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英雄不朽
“陛下?”北宫伯子看着发愣的刘襄轻声问道。
“无事,你先退下吧。”刘襄闻声摆了摆手道。
“是。”
在北宫伯子离开后,刘襄打开了那封赵佗生前的亲笔书信。
“臣蒙天恩得备蕃辅,特受南越国。宫室礼乐,事事与众不同,大德崇高无量,一直没有报答。臣修身不谨,连年生病,被朝廷忧念。高皇帝、高后、陛下可怜我,内心感动,几次派使者太医令丞方伎道术,络绎不绝。”
“臣每想到厚恩,不知该说什么好。臣内自检查,气力羸弱,日夜渐困,最终不再望见朝廷宫阙,奉承帷幄,孤负皇上的重恩,只得衔恨于九泉之下。臣身既然短命孤弱,又使陛下忧虑,的确悲恸惭愧。儿子赵仲始,本是小人,猥当袭臣之后,一定不是全利之法。内心愿送还南越三郡。”
“陛下自登基以来,内修德治,外定蛮夷。今我大汉收复河朔故土,四海升平,百姓安居,盖陛下之功德。臣恳求陛下准许吾儿将老臣遗骨埋于真定故土,使臣这游子能落叶归根。顿首再拜!”
北上朝见天子之行虽说使得赵佗受了风寒,身体染上了疾病,但并未伤及赵佗根本。
真正加速赵佗离世的是汉军收复河朔,击溃白羊楼烦两部的捷报。赵佗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默默埋在内心深处的野心被冲击的一干二净。
他明白现在的汉帝国已经变成了当年那个开疆拓土的秦帝国,大汉军队如秦军一般战无不胜,最为关键的是大汉皇帝比当年的始皇帝要年轻,正是春秋鼎盛之际。
一个常年生活在异国他乡的老人,没有了信念之撑,死亡的大门便会为他敞开。
“北宫。”刘襄淡淡说道。
“臣在。”
“拟诏:南越王佗为大汉镇守南疆多年,教化百越之地,传大汉王化,劳苦功高。赐其谥号‘昭’,以黄肠题凑之礼安葬。”
“王恭谦好礼,以德自终,遣送之物,务从约省,衣服能够敛形,茅车瓦器,物减于制,以表彰王的特立独行之志。将作大匠留起陵庙。”
“其在临终之际要求朝廷将南越国三郡收回,其言语感人,朕当遵从其遗愿。改封其子辅南侯仲始为真定侯,食邑增三百户,赐五百金。”刘襄缓缓说道。
既然赵佗自己要把南越国三郡还于朝廷,刘襄怎么好意思拒绝一个老人的临终所愿呢!南越国国除后,天下就真的只剩下刘氏诸王,“非刘氏不得为王”在这一天才算真正达成。
历史上赵佗是谥号是“武”,但刘襄给赵佗的谥号是“昭”。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昭德有劳曰昭。
现在既然要将南越国三郡融入大汉治下,那就必须削弱赵佗在南越国的影响力。南越百姓是主动归顺大汉的,而不是赵佗当年率领秦军打下来的。
赵佗是常山郡真定县人,刘襄把其子赵仲始改封到真定,也算满足了赵佗的临终所愿,帮其实现了落叶归根,赵氏也保住了富贵。
“对了,再拟一道诏书。封原南越国内史盎为郎中令,着其接诏后,即刻启程。”刘襄朗声道。
“是。”
在刘襄看来,让袁盎在南越国呆了那么多年,必然有所锻炼,也是时候让其进入三公九卿行列,参与国事了。
胶西郡,东郭家
“阿翁,您醒了!”东郭咸阳看着缓缓睁开眼睛的东郭西安惊喜道。
“儿啊!咋们东郭家恐怕要衰败了!乃公无能啊!汝大父打拼多年的基业一朝全无了!”东郭西安抓着东郭咸阳的手不由的哭泣道。
“阿翁,你先别难过。孩儿有一个好消息要告于您。”东郭咸阳在东郭西安安静下来后,缓缓说道。
“什么好消息!咋们家的制盐技术提高了吗?还是盐铁司不卖盐”东了郭西安听到“好消息”三个字,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满怀期待地问向东郭咸阳。
“都不是,阿翁你为什么总是打断我说话,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吗。”东郭咸阳不满道。
“唉!行吧!行吧!那是什么消息,你说吧!”东郭西安听到和自家盐没关系,垂头丧气地问道。
“陛下要召见阿翁。”东郭咸阳见东郭西安的沮丧样,笑眯眯地说道。
“陛下…要召见…我!”东郭西安不由的一愣,用手指着自己颤声问道。
汉承秦制,继承了秦人对于商贾的打压。刘邦开国后就确定了“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税租以困辱之”的政策,贬低商人社会地位。
随说惠帝、高后时期管的松了,商贾们也挣到钱了,可商贾们的社会地位依旧低的很。东郭西安虽说有千金身家,但却没有几人敬重他,百石小吏都不正眼看他。
“陛下颁布诏书要召见阿翁,卓叔一众天下有名的商贾,胶西郡守府刚刚派人过来通知,他们明天会派人用马车送您和卓叔去长安面圣。”东郭咸阳缓缓说道。
“你卓叔呢?”东郭西安醒来后没有瞧见卓罡,不由好奇地问道。
“阿翁晕倒后,盐铁司又开始售卖铁器,比卓叔家的便宜好用。卓叔知道后,就如同阿翁一般晕倒。估计还得一会才能醒来吧。”东郭咸阳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大概猜到陛下为何要召见我等商贾了。”东郭西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为什么?”东郭咸阳好奇地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东郭西安微微一笑道,全然没了因为盐铁司出现后的情绪低落。
“那咋们家的贩盐生意怎么办,咋们家盐竞争不过朝廷的,要不把工人都解散了吧?”东郭咸阳开口说道。
“不必,一切照常。”东郭西安摆了摆手道,起身便要去找卓罡商议去长安之事。
未央宫,温室殿
“陛下,朔方郡传来消息,二千余名阵亡士卒的尸体都已安葬于‘朔方郡英雄不朽陵园’之中。”左丞相许文恭声道。
虽说河朔之战是大汉赢了,可依旧有两千余名士卒阵亡,这些阵亡士卒中有不少士卒尸体无人认领。若是按照以往惯例的话,就将阵亡尸体就地安葬,防止出现瘟疫,有家属的给予抚恤金和爵位,没家属的最多帮其立个有名字的墓碑。
但河朔之战后,刘襄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想法,将所有阵亡士卒的尸体安葬在一处陵园,给每一个人都要立上墓碑,将他们的姓名籍贯和战功刻在上面,由朔方郡郡守府每年派人祭拜。
“除了这批死在河朔之战的将士外,其实还有一批人为了收复河朔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刘襄感慨道。
“不知陛下所指?”许文疑惑不解道。
“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
“自朕设立绣衣卫后,便命绣衣都尉训练通晓匈奴习俗的绣衣使者,使之深入匈奴传递情报。正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才使得朕作出了收复河朔的部署。”
“可惜他们隐姓埋名一辈子,死后却是异国他乡,不能落叶归根。他们的姓名也理应被今人和后人铭记,朕会让朱昕将其名单交于你,你负责让朔方郡为他们在陵园设立衣冠冢。”刘襄感慨万分地说道。
“是。”
“他们都是大汉的英雄,他们死后也应当为大汉后人所铭记。命朔方郡在英雄陵园前竖立一块九丈九尺高的石碑,此石碑正面书写‘朔方郡英雄纪念碑’八个大字,背面书写河朔之战的战果。”
“日后凡抵达朔方郡的大汉将士必须要前往英雄陵园祭祀阵亡将士,凡有无故不去者,罚百金,削五级爵位。同时为了表达对阵亡将士的敬意,朕打算以身作则,待来年开春,亲往英雄陵园祭祀。”刘襄沉声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自古以来天子只祭奠天地、祖宗宗庙。哪里有天子供奉士兵的道理啊!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许文听到刘襄要亲自去朔方陵园,连忙阻止道。
“河朔若不能收复,长安便随时可能被匈奴骑兵入侵。朕如今能稳坐庙堂,是他们这些阵亡英雄的功劳,朕当往之。”刘襄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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