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宫变

　　“陛下，您老了，该退位了。”

　　禁卫统领马辉并没有理会故作镇定的大宋皇帝，而是往后面瞧了一眼，殿中众人顺着他的视线往外边望去，只见禁军卫士让开一条通道，得意洋洋的刘贵妃从殿外走了进来，对着坐在大殿之上的官家一脸鄙夷的说道。

　　方才，众臣子进献寿礼的时候，刘贵妃以接下来由她率领后宫宫娥给官家献舞的借口离开，从她离开到现在，不过盏茶功夫。

　　按照时间计算，刘贵妃刚刚出门的时候，就是禁军谋逆发动的时候。

　　此时的大殿之上，仅有十几名龙禁尉退入大殿之内，防守在官家以及皇后和太子跟前，其余的，皆是宗室和权贵，除了魏国公质问之外，其余重臣皆不敢言，韩大相公本来还准备出头，被魏国公抢了先，看到魏国公的下场，也按下了强出头的心思。

　　魏国公刚才被两个禁军卫士压在身下犹自不服气，结果被禁军卫士用刀鞘直接拍到头上，满脸都是血，他乃是将门出身，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再加上脑部受到重击，直接晕了过去。

　　他这一晕，反而救了自己一命，看禁军的架势，其他人已经把刀举了起来，如果不是魏国公晕倒，恐怕这一刀就直接砍下去了。

　　连军中宿将，堂堂公爵，禁军都丝毫不给面子，更不用说他这个当朝宰相了。

　　“贱人，朕待你们母子不薄，你竟然敢勾结禁军谋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让太子惊叹的是，官家犹自在嘴硬，也对，戏演的多了，连演戏的人都当了真，官家还真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刘贵妃母子两。

　　刘贵妃这时候也难得聪明了一回，不，应该是现在这一幕，不知道在她脑海里演练过多少遍了，从大宋北伐开始，从她发觉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官家真面目之后，从她起了这个谋逆的心思之时。每当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见到父皇开心的样子，都会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日后和官家翻脸，她应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对待官家。

　　“哈哈。。。哈哈哈。。。陛下。。我现在还尊称您一声陛下，，，是感谢您将我从禹州那个小地方，带到汴京，成为大宋除了寥寥数人之外最尊贵的女子。但是，，，事情到了如今，，，您还想在我面前做戏吗。”

　　刘贵妃此时的面目，狰狞中带着一丝癫狂。笑声传到众人耳朵里面，尤其是官家耳朵里面，心里都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气。

　　是啊，官家抬举刘贵妃是什么目的，外朝可能有些人看不明白，但这里，大部分都是大宋官场是的聪明人，又怎么看不出官家的用意。剩下的，自然都是知情人了。

　　果然，刘贵妃接下来的话，让大宋皇帝是一点颜面都没留下来。

　　“虎毒不食子，你既然没想过易储，将皇位传给永儿，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甚至还派了商嫔那个贱人在臣妾身边挑唆。要不是如此，您的皇次子，我的永儿，安安分分的做个皇子，等到将来封个亲王，富富贵贵的过完这一生不好吗。”

　　说道这里，刘贵妃的脸色更加狰狞了，抬起手指，直接指向大宋皇帝，这是官家登基之后，第一次有人敢用手指指着他，就连当年太后和官家失和的时候，也没有用过这种手势。

　　“是你，就是你这个在永儿眼中，最疼爱他的父皇，将我们母子逼到了绝路，臣妾是个没见识的，但您是谁，您是大宋的官家，难道您从来没想过，日后太子登基，我们母子将会何去何从，您告诉我，自古以来，争储夺嫡的皇子，可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之前在禹州之时，您时时刻刻挂在嘴边的，说您是太祖之后，皇位乃是太宗一系，不仅皇家对您打压防范，就连禹州区区厢军指挥，也不把您这个团练使放在眼里。您难道忘记了，当初先帝在位之时，兖王和邕王是怎么派人刺杀您的吗。”

　　人一旦到了绝路，就会想的很多，刘贵妃虽然不太精明，但毕竟不是傻子，官家当年在禹州遇刺，她可是亲身经历过的，从她洞察真相到如今，又岂会想不到这其中的相似之处。

　　“住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太子仁厚，等他登基之后，只要永儿安安分分的，他和永儿是亲兄弟，有岂会亏待永儿。”

　　虽然被拆穿了，但是官家还是想给自己分辨几句，但刘贵妃早就想到了他会这么说，冷冷的笑了几声，接下来的话，更叫官家难堪。

　　“哼哼，太子仁厚，这倒不假，但是谁又能保证，等到太子登上那个位子，就不会变了心思。陛下，您自己信吗，当年您登基之前，对太后和先帝毕恭毕敬，等到您登基之后呢，您可曾还保持了当年对太后的敬畏之心，想必您是忘记了两年前，您是怎么设计逼迫太后，又是怎么不认先帝这个皇考的。”

　　时隔两三年，当年那一幕又被刘贵妃挖了出来，连韩大相公脸上都变的十分难看，更不用说是官家这个真正的男主角了。

　　无论今日刘贵妃谋逆是否成功，被自己的枕边人当面拆穿官家这几年的掩饰，甚至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严重，那时候官家未曾亲口说过不认先帝为皇考，仅仅是百官之间在争论。

　　可以这么说，刘贵妃今天这番言论，直接将当年那一幕给收了尾，官家背信弃义，不认先帝为皇考，又不断设计逼迫太后，做实了不孝的名声，这几年官家的掩饰和补救，几乎是白费力了。

　　如今和北辽战事焦灼，收复的这三州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辽国夺回，哪怕是大宋守住这鸡肋的胜利果实，也不足以挽回官家的名声。

　　虽然秦风路是胜利了，但是大宋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收益，北伐军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阵亡超过两三万，才仅仅收回三州之地，总体战略上是败了。

　　大宋官家的算盘全盘落空，刘贵妃谋逆，是他一手造成的，可想而知，哪怕今日他能够翻盘，恐怕日后在朝中也没有了任何威信可言。

　　想到这里，大宋官家突然间头痛欲裂，指着刘贵妃，嘴巴张了张，但却一句话没说出来，然后便嘴歪眼斜，瘫倒在御座之上。

　　“陛下（父皇）。”

　　殿内重臣见状，几乎和太子同时呼喊出来。而在这个时候，刘贵妃突然放生大笑，好像是这一幕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你对父皇做了什么。”

　　太子看到刘贵妃如此，当即厉声斥问道。谁又能想到，刘贵妃反口就是一句。

　　“关我什么事情，官家本来就有旧疾，这段时间国事繁多，他又是个胆小的，忧思过虑，早就旧疾复发了，只不过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你以为他这段时间为何不愿意见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最防范的，还是你这个唯一成年的儿子，真是太可笑了。”

　　太子听到刘贵妃这么说，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生母，大宋的皇后娘娘，但是皇后脸上也是带着疑虑，太子马上反应了过来，自己的母亲这两年在宫内几乎诸事不管，刘贵妃统领六宫，能在她宫里安插人手已经是极限了，至于官家那边，自家母亲也没有那个能量安排人手。

　　而官家夜宿嫔妃宫里的时候，除了嫔妃的贴身宫女，身边伺候的乃是官家自己的人，这乃是宫中定律，自然不知道自家父皇这段时间多是在在贵妃宫里，竟然是怕自己的头疾复发被自己母子得知。

　　自己和皇后虽然知道父皇头疾犯了，却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正如刘贵妃所说，在这个时候，父皇最防范的，仍然是母子两，难怪刘贵妃谋划宫变一个多月，父皇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这样更好了，官家中风，只要太子一死，监国之权自然是落在永王头上。”

　　马辉这时候更加开心了，按照她们的计划，今日官家是不能死的，控制住官家，然后在杀死太子，在利用官家手谕和虎符接管西郊大营，等到兵权在手，局势就稳住了，太子一死，远在河北路的沈国舅和宁远侯就没有了效忠之人，勤王就没有了理由。

　　这个计划，乃是这两日元长生替他们谋划的，在马辉等人看来，这个机会几乎天衣无缝，现在官家中风，对他们更加有利。

　　“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出乎刘贵妃的预料，从她进殿开始，太子就表现的很冷静，仅仅是官家中风之时，他脸色稍微有些变化，这个时候，也已经缓了过来，冷眼看着刘贵妃，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马辉一副已经控制局面的表情，哈哈一笑，不等刘贵妃开口，抢先一步回答道。

　　“当然，我们当然赢定了，也不怕告诉你，寿亭侯已经带人去曹国舅府了，靖王活不过今晚，等我在杀了你，官家就只有永王这一个皇子，皇位当然是他的。放心把，待永王皇位稳定，我们会叫官家和你们母子两去团聚的。”

　　一旁的刘贵妃脸色虽然有些不好，觉得自家姐夫这时候有些擅自做主，将自己和他们的后续计划合盘拖出，但想到现在还要依靠姐夫掌控局势，也就没有言语，默认了马辉的的说法。

　　“你。。。你。。。你等竟敢弑君。。”

　　韩章韩大相公是个聪明人，虽然他想到了今日之局的后果，但是马辉在众人面前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尤其是是自己等人皆是朝中权贵，那只有一个后果，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他嘴里虽然是在斥责马辉等人弑君的想法，实际上是在担心自己的下场。

　　“呱噪。。。哪都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上看着不偏不倚。。。不知道私底下帮了太子多少次了。。。”

　　刘贵妃这时候倒是比马辉反应更快，冷冷的朝着韩章韩大相公骂道，如今这太和殿中，除了严相公，在她们看来，都是偏向太子的。

　　但是实际上，韩章韩大相公都快要骂娘了，他倒是想支持太子啊，但是官家又怎么可能看着自己这个当朝大相公成为太子一系。更何况，在他看来，太子对自己并不怎么感冒，相比于自己，太子甚至更亲近之前被官家贬斥的海文仁等。

　　其余宗室就更不用说了，本朝对于宗室防范甚严，无论谁登基，宗室的待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夺嫡不夺嫡的，他们丝毫不关注，最好两杀个两败俱伤，官家无后，如同先帝一般在宗室之中选择宗室过继，到时候大家的儿孙就都有机会了。

　　剩余的权贵，几个相公和韩章韩相公一样，不方便投向太子，更何况，韩大相公刻意谋划下，基本上都是老臣，没几年仕途了，等太子登基，他们早就告老还乡了，参活进去干嘛，不如当个泥塑相公，还能混个荣休。

　　勋贵之中，有能耐的要不在边州，要不就是借故没来，来的这几个，都是混日子的，唯一有主见的魏国公还被打晕了，就更冤枉了。

　　想不到，竟然因为马辉咋咋呼呼的将他们弑君的事情在太和殿讲出来，若是没马辉那句话，他们还能活，既然马辉说出来了，他们一个都活不了了。

　　刘贵妃一开始也没想杀这么多人，但是自家姐夫冒冒失失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也只能摆了摆手。

　　“都杀了吧，免得日后他们在外边胡言乱语，除了严相公和官家，其余之人，一律斩杀。”

　　而让刘贵妃吃惊的是，她的命令，竟无一人听从，而是纷纷看向了马辉，虽然马辉马上点了点头，禁军开始有了动作，但是在刘贵妃心里，已经愈发的不满了，心里在盘算着事后怎么敲打自家姐夫马辉。

　　突然，看到禁军开始斩杀剩余的龙禁尉，向殿内重臣举起屠刀之时，太子大喝一声。

　　“忠臣义士何在，护驾勤王，就在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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