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
四月的燕京，虽然短暂，但春意盎然。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上午。
根据昨天晚上杨小武在电话里提供的路线和地址，换乘了几路公共汽车之后，六个人终于来到了位于燕京东城区一条大街中段的胡同口。
燕京的胡同据说有7000多条，是历史悠久的文化产物。它反映了燕京的历史文化面貌，也承载了燕京人数百年难忘的记忆。
这一区域的四合院、胡同、街巷，是在元代街巷格局上发展形成的，是明清燕京城重要的传统街区。
杨小武已经在胡同口等候多时了。
走进胡同不远，就来到了一座四合院的门口。
门外的两扇墙呈八字形状，门前有半间房的空间，房屋中柱上安装着抱框和大门，门板装在后柱上，大门和门廊占据了一间屋子大小，而房梁全部暴露在外面。
进入红漆大门之后，眼前是一个宽敞简约的青砖灰瓦四合院子。
前后有两个院子，四面是屋子，院子里搭了两个葡萄架，种了几棵石榴树。
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俩，正坐在后院小花园旁的藤椅上看着书报，边上的藤木茶几上放着一壶茶水和两个玻璃杯子，一包大前门香烟和一个玻璃烟灰缸，男人手中袅袅的烟雾正悄然上升。
“爸，妈，这几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在颐和园划船时遇到的大学生，这位就是梁海涛，是燕京大学经济系的，那天就是他一个人把小琴和小莉还有王叔叔三人从昆明湖里救了上来。”
杨小武的爸爸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梁海涛，然后掐灭了手里的香烟，用洪亮的嗓子说道：“小伙子，我听小武说了你的英雄事迹，谢谢你！听说那天你还不愿意留名。好样的！“
”杨伯伯，您过奖了！比起小武哥来说，我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事迹。小武哥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是我们所有人都敬佩的英雄，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咦！不能这么比较，你们俩的思想境界是一样的，遇到困难都有敢于奋不顾身甚至献身的精神，相信你处于小武当时的情况，你也能向他一样冲在前面临危不惧。”
梁海涛惭愧的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他心里在想，如果我真的在唐岭大地震的现场，遇到杨小武所遇到的情景，我真得能做到跟他一样毫不胆怯、临危不惧吗？
临危不惧、不慌、不恐、不惊，是一门哲学，更是一种处世之道。这样的人往往以卧虎藏龙的姿态俯瞰人间，始终虚怀若谷，又能在惊涛骇浪中纹丝不乱。
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曾经形容过：泰山在前而不见，疾雷破柱而不惊。
遇到大风大浪，心中毫不胆怯，靠智慧和意志解决问题。
我这算什么临危不惧呀？距离那种境界还差的很远呢。
只听杨小武的爸爸接着说：“小武这孩子一回来，就在我们面前对你赞叹不已，说你鼓励他参加高考，还要帮助他辅导功课？“
“杨伯伯，只要小武哥有决心，有信心，我相信他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我每周末会来辅导他复习。”
”小武这孩子从小脾气倔，不认输，去年高考没考好，不死心。自从他的下半身残废之后，我们两口子希望他这辈子健健康康就行。他的哥哥姐姐都在部队参军，每次来信都劝他别考了，可是他就听不进去，非得考大学。
那天回来说了，一定要向你们一样考上大学，说非得让我们杨家出一个大学生。哈哈。“
“杨伯伯，您和伯母就放心等着好消息吧！相信小武哥一定能考上的，我身边这位叫做潘毅，是秦华大学的，也可以帮他复习。”刘娜指着潘毅说道。
”听小武说，你们几个曾经都是在一起插队的知青？“
”是的！杨伯伯。“
”你们原来在什么地方插队啊？“
”我们原来都是江宁省唐宁县坪乡知青农场的知青。“
”你们说的是江宁省唐宁县？“
”是的，杨伯伯，你对我们唐宁县熟悉吗？“
”唐宁县我知道，但不熟悉。但因为工作关系，江宁省很熟悉。“
”哦！杨伯伯知道唐宁县？“
”是啊！原来我们军区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团长，在抗美援朝的战争中立下了战功，六十年代末因为工作需要转业到了地方，就安排在唐宁县委工作。“
“杨伯伯，您说的这个人是谁呀？说不定我们都认识，这里好几个人都在唐宁县委大院长大的。”潘毅忍不住问道。
”他就是你们唐宁现在的县委书记刘长远啊。“
”啊！杨伯伯认识我们的刘书记？“袁姗姗惊讶的说道。
”何止认识，他1949年参加革命的时候，就是我这个团的一个排长，那时我是他的团政委。包括他的夫人秦莉红，和我的老伴儿都熟悉。
秦莉红可是我们军中的一枝花啊！那时我们常开刘长远的玩笑，说是“一朵美丽的红花插在刘粪上”。听说她现在是你们唐宁县医院的院长。“
”杨伯伯，梁海涛在上大学之前，就是刘……“袁姗姗说道。
梁海涛打断了袁姗姗的话：”等等，杨伯伯，您认识她吗？“说完指着身边的刘娜：”她叫刘娜，是刘长远书记的女儿。“
”刘娜，你是刘长远的女儿娜娜？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的面熟，你跟你妈长得太像了。“杨小武的妈妈站起身子看着刘娜问道。
”是的，伯母，我是娜娜。“刘娜走上前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娜娜都这么大啦！你出生的时候，我跟你杨伯伯还专门去医院看过你和你妈。后来你杨伯伯调到军区了，两家人见面就少了。你妈妈还给我们寄过你小学时候的照片，你还有一个哥哥，对吧，叫小勇，大名叫刘勇。”
“是的，我哥哥参军去了，就在爸爸原来的部队。伯伯，伯母，刚才见到您俩的第一面，我感觉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面，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最后一次，是在我爸爸妈妈要转业的前一年春节，杨伯伯那时已经是军区的政委了，到团里来慰问，还跟全团战士过了一个除夕夜，当时我在院子里见过杨伯伯。”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十年了，那年春节跟你爸见面后，就再也没见面了。第二年你爸转业去了江宁，他临走前到军区找了我，当时我在燕京开会，两人没见着。
你爸转业的第二年，我就转业到燕京来了，那十年，你爸还有很多战友也跟着转业，其中有几位转业到了燕京。
找一个机会，就定在今年国庆节吧，小武啊！到时候你提前联系那几位在燕京的叔叔阿姨，让他们把孩子都带上。
娜娜，到时候你们几位知青战友都一块儿来，咱们就在家里聚会。”
接着，刘娜给杨伯伯和杨伯母介绍了身边几位知青战友。
当最后介绍到梁海涛的时候，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梁海涛，他是，是……”
袁姗姗就抢着说：“杨伯伯，梁海涛上大学之前是刘长远书记的秘书，也是刘娜的未婚夫。”
“啊！还有这么一桩事啊！不行，刘娜，这会儿我得跟你爸打个电话，怎么你们来燕京上学的事儿，他一声不吭。要不是你们今天上家里来，我还蒙在鼓里，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说完，就让勤务员把电话机拿过来：“娜娜，你来拨。”
刘娜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妈，我是娜娜。”
“娜娜，你好吗？你的来信和照片都收到了，你今天怎么想起给家里打电话了？”
“妈，您猜这会儿我跟海涛在哪儿？”
“妈怎么猜得到，你俩不在学校还能在哪儿？”
“妈，我们在杨丛武伯伯家里。”
“啊！你们俩怎么会跑到杨政委家里去了？你们怎么知道……”
“妈，我不跟您多说了，我爸在家吗？您叫上他，杨伯伯要跟你们说话呢。”
……
“喂，老首长，您身体好吗？”
“我身体好着了！莉红啊！你叫长远听电话。”
……
“老首长，听莉红说两个孩子上您家打搅您了。”
“他们没打搅我！我看到他们心里高兴着，长远，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我。“
”老首长，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什么事儿瞒着您啦？“
”你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来考上燕京大学，这不算大事儿吗？要不是今天他俩和他们那帮知青一块儿来我家，你准备瞒我多久？“
”老首长，他们怎么会跑到您家里去了？我可没告诉他们呀？“
”你呀！还是那个倔脾气，就是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老首长，快三十年了，还是您最了解我呀。“
”告诉你吧，是我小儿子小武把我们家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你女婿梁海涛的。“
”海涛跟小武，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只见杨丛武边说边站起身子，拿起电话机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继续说道：”至于他俩是怎么认识的电话里就不详细说了！总之，长远啊！你这女婿真不错！自己一个人从颐和园的昆明湖里一下子救起三个人来，是小武亲眼目睹的。今天我才听说，他还是你的秘书？“
”哈哈！这都谁告诉你的。“
”他什么也不说，都是那几位知青战友的说的。长远啊，看到眼前的这帮年轻人，我脑子里突然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老首长您说。”
“像梁海涛这样的人才，而且又是燕大77级的大学生，放在唐宁可惜了，你应该把他让给我，应该让他在燕京练一练。”
“老首长，您这不是夺我手里的饭碗吗？”
“长远，你听我说，新一代伟人多次的讲话你应该都看到了，这十年来，华夏缺的就是人才啊！缺的是有知识的人才，你懂吗？新一代伟人和华夏高层的精神你也清楚，我们国家正处在时代发展的风口浪尖上，要把十年失去的补回来，要赶上先进发达国家的水平，人才是关键。
在这件事情上，你可不能犯本位主义错误，那可不是你当年一个团的事儿，也不是你现在的一个唐宁县的事儿，你应该懂得首先站在国家的大局和国家利益上考虑。“
”老首长，您说得没错，但我是觉得，海涛还年轻，应该让他在基层多磨练磨练。“
”你心里的想法难道我还猜不到吗？因为他是你未来的女婿，你和秦莉红舍不得他离开你们，对吧？
长远，你怎么就不能把眼观放的长远一些？孩子大了，不能用裤腰带拴在身边，要让他们多到外面的世界闯荡。
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世界有多大，怎么可能树立他们正确的世界观？没有正确的世界观，他们哪来的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梁海涛在基层也磨练三年多了，而且是从最基层上来的。华夏的农村改革急需像他这样一批有基层实践经验、了解农村、体恤民情和国情，而且又有文化知识的人才。
如果你和莉红没意见，到时候娜娜毕业后跟他一起留在燕京。
包括这几个知青，到时候大学毕业，让他们在部委机关工作两到三年后，还可以再回到基层工作嘛，这对他们今后在基层的工作开展是有益的。
长远，这件事情听我的，对华夏，对社会，对他们的将来的成长都有好处。”
“老首长，你这可是一下子把我准备培养的班子给一锅端了呀！您总得让我考虑考虑吧。”
“不管怎么样，从唐宁来的这几个知青我先预定了，别怪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到时候他们毕业的时候也得服从国家分配，也不能由你刘长远一人说了算。”
“老首长，您这是将我的军，让我骑虎难下啊！”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从燕京调一些干部去充实基层工作，也会考虑你们唐宁。等到你的这几个年轻人在燕京工作一段时间，再放到基层去。
你也清楚，大学生毕业分配的事情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但我这也是为刘江和你当年的那些在燕京的战友考虑的，包括为你刘长远考虑。
你想想看，这几个人今后在燕京工作，帮你建立起来的上上下下的人脉，将来不仅仅为唐宁，为怀宁，能为整个江宁省带来多少的资源和帮助？如今的社会，想要把工作做好，不能仅凭自己带着手下的兵冲冲杀杀，还要懂得充分利用和整合各方面的人脉资源。
所以，我准备今年国庆，把刘江他们几个召集起来，跟这几个小伙子一块儿聚聚，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否则到了这届大学生毕业的时候，许多单位都得抢得头破血流。”
“老首长，但我有一点请求，这个问题到时候还得尊重他们个人的想法和志愿。如果他们愿意留在燕京，我个人没意见。
但等他们几个在机关工作一段时间后，只要有下基层的机会，所有人都得帮我安排到唐宁县或怀宁地区。我现在是缺人才啊！
您知道吗？梁海涛他们几个，当时在唐宁县搞了一个新农村的示范项目，临走前还做了一个唐宁县农村发展工作的五年规划，我还等着他们回来帮助我呢。”
“哦！还有这么回事儿？看来这几个年轻人不简单啊！在一起还能干出点名堂出来。看来我得重新考虑刚才对你说的话了。
嗯！你把刚才说的唐宁县的新农村示范项目和唐宁县农村五年规划整理一下，寄给我，让我好好琢磨琢磨。到时候我再跟刘江他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在江宁省先搞两三个试点。
但是，长远，你别老把眼观放在唐宁县，应该站在更高更远的角度看问题。
提前告诉你吧，撤地设市的工作已经逐渐开始了，很快就要撤销地区及其管理机构地区行政公署，设立行政建制与地区相同的市及其管理机构地级市人民政府，基本以原地区的行政区域为新设立地级市的行政区域。
撤地设市后，最核心最关键的变化就是有了立法权。今后地级市作为一级政府，有了健全的组织机构，在立法、决策等方面有了更多自主权。
而你们江宁省的怀宁地区很快就要改为地级市了。”
……
打完电话，只见杨丛武笑容满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老伴儿说道：“你让阿姨多准备几个菜，咱们跟小武的这几位好朋友好好喝几杯。”
……
梁海涛走到杨小武的身边：”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没想到你们家跟刘娜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是啊！刚才你们说的时候，我都听傻了！没想到颐和园一面，把大家给牵到一块儿了。“
”对了！你准备报考什么专业，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准备考文科。“
”嗯，跟我的估计差不多，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些中学的课本，都是目前中学最新的教学课本。“
”太好了！我这儿也有一些，但都是当时中学毕业时留下的。“
”我是这么想的，今年你的主要任务是复习，不要急着参加高考，先把中学的基础打好。等到今年高考结束后，你可以试着模拟一遍今年的高考，检验一下自己的成绩，做到心里有数。
明年我会给你一套重点的考试复习提纲，做好报考燕大中文系的准备。你看这样可以吗？“
”没问题！我听你安排，如何能考入燕大，那就太好了。“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就没问题！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复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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