,自谦为门下。这时虽在宫中,也执礼甚恭,他将杨凌迎进书阁,亲自奉上香茗,微笑道:“大人何时进的宫?门下这几日待批的奏折甚多,一直未去府上拜望,正打算新年时再携犬子登门拜望呢”。

  杨凌笑道:“焦翁不必客气,朝中有些官儿以公务报私怨,各个衙门政令不行,前方打仗,后方要做地事丝毫不轻于战事,也真难为了你了”。

  焦芳一张老脸浮起一片红晕,有些激动地道:“多谢大人关怀,门下甚是感激。刘公公知道了这些事勃然大怒,这几日正着令百官立即回衙门理政呢,再忙两日也就轻松些了”。

  杨凌点了点头,在炕沿上坐了,看了眼门口侍奉的小黄门儿,焦芳会意,对那小黄门道:“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侍应了”。

  待那厚绒毡儿又摞了下来,焦芳才凑近了些,轻声道:“大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杨凌点头道:“嗯,正是有件要事想和你商议一下”,杨凌将正德要去大同的事对焦芳说了,焦芳一听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惶急地两手连摇道:“万万不可,大人应当劝阻皇上,刀兵之地,皇上岂可轻易涉险,此事不可行,万万不可行”。

  杨凌静静地望着他,待他稍稍平静下来,才淡淡地道:“圣意已决,我来找焦翁,是想与你商议如何安排皇上去大同,京里怎么办,劝谏之举可以罢议了”。

  焦芳这才定下神来。他坐回桌旁,捻着胡须白眉紧锁,半晌才苦着脸摇头道:“文武百官断不会答应的”。

  杨凌点头道:“嗯,这个我也想到了,所以........皇上只能微服而行”。

  他沉吟了一下道:“与朵颜三卫首领秘密会面,皇上本来就得秘密前往,就算没有百官阻谏,也得轻装前去。

  可是虽说是微服。前呼后拥地人数也少不了,所以我想抽调禁军、京营、内厂、东厂最精锐的力量陪同皇上前往,至少有........五千人吧,全部人马装扮成赴边关增援的官兵,这样一来,五千人马就微不足道了,至少不会引起地方官府和敌方秘探的注意”。

  杨凌将详细情形又叙述了一遍;焦芳听完想了想道:“大人同去么?”

  杨凌苦笑道:“我若不守在他身边,如何放心得下?恐怕要吃、吃不下。睡、睡不着,自然是要守在皇上身边的,我就以代皇上去边关视察为借口同行便是”。

  焦芳地神色顿时缓和了下来,微微沉吟道:“那么........此计可行,但是为慎重起见。到了大同,应当秘密知会大同巡抚胡瓒知道,他是大同一道的最高军政官员,目前虽说是杨一清统兵、苗逵督军。他手上至少可以调动两万人马,有他暗中照应,方保万无一失”。

  杨凌略一沉吟,颔首道:“甚好,这事内阁几位大学士是瞒不住的,介时皇上就先以圣体微恙为借口拖上两日,估摸着我们到了宣府时,再由焦翁通知李、杨两位大学士。

  到那时木已成舟。他们也只好帮着遮掩,有你三位坐镇京师,我就放心了。至于其他地官员么........由内阁三大学士晓谕六部九卿即可,再下边的官员概告以皇上龙体欠安,暂不升朝。”

  焦芳想起李东阳、杨廷和发现皇上不见了时,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禁有些头痛,他叹气道:“好。到时请皇上下道密旨吧。否则门下可镇不住这两位大学士”。

  他想了想又道:“另外,建储居守要如何安排?”

  杨凌瞠目道:“建储居狩?什么建储居狩?”杨凌有点露怯。只听说过清朝皇帝木兰秋狩,离京打猎叫秋狩,逃难离京还叫秋狩,怎么明朝时也有一狩?

  焦芳也是一怔,他想起这位大人只是个秀才,一朝登天才位极人臣,对于朝廷制度不甚了解倒也正常,便释然一笑道:“建储居守是例代皇朝必遵的律令,大明已有近百年皇上不曾离京,这旧制平素无人提起,难怪大人不记得”。

  焦芳呷了口茶,又道:“皇帝亲征或者巡幸天下,必须命太子在京城留守,称为‘监国’。如果皇上尚无子嗣,或者太子提幼,尚无法掌理国事,则派皇弟监国,亦可通融。

  英宗当年北征,即派皇弟成王留守,当今皇上尚无子嗣,亦无同胞兄弟,那就只有先在诸藩王中寻一个世子建储,有了储君后再谈居守。”。

  杨凌蹙眉道:“皇上春秋鼎盛,如今不过才十六岁,用得着大动干戈地建储君么?”

  焦芳忙解释道:“大人,这只是一项必须的规定,有备无患而已。皇上既然是秘密离京,建储自然也是立下秘旨,到时只有六部九卿、三大学士知道此事,就是被立地藩王世子自已也根本不知道这事,皇上回了京,再撤消旨意便是”。

  杨凌一听这才放心,可是立储就是皇上的事了,看来这事还得正德拿主意,杨凌正犹豫要不要再回乾清宫见见正德,外边小黄门高声道:“大学士正与杨凌杨大人商议国事,你把卷宗搁下,回头再来取吧”。

  杨凌提声问道:“甚么事?何人送来卷宗?”

  小黄门在外边恭声答道:“回大人,户部郎中严嵩,说有筹备粮草、征调役夫的奏折要呈给大学士”。

  严嵩不是外人,他官阶低微,所以乖巧地极少登杨凌地家门,却通过夫人外交,始终和杨家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杨凌着江南、湖南、陕西三省各以一地、一县、一省试种新粮。如今粮种和培训出来地粮农虽尚未派去,但是早已令三地测算土地田亩,摸清当地耕种土地的情形、筹备农具、说服佃农,这些事全部通过户部颁布政令。

  韩文对未经试种,先在一省之地全面试种持反对意见,虽说陕西巡抚是刘瑾任用地私人,对这项命令执行的不遗余力,韩文对于上传下达的消息却消极对待。严嵩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居中调停,上下联络,若不是他,杨凌焦头烂额的不知还要操多少心,断不会象现在这般清闲。

  在杨凌心中,固有地严嵩是个大奸臣的念头已渐渐消去,此人虽热衷权力。却不好色、不好财,简直就是个事业狂,杨凌对他观感甚好,已视为一个得力的心腹,闻言便道:“叫他进来吧”。

  严嵩抱着一摞卷宗奏折进了门儿。看了杨凌一眼,却向规规矩矩按品秩向焦芳施了礼,然后才向杨凌施礼,谦和地笑道:“下官不知大人正和大学士商议国事。来地冒昧了,这些卷宗只是汇报征集粮草、役夫地情形,各地方官府对用兵大事倒也不敢马虎,未敢拖延蒙蔽,并无紧要大事”。

  杨凌笑道:“这事儿你们知道就行了,真有了难处,尽管去找刘公公,他的大棒挥舞的正来劲儿。还愁无处下手呢,我就不搀和了”。

  焦芳和严嵩听了都笑了起来,杨凌含笑道:“别客气了,你也坐吧,我这正有一桩大事正与焦翁商议,你也不是外人,一齐听听”。

  严嵩应了声是,欠着屁股在炕下官帽儿椅上坐了。轻笑道:“下官在翰林院时整天介玩弄笔杆子。写些诗词文章,自进了户部整天和粮秣钱米打交道。深觉才疏学浅、力有不逮,大人真有要事,下官也只好竖起两耳,左边一听,右边一听了”。

  杨凌佯怒地笑道:“这件大事极为了得,本官素知你为人严瑾、行事稳妥,才要你一起参议,若只听听可是不行”。

  杨凌要陪正德去大同,试种新粮的事又不能搁下,许多大事都需要交待给这个心腹知道,原也没打算瞒他,便把事情对他又说了一遍。

  严嵩面带浅笑,听说皇帝要出京微服出巡,神色也丝毫不惊,听到杨凌和焦芳的安排也是不住点头,直至听到建储居守时,一对浓眉才攸地皱了起来,沉吟半晌才惴惴地道:“下官以为........此事不妥”。

  杨凌和焦芳讶然互望,焦芳抚须道:“嗯,惟中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严嵩迟疑了一下,说道:“下官以为,皇上北巡,两位大人早已成竹在胸,心中是认为没有凶险的,那么这建储居守的循例又何必照搬?

  昔年汉刘邦曾被匈奴四十万铁骑困于白登山,但此一时彼一时也,大同以北、以西,大片国土尽在我大明手中,鞑靼虽来袭拢,朵颜三卫虽未必忠心,但兵马以我大明占优。

  皇上大可先至大同,再传递消息与朵颜三卫,在此期间调兵遣将,稳妥安排,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无论鞑靼、朵颜三卫皆无隙可趁,可是若建储居守,反有莫大地危机和后患”。

  杨凌动容道:“此话怎讲?你说详细些”。

  严嵩挪了挪瘦竹竿儿似地身子,舔舔嘴唇道:“大人,患不在外而在内。您想,乘舆在外,如果遇警遇困,护从的人当然竭力保驾,朝廷中群龙无首,文武百官也必然万众一心,盼望国君早日回来。

  皇上不在宫中,文武百官未必便真瞒的过去,顶多他们担心人心惶惶,佯作不知,可是倘若有了储君........,难保不会有人存有私念异心。

  皇上临朝未满一年,根基未稳,六部九卿岂会个个忠诚?倘若有人存了拥立从龙、建功立业的念头,皇上本来没有危险,只怕也会有人泄露消息给鞑子了,皇上被困受围地话,那更是........”。

  杨凌一听就明白了。储位未定,文武百官必然效忠皇帝并且尽力争宠,如果储位已定,皇帝处在一种随时可为他人取而代之的险境之中,真要遇险,文武百官必定各打各的小算盘,彼此下绊子扯皮,可就误了大事。

  再者。正德继位后,朝政更迭,先是六部尚书罢了一半,再是大学士三去其二,文武百官受牵连的不计其数,有些老臣对皇上早生怨恚之心,认为另立新君有益江山也好、想拥立新君,立下从龙之功也好。恐怕袖手旁观,甚至落阱下石地事就会发生。

  这样一来,建储居守,就是无备不一定有患,有备则必有大患。其中微妙。焦芳久在官场,更是一点就通。

  杨凌恍然地一拍大腿道:“着啊,照此说来,议建储君反倒是陷皇上于险地了。你所虑甚是,建储居守绝不可行,是我思虑有欠周详了”。

  严嵩欠身轻笑道:“不敢,圣性尚武,大人有此考虑,也是为了皇上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如鱼得水,坦然从事”。

  焦芳捻着胡须。望了严嵩一眼,轻轻叹道:“九边塞外,亲冒锋镐,险不可言。正该如你一般多方考虑,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焦芳熟稔典章制度,严嵩练达人情世故,有这一老一少两个颇具权奸潜质地能人参详。杨凌居中权衡取舍。对正德微服出京的事安排地滴水不漏,直聊到落暮时分。三人才尽欢而散。

  杨凌心中有了谱了,欣然出了宫门,仆从们抬过那顶大官轿,杨凌进了轿子,伍汉超正盘膝打坐,见他回来才收势让过,杨凌钻到后座坐下,歉然道:“难为汉超了,以你才学本该大有所为,现如今却要你为我保镖护院,呵呵,再候些日子吧,等风声过去了,再放你个官职”。

  伍汉超笑道:“大人不必客气,小可的伤尚未痊愈,多休些日子也好。我在山上的时候,常常就是一打坐便是一天,倒也不觉枯躁”。

  二人谈笑间,大轿已离了地面,忽悠悠地上了路。

  出了青砖铺就的御路,拐上了繁华的大街,伍汉超正扭头对杨凌讲解着内功心法,忽地语声一顿,下身未动,整个上身却突然平移出半尺,一柄寒光闪闪地利剑自轿帘外刺入,一剑刺空,刺客亦有所觉,长剑刷地一声抽了回去。

  此时轿外大乱,传来一阵喧闹声。伍汉超低斥道:“果然有刺客!”,语落抄起立在座旁地长剑,一团身扑了出去。

  那一剑看得杨凌心惊肉跳,轿外急骤的兵器撞击时、大街上百姓的尖叫喧吵声闹成一团,随后一声娇斥余音渐远,只听伍汉超喝道:“保护大人”,便没了声息。

  杨凌定了定神,微微掀开轿帘见四名侍卫持刀紧张地护在周围,临近年关采办年货的人本来就多,这里又是一条极繁华的街道,四下里慌慌张张的人群还在奔跑,地上这儿丢了个肥猪头、那儿扔了捆烧纸佛龛,一地的狼藉。

  杨凌掀开轿帘儿出去喝道:“伍兄呢?”

  一个侍卫持着刀,紧张地看着四下疾关逃地百姓道:“追着那蒙面女刺客去了”。

  杨凌吁了口气,说道:“去一个人,叫五城兵马司地人赶快弹压地面,乱子越闹越........”,他话音未落,眼角一道夭矫迅捷的人影一闪,那个侍卫被人一脚踢入人群,半空中已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影好快,剑光闪电般掠至,另一个已所觉地侍卫刚刚拧身劈出一刀,已被一剑搠在肩膀上,剑抽腿至,那侍卫打着转儿砸向人群,杨凌只觉腰间一紧,已被人揽住提起,耳边一声娇斥道:“断后!风紧各投山门!”

  杨凌脚不沾地,被那人裹胁着疾冲入人群,三绕两绕拐进一条未燃灯笼的胡同儿,胡同不长,转瞬间抢出去胡同口儿停着一辆马车,那人抖臂一甩,将杨凌扔进马车,身形一团一纵,也跟着冲了进去,喝道:“马上出城”。

  杨凌被那一扔,昏头转向的摔进车内,刚刚扬起头来,身旁就冲进一个人来,挤在他身旁坐下,随即杨凌领口一紧,被人提了起来。

  杨凌手忙脚乱地一按,触手丰腴柔软,刚刚觉出是条饱满结实地大腿,整个人就被向后一按,“砰”地一声撞在车棚上,一柄凉嗖嗖、锋寒无比的利刃按在了颈上。

  杨凌定了定神,只见车中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光辉映下,那人摘下了遮面的黑巾,一身黑衣、肌肤如雪,衬托出一种不染纤尘的美丽。

  那张俏脸清雅脱俗,明丽照人,一只莹润无比绿意盎然地碧玉簪子横插在油亮的青丝上,弯弯柳眉下一双俏眼精光闪烁,冷厉无比。

  杨凌怔了怔,说道:“红娘子杨跨虎?”

  那黑衣劲装的娇俏美人儿先是一怔,然后启齿一笑,弧贝隐现地道:“原来你已识得我的底细,不错,我正是崔莺儿!厂督大人,你偌大的本事,还不是落入我的掌中?”

  她短剑剑刃一横,剑脊在杨凌颈上一压,板起俏脸低声冷斥道:“我丈夫呢?是不是已遭了你的毒手?”

  那忽地一笑,如银瓶乍破,刹那间的笑颜宛如云破月来花弄影般无比动人,转瞬间即如一隙白驹,踏雪无恨,冷俏地脸庞上只剩下一对无比仇恨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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