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杜让能率百官请立皇后看似是循规蹈矩的以固国本之举,但真正动机其实是想以此告诫李晔,如果您暂时不打算立淑妃为后继而立德王为储,那就该选妃充实后宫了。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不能只有淑妃一个,也不能是淑妃一个人说了算。
杜让能知道皇后不轻立,所以才会说这些话暗示,李晔明白,于是转头看淑妃,她却没有不高兴,反而露出了笑容,很愉快的建议李晔按祖制充实后宫。
“这……”
“如果陛下不选妃,外人就该说臣妾妒忌不贤了。”
“既如此,朕依你就是。”
皇后当然是没立,但选妃这事却定下来了,在宰相们的带领下,六部九寺等衙门的朝臣纷纷上疏,奏折的内容自然是请求天子选立后妃以固大唐江山社稷,皇帝主动下诏选妃会影响名声,所以得走群臣上表的流程。
望着御案上摆着的一百来份奏疏,李晔乐得半死,卿家们如此体察君心,那朕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家无小事,皇帝大婚更是头等大事,这关系到大唐国本,李晔已经二十一岁了,也是时候多找几个女人了。
不就是大婚立妃吗,朕可不怕,李晔淡淡一笑,拿起朱笔一一批复,意见当然是照准了。
他之所以有所犹豫,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害怕女人多了会牵扯他太多的精力,而且李晔很不自律,寡人之疾甚重,即位以来临幸的女子并不少。
宫中的女人都是属于皇帝的,差的只是一个名分,而且怀孕了就会得到。
对于开枝散叶的事,李晔倒是挺勤快,但怀上孩子的只有淑妃,李渐荣和其他八个宫女的肚子都没动静,李晔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淑妃在后面搞鬼?
但想来又知道这不可能,何芳莺决不是这样的女人。
罢了,以后还是要保持克制,不能因为女人和欲望而影响了日常工作。
犹豫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算李晔很讨厌小孩。
前世的她有时候觉得乖宝宝可爱,有时候又觉得熊孩子面目可憎,真的被小孩折腾出阴影了,听到小孩的哭声,情绪立刻就会变得暴躁,想死的心情都有。
亲儿子李裕出生都一个月了,李晔抱过他的次数只手可数,李裕尚且看不出来,可天知道以后生出来的是乖宝宝还是熊孩子?
不过在这时候身为皇帝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皇帝可以生很多儿女,而且不用带孩子,退一步讲,这辈子生的儿女也不可能都是熊孩子吧,总会有那么几个乖宝宝呀。
一一批复完御案上的奏折,李晔终于松了一口气。
细细想来,这段时间大婚也比较合适。
自即位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李晔做了很多事。
收服李忠国和天威军,罢韦昭度宰相位,杀杨复恭与刘季述等三十八名权宦,对宦官集团造成沉重一击,摆脱了宦官挟制天子和朝政的局面,李晔初步掌握中央大权。
随着杨守亮入朝,山南西道请服,外宅郎君残余势力归顺,长安与河东结成形式同盟,重组六万神策军,武学兴办,郑从傥病薨,崔胤出京,李晔基本掌握大权。
去年末,李晔发十二镇兵马伐岐,最终荡平凤翔陇右二镇,凌迟处死李茂贞,沉重打击了关中诸镇的嚣张气焰,对东西二川与关东各道节度使形成极大震慑,短时间内关中应该是没人敢蹦跶的。
随着今年御马监的成立和北斗七大营的组建,李晔的威望已达到顶峰,值此西川战事僵持之际,朝廷为皇帝隆重举行大婚绝对是合适的,而且这也是昭示正统的绝佳时机,一切前置流程走完后,李晔正式下达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中书门下:自朕视朝以来,逆贼直逼京师,内奸衅主凌臣,朕患於社稷崩乱致夙夜难寐,自忖历代先帝大业不可毕於朕,於是内除奸宦,外灭国贼,事必一一躬亲,毫毛不敢有所怠慢,凡此日夜,内外诸事太平,以来一年有七月矣。”
“今外廷已稳而内宫无主,家不可一日无母,国不可一日无后,众卿请旨,朕亦应思量,惟念龙珠幸得,凤霞归位,选青白贞良封夫人,冠主六宫,即令左散骑常侍柳璨全权出办,付礼部、宗正寺、太常寺、太府寺、将作监、京兆尹有司协理诸事,钦此。”
婚姻大事,儿戏不得,民间百姓成亲尚且有一套复杂的礼仪,皇帝结婚就更甚了,有一整套的祖制流程要走,持续时间长,地域跨度大,涉及家世和参办人员多。
从海选到遴选淘汰,到最后呈送预备名单由皇帝钦定最终人选,每一步都非常讲究。
这件事定下来后,李晔将精力集中到了西川战事上。
绵州牙将吴自在发动兵变杨守厚被囚禁后,李晔先后向东川调集了近六万兵力,迫于这样的形势,顾彦朗只得上表请入朝,随后朝廷任命郑元规为新任东川节度使。
根据战报来看,李保在上月中旬攻占利州打开了四川门户,在杨守亮和符道昭的建议下,李保在利州休整两日后又火速率兵赶往剑门关,也就是这个时间点,王建悍然起兵袭取梓州,并给李保发去书信,言明愿为先锋,助朝廷讨灭绵州贼将吴自在。
李保知道王建的心思,於是假意应允,给他回了一封信,放下梓州的王建不管,李保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剑门关,剑门关守将是绵州衙将陈元卿,麾下有八千兵马。
虽然陈元卿也有些本事,虽然剑门关是天下第一险,但面对朝廷近六万大军的围攻只堪堪坚持了四天四夜,七月二十半夜,剑门关守军发生兵变,捉生兵马使薛伏文趁陈元卿熟睡之际,率刀斧手冲入官邸尽屠陈元卿妻妾儿女和部下数百牙兵并生擒陈元卿。
定初元年七月二十一日拂晓,剑门关残余的三千四百余名官兵在捉生兵马使薛伏文的率领下宣布起义,薛伏文率本部亲兵於关门口缴械列队,跪迎朝廷王师入城,李保遂率军入城,将陈元卿就地处决并传首京师。
得知东川文武一箭不发的将梓州拱手送到王建手里,新任东川节度使郑元规气得破口大骂,听闻朝廷大军攻占剑门关后,郑元规便率千余随从投奔蜀王,请他出面主持公道,李保安慰了一阵,但只道:“此事本王做不得主,须恭请圣断。”
拿下剑门关后,神策军士气高涨。
七月二十八日,李晔再次接到前线奏报,据李保和杨守亮称,他们已率军昼夜兼程前往绵州,力争在王建到达之前夺回绵州,李巨川和罗隐也发回奏报称已做好准备,这便是目前的全部情况,尚且没有最新进展。
前线双方拼命,后方双方拼后勤,打仗打的就是钱,如果战争旷日持久,谁也吃不消,不过与吴自在相比,长安天子的战争动员组织能力更强,后勤保证体系也更完善,李晔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搞好后勤人事工作,督促资军钱粮落实到位。
剑州普安,李保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得胜,领军出征不到两个月,他已经夺取了益昌、利州、剑门关、剑门县、普安县、葭萌关,兵锋直逼武连,遥望绵州重镇梓潼,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李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进入普安县衙后,李保给妻子蜀王妃徐如意写了一封家书,说前线战事顺利,自己也一切都安好,让徐如意不要担心,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就行,碎念念的写了足足四张纸。
他写家书的时候,幕僚也把安民告示起草完毕了,李保看了一遍随即将其发出,之后李保与杨守亮等人在县衙里接见了普安县本地官员和士绅,宣谕了朝廷的大政策。
一切善后工作完毕后,李保将犯官及其亲信幕僚装进囚车,随吴自在遣防普安守将文严的首级一道发回长安,同时差人向朝廷报捷,最后派人将最新情况告知李巨川和罗隐。
该办的事都办完后,李保邀杨守亮等人出府游览这座古城,当地父老介绍了诸葛亮伐魏时走过的古道和昭烈政权在普安留下的历史遗迹,一一讲解了蜀地的风土人情,李保虽然来过四川,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望着绵绵青山中的古蜀道,李保感慨道:“剑州自古都是蜀地门户,姜维据关坚守致钟会十万雄兵不能入,如今却被我等轻破,汉唐同剑门,攻守之势为何不同?”
幕僚见蜀王情绪高涨,连忙抢先答道:“此乃至尊天威庇佑所致,故平叛王师得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攻入巴西活捉吴自在尚是易如反掌,区区剑门关不足为大王道也!”
标准答案,李保一笑了之,又问道:“那安禄山乱军攻破潼关作何解释,九大节度使兵败相州又作何解释,难道是先帝天威不佑朝廷将士反佑乱军吗?此由与实情不合。”
经此一驳,幕僚顿时面红耳赤,喃喃不再言语。
杨守亮笑道:“下官以为破剑门关原由有三,一是我军兵多将广粮草充足,二是绵州人心向唐,三是陈元卿非能,一牙将尔,平生也无大战经历,若是杨守厚或吴自在亲临剑门关坐镇,吾等轻易不可破,天下雄关无数,若都能如此轻破之,六国早已灭秦。”
他举的是六国伐秦故事,当下立即有人附和道:“不错,若守关者是名望大将,将士作非常戒备,持劲弓强弩,粮草充足,军心稳定,剑门关万难破之!”
这人插嘴打断自家领导的话,是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守亮看了一眼,反应过来连忙作揖告罪,杨守亮没有怪罪他,接着话题说道:“为大将者,能审时度势,攻敌不察,能揣摩人心,攻敌不和,能身先士卒,攻敌不敢,剑门关得破,下官以为功在大王。”
李保笑笑,但却不作评价,而是总结陈词道:“本王认为,天下没有攻不破的雄关,秦据崤函之固致履至尊而制六合,然不过十五年就被汉祖楚霸推倒宗庙,剑门关虽险,但也不是第一次被攻破,石头关险要,王敦、桓温曾入,长江天堑,王濬、贺若弼、韩擒虎曾入,疆场变化多端,兵家妙理不仅在乎将帅明心,但备三才,就没有攻不破的雄关。”
“可是汉祖是从武关入秦,陈涉可是兵败函谷关了。”
高高的城楼上,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就是钻牛角尖了。
李保笑笑,耐心解释道:“言之在实,但函谷关的作用是拱卫关中,秦地不保则无函谷关独存之必要,姜维守住了剑门关,但汉祚天命却终了,守关大将并不是独守一关,雄关也只是战场上的一处要点,若把获胜的希望完全寄托於雄关,则雄关不可守。”
张威附和道:“大王说的对,刘寄奴北伐被阻潼关,沈田子却从武关入秦,武关一破,潼关军心大乱,姚氏君臣只能相对垂泪,所以下官以为单靠雄关不够。”
张威这讲的就是点线面结合的大规模防御会战了,李保颇为认可的点点头,和声赞许道:“杨工部和张节度不愧是沙场老将,剑门关不能阻挡朝廷数万雄兵。”
聊天结束后,李保心情大好,命幕僚将谈话内容撰成奏章呈送长安与天子过目。
次日,定初元年八月初二拂晓,李保率五万大军赶往武连,等拿下武连和黄安,下一站就是梓潼,梓州的王建得到朝廷大军动向后,迅速起兵沿涪水北上逼近涪城和巴西,想抢先进入巴西。
李巨川、罗隐、柳长晖和吴自在打了几仗,但均未取得优势,接到后方战报后,得知自家主公和蜀王的大军已占领剑州全境,李巨川等人果断退守高灵山。
武黄二县并无险隘,肯定挡不住蜀王,下一次战报传来,蜀王很有可能已到达梓潼城下,高灵山在梓潼西南,离梓潼只有一百多里,早早赶到这里,也方便与王师策应。
朝廷大军从东北方向杀来,沿武连、黄安、梓潼、魏城一线直逼绵州治所巴西,王建大军从西南方向杀来,沿涪水直逼涪城,涪城一过,巴西就直接露在了王建的刀口上。
面对这样的局势,绵州刺史府高层惊恐不已,已有好些个文武官员逃离巴西,要么去迎接朝廷王师,要么去投靠王建,愿意跟吴自在一条道走到黑的根本没几个。
吴自在也吓得半死,接到剑门关失守,陈元卿兵败被擒杀的消息后,吴自在咬牙切齿的嘴里只蹦出了一句怨毒的话:“儿郎们,去把薛伏文老娘炖了!”
如果说剑门关失守只是让吴自在破防了,那么王建起兵伐绵的消息对他来说就是五雷轰顶的噩耗,对于薛伏文,吴自在还能烹杀他的老娘来泄愤,但对王建只有破口大骂的份。
什么偷牛贼,什么王屠户,什么猪狗不如,吴自在几乎把知道的腌臜字眼全都骂出来了,但骂完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既成事实,召集绵州文武群策群力讨论对敌之策,毕竟吴自在没有摆烂的打算。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无非两条路,一是收缩兵力坚守巴西,一是分兵把守梓潼和涪城,毕竟这两地都是巴西的门户重镇,如果梓涪失守,大家伙儿就只能缩在壳里等死了。
坚守巴西真就是等死,吴自在深思熟虑过后,决定出去搏一搏,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办一些事情,会影响绵州大局的人都不能留着,比如被他囚禁的上任绵州刺史杨守厚。
可怜杨守厚,堂堂外宅郎君出身,杨复恭的嫡系亲信,风光了大半辈子,最终却落得个被衙将囚禁虐待的下场,被吴自在关在了他最熟悉的竹林别院,为了防止主公逃跑,吴自在熔铁浇锁将门全都封死,把狗洞也都堵上,每日的饭食则从墙跟挖的小洞里送进去。
杨守厚一开始会大声辱骂吴自在泄愤,当然也遭到了吴自在的毒打,满口牙齿只剩下几颗,话都说不利索了,后来他又策划逃跑,吴自在察觉后,打断了他的双腿,又用铁链子锁住他的双手双脚,铁索的尽头则用铁水浇灌在一方青石下面。
有一回杨子初偷偷跑来看望父亲,见到杨守厚的惨状直是坐地嚎啕大哭,听到小儿子的声音,披头散发的杨守厚激动得不行,拽着青石爬到小洞口看儿子,但却说不了话,外面的杨子初只能听到父亲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父子二人隔洞哭泣。
不过现在好了,杨守厚将结束痛苦。
中秋前十天的晚上,吴自在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竹林别院之外,被强行带来的绵州文武齐齐咽口水,心内都是一片冰凉与恐惧,他们猜到了吴自在打算干什么。
“吴将军您先忙,下官上个茅厕。”
一人面色惨白,说着就要从吴自在身后走出,可是哪里走得过去,让吴自在一把揪住了,吴自在这般模样让众人心里更毛了,那人作出不解的样子颤声道:“将军这是……”
吴自在狞笑不止,大脸凑近道:“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吃肉了。”
话音未落,一口小巧的宝剑就捅穿这名官员的喉咙,在场绵州文武吓得一片低呼,借口上厕所的那人倒地,双手捂住喷血的脖子,口鼻同时呛血,只听道:“你不得……”
一句话没说完,断气了。
吴自在把剑抽了出来,踹开渐渐冰凉的尸体,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动。
“去,把主公带出来,客气些。”
“遵命!”
士兵提锤打烂大门冲进别院,哭声震撼夜空。
定初元年八月初五夜,挽强使吴自在作乱,绵州刺史杨守厚被杀,终年四十二岁,其妻儿老小与亲近将吏三百余口一同遇害,吴自在自立刺史,分兵迎战李保与王建。
蜀地变乱暂且告一段落,且看吴自在如何出招。
经过一轮轮的筛选,一份誊写有几十女子名字籍贯家世的名单与她们的画像被一道送入宫中,皇帝选妃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就算是皇帝本人也不能对其过多干预,李晔反正也不懂这些,就由着柳璨他们捣鼓了。
不过在翻看这份名录和画像的时候,李晔心里还是很有些激动的。
按惯例,不算皇后,唐宫有四妃九嫔二十七人。
四妃就算俗称的贵妃,限定四人,中晚唐以后为三夫人,封号淑、德、贤,正一品。九嫔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二品。二十七人分别是九婕妤、九美人、九才人,婕妤正三品,美人正四品,才人正五品。
这三等是为二十七世妇,另外还有御女采女二十七宝林,前后六八之品,全部相加即为八十一御妻,在皇后不轻立的情况下,封号为淑的贵妃就是后宫之主。
不得轻废,不得轻立,不得轻议。
唐代选妃方式有礼聘、采选、进献三种,李廷衣属于礼聘这一类,在世家还存在的情况下,二十七世妇主要以皇亲国戚和权门贵族出身的高门女子为主,这些女子不是官某代就是富某代,大多地位尊贵,端庄大方,温尔文雅,长相美貌,一般以礼聘的形式入宫。
在唐代,没有奇遇,寻常巷陌的女子想要成为二十七世妇,比上青天还难。
何芳莺能嫁给李晔,真的难得。
李晔把名录大概翻了一遍,发现姓氏主要以柳、裴、张、崔、杜、刘、郑、韦、王等姓为主,籍贯出自河东道和京畿道的女子最多,至少占了名录的一半,中原地区也有一些,不用多想,这些籍贯关东的女子肯定都是各镇进奏院报送的。
放下名录,李晔对高克礼道:“去,拿画像来看。”
高克礼闻言,连忙吩咐一个小宦官将厚厚一摞的画像送到御案上,李晔也不着急,一张张的平铺展开,或者让高克礼挂起来,变着花样观看,给自己选女人,的确该认真些。
说实话,能进入决赛的都好看,这些画中女子的姿色一个比一个好。
五官端正,气质大方,姿态优雅,燕环肥瘦,身材很好,当皇帝的女人,单单是美貌也没用,气质和神态也很讲究,不然有失天家威仪。
“朱令雅……”
看到第三张的时候,李晔突然心动,忙问道:“此女何人?拿名册来看!”
高克礼连忙在名录上找到这个叫朱令雅的,然后躬身回道:“陛下,这是宣武节度使朱全忠的长女,是宣武进奏院报送上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有画像的……”
天呐,这居然是朱全忠的长女!
李晔大惊,一把推开朱令雅的画像,厌恶道:“拿开,快拿走!”
“是是是,奴婢马上拿走!”
高克礼吓得不轻,轻手轻脚拿走朱令雅的画像。
冷静下来,李晔又询问道:“现任宣武进奏使是谁?”
高克礼冷汗直流,一扑通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不知,奴婢马上去查!”
“罢了,不用去查,留下朱令雅的画像。”
李晔尚且不能确定这是朱全忠的本意还是宣武进奏院趁机先斩后奏进行的政治投资,这两个可能都有,朱全忠肯向朝廷进献钱粮,一个女儿自然也舍得。
回过神来,李晔觉得自己还是太冒失了,太容易被朱全忠刺激到。
收敛情绪,继续挑选,翻到第五张的时候,李晔又看到了一张令其怦然心动的,仅从画像上看,此女面容天成,五官标致,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眉宇微微含笑,一身青蓝长裙,坐在椅子上,背靠莲花池,毫无雕琢矫揉的痕迹,很像金喜善版的玉漱公主。
李晔一笑,指着画像道:“查名册,看此女是何身份。”
高克礼查阅后答道:“启禀陛下,此女是兵部尚书刘相公长女,名疑。”
“疑,刘疑……”
李晔默念了几遍刘疑,点了点头道:“好,那这是第一个了。”
高克礼闻言大喜,连忙提笔写下刘疑的名字。
事实证明,墨菲定律普遍适用,当你迫切想见到一个人的时候见不到,但一个偶然的时候却能意外见到,看到第十张画像,看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时,李晔无语凝噎。
若事隔经年,再遇见你,我将如何致你,以眼泪,以沉默?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李晔的情绪复杂到极致,只能用这两首诗聊表万一。
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晔朝思暮想思之如狂的一个女子,裴贞一!
“快,快记下裴贞一的名字!”
李晔乐得在榻上打滚,看得高克礼有些糊涂,不过当看到画像的时候,高克礼才发现自己也亲眼见过这个女子,去年在紫金楼外让陛下滚出去答话的那个世家女子就是她,陛下为了她,甘愿以道士身份自居。
“陛下,记好了,这还有三十多张画像……”
“朕慢慢看,先把裴贞一和刘疑定下来,让柳璨连夜去办。”
“奴婢领旨,奴婢这就传话。”
接下来的三十多张画像,李晔选中了十一人,不必一一赘述。当然敲定人选还不算完,接下来还有多道流程要走。
无礼不婚,况乎天子?
古礼有很多流程,包括定名,受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同牢,见舅姑,盥馈舅姑,婚会,妇人礼会,飨丈夫送者,飨妇人送者,天家会简化一些流程,至于纳采至发册奉迎这几个环节,则基本遵循六礼,天子不亲迎,所以又省去了一环。
纳采问名之前,皇帝要祭告天地宗庙,之后以冕服视朝,宰相率领文武百官参上并进贺表,然后礼官出礼,宣布:“兹定某人某女为妃,命卿等持节行诸礼。”
当然,天子不亲迎也不代表不迎,只是把奉迎改为了遣使,由有司与皇族宗室及亲信宦官代替皇帝奉迎后妃,然后这些女子会依次过朱雀门、承天门、甘露门直到内宫,李晔只需在百官参礼结束后着衮服在承天门等候。
定初元年八月初九,秘书省太史局奏帝,十日黄道昌隆,大宜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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