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包产到户的实施方案
第二天早晨，董欣和一行离开了湖里公社返回县城。
临分手前，他对梁海涛说：“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张杰留下来帮助你。”
“谢谢董书记，不如你让他配合刘娜公路局的事情，湖里的事情我可以搞定。”
“好吧！就按你说的，回去我就安排。”
……
当天上午，梁海涛带领着公社党委办副主任叶继发、革委会办公室副主任刘君立、农业技术员姚广明和林业技术员王俊凯，药材收购站站长肖亮，开始了厉行两个月对湖里公社八个生产队和下属主要自然村的工作走访。
……
梁海涛前往的第一站是松杨生产队。
这也是1980年暑假期间，他来湖里公社进行社会实践和调研时，曾经去过的第一个生产队。
松杨生长队是湖里公社人口最多的生产队，也是距离公社最近的生产队，距离湖里公社所在地四十多公里。
除了距离生产队最远的海拔一千五百多米的云岭村之外，平均海拔八百多米，下属二十四个自然村，总共人口三千八百二十人。
……
松杨生产大队部的屋子里，四周摆放着用长板凳垫着的几张木板床，角落是一个老式的大衣柜。
屋子中间是一张木桌，边上摆放着几条长板凳。
木桌前坐着七个人。
党支部书记何长发，五十多岁，浓眉大眼，个子不矮，但就是背总是驼着。
生长队长孟祥，也是党支部副书记，比何长发小两岁，高个，络腮胡。
妇联主任林进娣，将近五十岁，高个，大眼睛，同时也兼管计划生育工作。
文书何宝来，三十多岁，一副书生模样，整天乐呵呵的，同时也兼生产队记工员。
会计郭东木，五十多岁，是这队委会里岁数最大的，中等身材，话不多。
治保主任沙滔，三十多岁，复员军人，高个，同时也兼民兵队长。
团支部书记张琳，二十多岁，中等身材，兼保管员，是县中学高中毕业的回乡知青，也是松杨生产队文化程度最高的。
这件屋子即是生产队的会议室，也是招待所。
凡是遇到上级来人，都在这间屋子里接待、住宿和管饭。
如果来的是女性，就住在林进娣或张琳家里。
桌子上放着一张撕了一大半的旧报纸和一个装着烟丝的塑料袋。
除了林进娣和张琳，五个男人都在撕着报纸卷着烟丝。
屋子房顶的木梁上，垂挂着由于长年烟熏凝成的一条条黑毛絮。
走出屋子的门，是一间连着的厨房，厨房的角落里堆着几捆干草和一摞木柴，还有一些农具和杂物。
走出厨房的大门，是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院子，院子里有好几个大小高矮不一的草坡。
一个身材丰满的三十多岁中年妇女坐在厨房灶台前的凳子上，锅里正烧着水。
炉灶里的火光照在她秀丽的脸颊上，她拉开胸前的衣服，正低着头给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儿喂奶。
这个女人名叫杨桂花，是逃荒流落到湖里的外省人，她的丈夫曾经是松杨生产队的民兵队长，五年前参军入伍，三年前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牺牲。
作为军烈属，生产队安排她平时负责上级来人的接待和做饭。
……
今天上午何长发接到公社王书记的电话，说是新来的公社副书记梁海涛等人下午大约四点钟左右到松杨生产队，希望积极配合梁海涛的工作安排。
王书记在电话里告诉何长发，因为时间不确定，让队委会的人员就在大队部里等候，不用到路口迎接，说这是梁副书记交代的。
何长发放下电话后，立马让文书何宝来通知队委会所有人员和杨桂花，下午三点半之前都到大队部集合。
大伙儿先后到了大队部，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就议论开了。
“是那位燕京大学的大学生梁海涛吗？”孟祥问道。
“信号不好，王书记在电话里的声音不清楚，好像说的是梁海涛。”何长发摇了摇头。
“你说，小梁子真的到咱公社工作来了？”沙滔一边卷着烟丝一边看着张琳。
“一会儿来了，不就知道了。”林进娣在一旁说道。
……
当天下午三点五十分，梁海涛一行人走进了松杨生产队大队部的院子。
“何叔和孟叔在吗？”刚进院子，梁海涛就冲着屋子大声喊到。
“你们听听，真像是小梁子的声音。”听见院子里有人叫唤自己的声音，孟祥机灵的站起身说道。
何长发和几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
“走！出去看看。”何长发说着就急忙领着大伙儿向厨房走去。
这个时候，只听见厨房里传出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杨姐，您还好吧？”
“哎哟！是小梁子啊，你怎么突然来了？”厨房里的中年妇女惊讶的赶忙站起身子，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
“杨姐，我来看你啊！”梁海涛握着杨桂花的手，又摸了摸杨桂花身边小男孩儿的脑袋。
小男孩儿用胆怯的眼光盯着梁海涛身后的一群人。
“没错！是小梁子，是小梁子。”何长发激动的说着快步走进了厨房，其他六个人也跟了出去。
“小梁子，你，真的是你呀？”何长发和孟祥上前激动的拉着梁海涛的手。
“何叔，孟叔，这还有假的吗？才半年时间，怎么都不认识啦？”
“怎么会不认识呀？我们经常念叨着你呀！只是觉得太突然了。”
“哈哈，我知道你们念叨着我，所以我就不请自来啦！”
“何书记，孟队长，梁海涛同志现在是湖里公社的党委副书记了，这次是下来指导工作。”叶继发在一旁笑着对大家说道。
“你，你真的到咱们公社来啦？今后我们得叫你梁副书记了！”孟祥拉着梁海涛的手。
“孟叔，还是叫我小梁子吧，我也还是叫您孟叔，听起来更亲切。”梁海涛说道，接着对何长发说：“何叔，你说对吗？”
“这哪成啊！你现在是公社领导了。”
“梁书记，大伙儿进屋坐吧！”林进娣和张琳笑着对梁海涛说道。
“好！大家都坐说吧！杨姐也一块儿来吧！”梁海涛招呼着大家坐下。
说着，梁海涛从包里拿出一包糖果放在桌上，抓了一把递给杨桂花的儿子：“豆豆，你到院子里自己玩去吧。”
小豆豆拿着糖果点了点头，高兴的出去了。
梁海涛又拿出几包大前门香烟，放在桌上：“别客气！大家还跟过去一样，抽烟的自己拿吧！不抽烟的吃糖。”
接着把一罐茶叶交给杨桂花，对她说：“杨姐，麻烦您泡上一壶茶，这是我曾经在唐宁县坪乡知青农场亲手种的，也是亲手做的茶叶，让大伙儿尝尝味道怎么样？“
”梁书记，你能到这儿来，我们心里就已经很高兴了，如今你是书记，就别再跟我们这么客气了，这让我们不知怎么才好。“
”孟叔，您这话说的有点儿见外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来！抽烟。”说着就递给每人一支，然后接着说：“我今天高兴，头一回破例，陪你们抽一支。“
沙滔赶忙拿起火柴，为梁海涛点燃。
梁海涛吸了一口，呛的不行，说道：”嗐！从上山下乡开始到现在，我就是学不会。“
梁海涛喝了一口杨桂花端上来的茶水，清了清嗓子，问道：”何叔、孟叔，这段时间生产队里的农活忙吗？“
”不忙，刚过完春节，得等到三月份春耕才开始忙那。“
”刚才叶继发主任说了，我已经正式到咱们湖里公社工作了，昨天下午刚到。这次来湖里，是要跟乡亲们一起，找到一条脱贫致富的路子。第一站就来到松阳生产队。”
“感谢梁海涛心里惦记着我们，昨天刚到公社，今天就来松杨了。”林进娣笑着说道。
“松杨的情况和存在的问题，之前在做社会调查的时候，分别和各位交流过了几次，我也走访了大部分的自然村，社员们的要求还是非常强烈的，有关情况我也跟县里和市里的领导交换了意见。
这次怀宁市和玉清县的领导班子决心很大，希望能以湖里作为全县脱贫致富的突破口。
所以，我们能不能做好，不仅仅是松杨一个生产队，不仅仅是湖里一个公社，更关系到玉清县和怀宁市的扶贫计划能否顺利往前推进。”
“梁书记，你放心！松杨的党员干部早就等待着这一天了，一定不会给咱们公社，给县里拖后腿的。”
“梁书记，你真的要带领咱们脱贫致富，我还是当年那句话，我孟祥甩开膀子，你说怎么干，咱就怎么干！毫不含糊！”
“对！还有我们民兵，一定带头，冲锋在前！”
“还有我们共青团员。”
“我们妇女也不示弱！”
“看到大伙儿干劲这么高，我相信，在不远的将来，我们松杨一定能富裕起来的。”
“梁书记，你就说怎么干吧！”何长发说道。
“何叔、孟叔，今天咱们先开一个队委会，也是我头一回跟大伙儿在一起开会，我想把这段时间的想法和方案跟大伙儿做一个交流沟通，主要讨论一下怎么干。”
“好的，梁书记，你说。”
“你们先让宝来通知各个小队的队委会人员，明天一早咱们召开一个生产队的社员大会，除了生产队的群众之外，希望各个小队的队委会人员都能参加。然后我再根据情况，明天开始到个别自然村走走。”
“没问题！宝来，你这就怕你人通知各个生产小队和大队的社员，明天上午八点半在大队部院子里开大会。”
梁海涛继续说道：“这是一场湖里公社全面脱贫致富的攻坚战，八个生产队齐上阵。到时候县里，甚至市里要组织评比小组下来验收，这也是对各个生产队干部能力的一次严峻考核。”
“梁书记，咱们松杨生产队绝对不能落后。”
“哈哈，松杨生产队能不能在和其它七个生产队的较量中赢得评比小组和广大社员群众的好评，关键看你们队委会能不能组织好社员群众打好这场战役。”
……
晚上，队委会结束之后，梁海涛带着大家连夜到几个社员家里听取了群众的想法和意见。
听说真的要搞包产到户，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梁书记，自从几年前小岗村开始搞包产到户，我们早就盼望着这一天了！”
“看来松杨有盼头了！”
……
今天一早，这个消息就在生产队的各个角落迅速传开了。
上午，不到八点钟，生产队的各家各户带着自家的小板凳络绎不绝地来到了大队部的院子里。
八点半之前，各个小队的队委会成员也都赶到了，距离生产队比较远的自然村，很多人是天蒙蒙亮就动身出发了。院子里的草坡上都坐满了人。
“真的是小梁子！”
“听说小梁子现在是公社副书记了。”
“小梁子这次来咱们生产队，是要带领大伙儿搞包产到户脱贫致富。”
在场的很多社员都认得梁海涛，大伙儿不停的议论着今天一早听到的消息……
“社员同志们，大家静一静，今天召集大伙儿开会，小梁子，哦！不好意思，叫习惯了，”何长发尴尬的看着众人又接着说：“从今以后，应该叫梁书记了。一会儿有大伙儿说话的机会，下面由湖里公社党委副书记梁海涛同志给大家作指示，大家鼓掌！”
何长发的话刚落音，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社员同志们，我跟在座的很多社员都非常熟悉了，大家别客气，小梁子叫习惯，就别改口了，我听起来也习惯，好吧？关键不是职务，那只是为老百姓服务的称呼而已，关键咱们得把事情办好，得让老百姓满意。”
院子里又响起了掌声。
梁海涛对大伙儿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今年元旦过后，经怀宁市委市政府和玉清县委县政府共同决定，湖里公社将作为玉清县包产到户和家庭联产责任制的第一个试点，这项工作从这个月开始正式执行。”
顿时，院子里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梁海涛笑着说道：”看来咱们松杨社员群众的积极性很高，都盼望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这是民心所向。
从昨天下午一直到晚上，生产队全体队委会成员就这项工作的落实进行了讨论，我们也走访了几户社员听取大家的意见。一致认为，这是当今充分调动社员积极性，生产自救，脱贫致富的最有效方法。“
”梁书记，你就告诉我们该怎么干吧？“院子里有人着急的说道。
”今天这个会不是一言谈，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和意见，群策群力。我跟大家都很熟悉了，请大家不要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和不理解的可以随时提问。”
”梁书记，我们对包产到户没有意见，早就盼望这一天了，你还是说说具体怎么做吧？”
“好吧！既然大伙儿对包产到户没有意见，就让孟队长把具体方案告诉大家，大家有什么意见和问题，可以随时提出。”梁海涛说道。
孟祥吸了一口烟，说道：“从现在开始，决定把生产队的所有农耕地以及荒山有计划的承包给每家每户。土地还是属于集体的，只是承包给家庭和个人种植。”
孟祥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队里已经拿出了详细的方案，一会儿每六个自然村组成一个小组，大队的社员就按照原来的生产小组，何书记、我、队委会成员，以及我们湖里公社来的各位领导同志，会到各个小组向大家详细解释说明。”
孟祥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在分组之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大家。
考虑到当前湖里公社的整体困难情况，八个生产队都统一采取前三年减免的办法，所有的水稻田统一按照低产田计算，承包给个人，每亩每年上缴公粮200公斤，其余的粮食全部自留。从第四年开始，每亩每年上缴400公斤粮食，其余全部自留。”
“自留的部分可以卖吗？”院子里有人问道。
“自留后的多余部分，公社可以按照统一的价格收购。”何长发在一旁说道。
“梁书记，公社这个政策过两年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呀？”有人不放心的问道。
“大伙儿请放心！包产到户是中央给予的政策，是不会改变的。我们队委会成员、党员，会积极带头。”何书记在一旁说道。
“而且生产队会跟每个人签订承包协议，承包方式是公平公开公正的，采取抽签的形式，党员干部会让普通社会群众先抽。”孟祥又补充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没有问题！”
何长发接着说道：“社员同志们，之所以采取这个办法，不仅仅是为了调动社员的积极性，解决社员温饱问题。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大家扩大传统农业之外的致富路子。”
“何书记，您说的是副业吧。”
“对！比如承包荒山，不但可以在专业人员的指导下，有计划开展果树的种植、中药材的种植，还能发展家禽和畜牧业的生态养殖。”
孟祥继续说：“今天，公社的农业技术员和林业技术员的同志也来了，大伙儿有什么问题和想法，他们可以现场给你们解答。”
“梁书记，除了粮食之外，我们自己的其它农副产品能不能拿到市场上去卖？”
“当然可以，这是你们的正当所得。不仅可以自由进入市场买卖，如果你们的产品好，公社和县里也可以支持你们，帮助你们拓展销售渠道，以此来增加社员的多种收入方式，增加实际收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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