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晋江独发】
直至除夕那天, 江言琛一早出去了一趟，顾星洛昨晚晚睡了一会，趁着江言琛在书房的时候起了个插画的草稿。
当时江言琛醒来也没急着起床, 是记得每次顾星洛醒的急都会头疼，所以他刻意在她身旁待了一会。
顾星洛迷迷糊糊地问他：“今天除夕了, 还要出门吗？”
江言琛顺势伸手揽住她, 被子很软，残存着一些沐浴露的味道，“今天会早点回来。”
“你这什么工作……怎么大过年还这么忙。”顾星洛闭着眼睛, “不过也好，我们两个人在家也太冷情了,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好歹是除夕夜了……”
“乖乖在家等着，”江言琛说，“大概五点多我就回来了。”
顾星洛没说话，依旧困倦。
江言琛捏了捏她的脸, 压低着声音笑着说：“听见没？不许去厨房。”
“听见了, 等你回来。”
顾星洛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梦初醒的困倦, 她拉了拉被子, “那五点见，我们一起过除夕。”
江言琛笑笑, 起床之前还是多陪了她一会。
顾星洛醒的很后知后觉，睁眼的时候江言琛刚走不久，她在床上窝了一会, 抱着手机看了看朋友圈。
周围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这栋楼上本来就住户稀少，还是因为越来越没了过年的味道。
不过朋友圈里倒是热闹, 大部分的同学都回了家里，在朋友圈里发着今晚年夜饭的准备。
顾星洛在床上看了一会，关了手机，又觉得格外空荡。
她的微信上其实只有寥寥几个人给她发新年祝词，除了郝佳米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那些贺词一眼也就能看得出来是复制黏贴。
顾星洛也没回复，她从床上爬起来，江言琛给她留了早餐。
家里也没有什么过年的装饰，除了江言琛给她准备的零食，一点儿年货也没有。
顾星洛本身也不是很期待过年，算一算，从妈妈去世那年起，她再也没吃过正儿八经地年夜饭，也再没有过任何过年才有的娱乐活动。
——在外婆那里那一年，外婆自己一人独居，年夜饭也无非是多了两道菜，祖孙两人沉默地吃着，外面热热闹闹，家里更显冷清。
除了一些邻居和外婆的学生，也没什么人来拜年。
顾星洛自己一人在家，也无聊的很，干脆倚靠在沙发上画画。
大约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江言琛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江言琛：还有最后几个小时。
顾星洛不明所以：就要新年了？
江言琛：就可以实现你的新年愿望了。
顾星洛：我好像，没想到什么新年愿望？
江言琛：那就现在想？
顾星洛：那你给我点时间，我好好想想？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思考了好半天。
其实她也没什么欲望，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要真的要拎出一件来，她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被丢掉的脏兮兮的垂耳兔玩偶。
那个玩偶也没有很贵，甚至来由都很阴差阳错。
小时候妈妈问她想要什么，顾星洛想要一只大兔子玩偶抱着睡，结果妈妈买错了，只买到了一个小兔子玩偶，虽然大小不如意，但兔子很可爱，顾星洛从小到大一只抱着睡，只是到了后来长大了一些，兔子玩偶始终放在床头陪着她。
当时妈妈去世，顾星洛搬到青昭的时候，并没有多少行李。
外婆在客厅等着她，跟她说拿点重要的就行了，日用品去了能买。
顾星洛只拿了几件衣服，然后把兔子玩偶放进了行李箱。
再后来，那只兔子玩偶，还是被大姨丢掉了。
她很想念那个玩偶，只是因为那是妈妈给她买的。
关于妈妈的回忆，越来越少了。
以前她有个旧手机，上面有些妈妈录制的视频，还有妈妈的声音，但手机坏掉了，拿去维修店，也说那个手机型号太老旧，配套的零件早就停产了。
妈妈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顾星洛想了想，给江言琛发了一条消息。
——【那就要个兔子玩偶吧，要长耳兔。】
她发完之后也觉得，自己这个愿望，可真是莫名其妙。
所以她过了一会又补了一句，【除夕估计没有店铺开门吧？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好了。】
江言琛给她发了条语音，挺简短的，只有两秒。
顾星洛按了一下转文字，“等我。”
顾星洛收了手机，又磨蹭着画了一会画。
江言琛回来的稍晚了一些。
顾星洛放下平板过去问他，“要做年夜饭了吗？”
“对，”江言琛把袋子放在厨房里，“回来的时候买的，想起来你前几天说想在家里吃火锅。”
顾星洛弯了弯唇，想帮他一下，江言琛也看她无聊，干脆递给她一罐开心果。
顾星洛失笑，“让我打发时间吗？”
“怕你无聊。”江言琛接了一句，又递给她一盒酸奶。
顾星洛坐在厨房里喝着酸奶，在江言琛包给她煲汤的时候，外面有些星点的光芒亮起，应当是有人在放烟花，但是隔得距离太远，也看不清晰。
她站起身来，打开了厨房的窗户，烟花的声音似乎很遥远。
夜色黑漆漆的，那星点的光实在是太小太遥远。
这一年淮川是有市区禁止烟花爆竹的规定，看朋友圈，可能只有个别郊区的能限时燃放。
顾星洛远远看着，而离她很近的，是江言琛。
锅里煲的菌菇鸡汤味道很香醇。
她也忽然发现，她今天期待的不是年夜饭，是他在身边的时刻，厨房不算小，但家里的橱柜里都添置了很多东西，似乎在每一个角落里都有生活的痕迹。
江言琛站在流理台前处理食材，顾星洛看着他的身影，就有一种由心底而生的满足感。
“看什么呢？”江言琛把切好的菌丝放进锅里，他的手很好看，今天出门回来衣服还没换，只把外面的黑外套脱了，里面一件略有宽松的黑色的薄毛衣。
顾星洛没说话，她走过去，一言不发的伸手抱了抱他。
江言琛任由她抱着，烟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耳边的声音，格外温馨。
那是一种，她一直想要却又不敢渴求的温暖。
顾星洛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的后背。
万家灯火，终于有了属于她的一盏。
“没什么，”顾星洛低着声音说，“就是很想抱抱你。”
-
两人简简单单吃的年夜饭，而后顾星洛站在厨房外面问他，“我们是不是要等八点看新年晚会了呀？我看朋友圈里说有相声，不然我们去超市逛逛买点零食？如果你不想看新年晚会的话……我看你们公司那边的电影院还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你想不想去看电影？”
“……”
“要是你不困的话，到零点还能看一场首映……”顾星洛努力想着今天的安排。
两人都不是很爱热闹，也没有什么很要好的亲戚这么一想，新年确实显得挺孤寂的。
“想看吗，新年晚会？”江言琛问她。
顾星洛其实不怎么感兴趣，以前打发时间的时候，她有看过一些节目，但大概是她的生活平静的像死水，这些热闹与喧嚣，好像并不属于她的世界。
江言琛了然，“那等会我们出门转转吧。”
“好。”
除夕夜的时候。
春江玺樾的高层住宅楼只有个别的住户亮着灯，但大厅里和小区里张灯结彩，物业布置的很有过年的味道，但配合上这安静的氛围，反而显得寂寥起来。
江言琛开车开得很慢，春江玺樾的小区很大，高层住宅楼仿佛没多少人住，前面的别墅，也唯有一栋院子里亮着灯。
顾星洛见那院子很熟悉，上几次见，还是夏末秋初的时候，满院子的龙沙宝石开的热烈，院子里的光影如画。
“第一次路过这儿的时候，我特别羡慕这一家，”顾星洛慢慢开口说，“但现在已经不羡慕了。”
江言琛也转头看了一眼，他几乎没有注意过这里住了什么人，也没注意过周围什么样子。
“羡慕什么？”江言琛把本就开得慢的车子开得更慢了一些，借着庭院的光看了看，“院子里的花？”
顾星洛失笑，“没有，因为我的愿望实现了。”
江言琛还是不明所以，短暂的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顾星洛怕他误会，又补了一句，“是我有你了。”
顾星洛原本以为江言琛就是开车带她在市区散心，结果车子并不是朝着市中心开的，而是绕了一圈，去了高速公路。
顾星洛看方向，既不是去临江，也不是去青昭。
似乎是位于淮川和临江之间的一条新修建的观景高速公路，但因为才修成不久，还没正式投入使用。
高速公路的出口，似乎还通向了一个还投入营业的游乐园。
顾星洛看了一眼时间，是晚上九点半了。
车子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而就在这会，观景公路的两侧突然燃放起了烟花，这回距离很近了，烟花升上天空，落下漫天帷幕一样灿烂的火焰碎光。
顾星洛一直看着车窗外，烟花盛大，美丽转瞬即逝。
车子开得很慢很慢。
江言琛问她开窗会不会冷。
顾星洛摇摇头，她出门的时候穿了一件毛呢外套，车上还有一条她的围巾。
江言琛才慢慢给她落下了车窗。
顾星洛干脆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烟火一直不停，每一簇火光都格外茂密，无数的碎光沿着夜幕滑落。
“好漂亮。”顾星洛往外看着，忽而想到什么，她转头笑着问他，“你来帮我实现愿望了吗？”
“嗯，前面八百米可以下公路了，我们在那儿停一会。”
“好！”
顾星洛一直趴在车窗上看着烟火。
她想要记录，便举着手机录像。
车子沿着前面指示牌标明的方向停车。
江言琛似乎是早就有意带她出来的，车子停下的时候，顾星洛还以为是站在这视野比较好。
却没想到江言琛带了类似露营的软折叠椅，车上还给她准备了薄毯和果汁。
俨然是一副这烟花还要看一会的样子。
车子停在无人的路口。
远处那个还没开始正式营业的游乐园却亮起了灯，整条公路上也稀稀疏疏的亮着路灯。
顾星洛一直都夜盲，在晚上看不清方向和东西。
可是在江言琛身边，她想了想，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到过一次有黑夜的地方。
江言琛递给她一盒葡萄汁。
两人就这么坐在无人的角落。
像是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世界。
烟花仿佛还要放一会。
一簇簇烟火窜上夜空，然后绽开无数各种各样的锦团，在滑落的那一瞬间，仿佛还有碎光在沿途向下一闪一闪的发光。
顾星洛捧着葡萄汁，转眸看向江言琛。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拉链拉到了下巴处，微凉的夜风吹拂着他的黑发。
顾星洛问他，“淮川不是禁止烟花吗？这儿还是淮川吗？”
“这是淮川和临江的交界处，归属临江，”江言琛说，“是可以燃放烟花的路段，但限时到十二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顾星洛扁扁嘴，“我只知道好多地方都在禁止烟花。”
江言琛转眸跟她对视，他笑了笑，而后也抬头看着天上四散不止的烟花。
“因为顾星洛的愿望，每一个都要实现，”江言琛示意了一下，“还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但觉得到十二点应该算是熬夜了，你要现在看看吗？在车子后座。”
“你还挺有仪式感，”顾星洛起身去打开车后座的门，才看到后排放着一个很精致的礼盒，顾星洛抱着出来，却没有拆的意思。
“怎么不看看？”江言琛问她。
“新年礼物，我还是等十二点拆开好了，”顾星洛有点不好意思，“我前几天给你也买了一件新年礼物，放在你书房里了。”
仿佛怕江言琛说什么，她抬眸看着烟花，“真的好漂亮，我们在家是不是看不到？”
“我挺自私的。”
“为什么这么说？”
“周围没有居民区。”
“嗯？”顾星洛没反应过来。
“所以只能在这里看到，”江言琛又补了一句，“是你的烟花，只有你才能看到。”
两人开车回家的路上，顾星洛一直抱着那个礼物盒子不松手，直至回家的时候，顾星洛一点都不困，甚至很精神。
她拍了很多张漂亮的烟花照片。
看了一场两个多小时的烟花。
顾星洛觉得很心满意足了，她把盒子放在床头，然后飞快地洗了个澡，催着江言琛去浴室。
江言琛有些好笑，但也知道她需要一点儿独处时光。
他拎着睡衣进浴室的时候，特意问她，“那我在浴室呆久点？”
“半小时久不久？”
“不久。”
“那半小时后见。”
说着，顾星洛直奔卧室，还小心地关上了门。
卧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角的小夜灯亮着，温馨至极。
顾星洛扑在床上，礼盒包装的很精致，用浅紫色的丝带系着，顾星洛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心跳的还有点儿紧张。
她拆的很慢。
盒子里摆着一只奶白色的长耳兔玩偶，旁边还有一张卡片，上面一串属于mrstar的代码。
顾星洛慢慢把长耳兔抱出来，跟她小时候那只一模一样，但她小时候那只兔子，大概只是妈妈随手买的。
床头柜上有一个mrstar的机器人，她已经习惯了把它摆在床头，让它发挥着它的居家生活管家的作用。
顾星洛从床上坐起来，将印着代码的卡片递过去，mrstar自动扫描了，然后申请连接她手机的蓝牙。
顾星洛还有点不明所以，只好捞过了手机连接。
然后她的手机屏幕亮起， mrstar分享过来一个云盘链接，顾星洛按照指示输入了密码，文件夹打开，里面竟然是无数的相片和视频，甚至还存着很多条来自多年前的短信。
顾星洛点开第一张照片的时候才瞬间了然。
——那年顾星洛跑遍了青昭和临江的手机维修店，都没有找到那支旧手机合适的配件维修，后来电子产品迭代更快，修好似乎已经无望了。
而那支旧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甚至是短信都保存如初。
顾星洛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她点开视频，十几个妈妈录的视频都仍旧保存着。
顾星洛一手抱着长耳兔，一手点开照片滑动。
里面存着顾星洛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照片。
妈妈给她做的生日蛋糕，那个时候的生日蛋糕有夸张的小动物，还有奶油挤成的花朵。
顾星洛属虎的，之前妈妈每年都会给她做一个小老虎趴在花园里的生日蛋糕。
每年都换着花样做。
妈妈经常给她做很多好吃的。
她偷偷拍了好多妈妈在做蛋糕的照片。
顾星洛一张张滑动着看，仿佛陷入了一场恍惚不真实的梦中。
一张又一张，记录着她和妈妈的点滴。
那些她以为曾经失去的回忆，都失而复得。
顾星洛点开一个视频。
那年手机的像素还很模糊。
在搬去临江市新和嘉苑之前，妈妈跟着中介去看房子，然后给她录了一个视频。
那个房子本就是个二手房，上一任房主在这生活了很多年，房子有点旧旧的。
妈妈给她发来视频，她举着手机录像，“星星，妈妈租这个房子好不好？客厅采光还可以，这里可以等以后放你的钢琴……可能还要过几年妈妈才能给你买钢琴，现在这里可以放你的书桌书架，妈妈的蛋糕店离这里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妈妈举着手机录像，身影出现在洗手间的镜子里。
顾星洛点了暂停。
那年顾星洛大概才上小学没多久，妈妈才三十多岁，她那会总天真的觉得妈妈的年龄应该停留在三十岁，于是妈妈每年都纠正她。
镜子里，画面的像素很低，只能看的到妈妈穿了一件杏色的大衣，头发挽了个很低的发髻，用一个木质的簪子固定着。
顾星洛看着那个剪影，眼眶渐渐酸涩。
眼泪从眼眶里滚落，手机屏幕失控，画面继续播放，妈妈的声音如此真实，她笑着说，“以后星星就跟妈妈在临江生活了，虽然只有我们母女两个人，但生活一定会更好的，星星也可以在这里交新朋友。”
顾星洛翻看着视频和照片。
又打开短信。
信息都被存成了便签的模式。
她一个个点开看：
星星，冰箱里有珍珠丸子，记得热热吃。
星星，妈妈晚上九点回家。
星星，想吃巧克力蛋糕还是草莓蛋糕？
星星，作业写完了吗，记得背书。
星星，有想吃的水果吗？妈妈下班买回家。
星星，超市今天有打折的山竹，买了一盒回家你尝尝。
……
顾星洛一直翻看到最后一页。
眼泪早已经无声地流淌下来。
她抱着兔子伸手抹了抹眼睛，有点不甘心地往后滑动了一下。
结果mrstar又传送过来一个链接。
顾星洛点开新的链接。
那个链接跳转到了一个界面，页面上只有一段文字。
【顾星洛，最近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少了很多陪你的时间，但我知道这部手机对你很重要，又或者，重要的不是手机，是里面保存的回忆。
内容我没有看，这是你的隐私。
但我大概能猜到，里面是很多属于你和过往的记忆。
我想全都为你找到。
我把它们都存在了mrstar的云空间里，你在哪里都可以看到你的回忆。
星星，你的回忆很重要，以后的每一天也很重要。
我们还有剩下的几十年，大概是几万天。
以前我觉得，时光像一个轮回，几亿秒后一切归尘，我们可能会变成落在大地或者海面上的两粒尘埃。
所以那时我觉得，没什么是永恒的。
直到我开始想要跟你拥有属于我们的以后。
我想这几亿秒，每一帧都有令你开心的独家记忆。
储存在你的记忆里，走完剩下的一生，这应该会是属于我们的永恒和永远不朽。
我的新年愿望，是你要平安开心，长命百岁。
这样我就能多爱你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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