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尺玉(七)
天色暗了下来, 陈大人命人在府衙收拾出一个房间,让追命住上一夜, 在批阅公文之余, 还不忘请两个衙役送来了一桶热水。
“喵——”
十七在软榻上化成了一摊猫饼,大尾巴使劲儿甩了两下,喵了一长串脏话, 不满的道:“只是洗个澡而已,为什么不让我看?”
一般出门在外,追命没这么讲究, 不过在破庙睡了一夜, 身上一股土腥气,擦洗估计没什么用,只能脱了衣裳, 跳进浴桶里。
他哼笑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如美酒一样醉人,似笑非笑的道:“不为什么,反正这个画面小猫咪不能看, 不然会长针眼的。”
十七:“…………”猫猫脏话x2
它的耳尖竖起来, 不愿意放过一丁点响动,洗澡这么危险的事情,没有小猫咪在旁边保护, 可怜的人类万一被淹死了怎么办?
一人一猫隔了至少三丈远, 中间还有一扇山水屏风, 大抵算不上耍流氓了, 追命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撩起一捧水洒在身上。
他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 肌肤是性感的、熟透了一样的蜜色, 每一寸肌肉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并不过分夸张。
“喵——”
听到水声响起,十七的小猫咪本能一下子压过了理智,盯着屏风上男人的轮廓,忍不住想:有这么多的水,他不会被淹死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它一下跳了起来,迈着小猫步绕过屏风——感谢梅花垫,这一切都悄无声息,用两只前爪扒在了木桶边沿。
追命还未发觉多了一个偷窥者,正放松的哼着不成样子的小调,飞快的擦洗身体。
他背对十七,宽阔的肩背上交错着六七道伤疤,不过并不骇人,热水流淌过结实的背肌,擦洗的时候,掌心的茧子把蜜色的肌肤磨得发红,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阳刚之美。
好、好诱人。
小猫咪咽了一下口水,毛绒绒的大尾巴一下翘了起来,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咕嘟”。
追命:“…………”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飞快的抄起搭在手边的白毛巾,盖在了毛绒绒的猫猫头上,心中十分哭笑不得,暗道:看就罢了,三爷脸皮厚不怕被看,可这口水声算是怎么回事?
十七:“???”
它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摆脱了可恶的白毛巾,就看见追命已穿好了衣衫,用浑厚的内力蒸干了衣裳,正在系窄腰上的带子。
小猫咪竖起尾巴,愤怒的喵了一声,可恶,这也太快了吧——还没有看到逗猫棒!
追命拎着它命运的后颈皮,被赏赐了一招猫猫拳,笑道:“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又来占我便宜,你个小猫咪怎么老想着去看男人洗澡,这样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他的脸皮还在发烫,有一点羞窘,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亢奋,好在不是用小美人的样子来偷窥,至少感觉没那么羞耻。
十七抬起下颌,道:“谁占你便宜?你是我的奴隶,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骨骼都属于小猫咪,我只是怕你淹死了而已。”
离得这么近,它一下就闻到了追命身上的男子气息,体内的热意一下消了大半,忍不住喵呜了一声,用毛绒绒的小脸蹭一蹭。
追命低笑一声,懒洋洋的道:“这么点水要是能淹死人,我从今之后跟你姓,快别蹭了……不是一直嫌弃我一身酒味儿?幸亏你不是一只公猫,不然我真的要报官了。”
十七道:“小猫咪的事你少管。”
它被拎在半空,气运之子诱人的胸肌就在一尺之遥,两只小爪不由虚踩了两下,又被拎远了一点,于是十分不满的化作人形。
比花瓣儿还娇艳的美人,娇小玲珑,顾盼神飞,动情之时莹白的脸庞泛起醉人的酡红,每一次见,都有一种不同的惊艳之感。
“…………”
追命的呼吸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胸腔内的心脏跳如擂鼓,语声干涩,道:“你——”
他看着美人白羊一样的身体,一时忘了要说什么,不由狼狈的扭过了头,热度一丝丝从耳根子烧了上来,几乎冲进了脑子里。
“一点都不听话,可恶的人类奴隶!”
小美人不依不饶,花苞一样娇软的身体依偎过来,小手挠了他两下,道:“快脱衣裳,我要磨一磨爪子!你才洗浴过了,酒气不那么重,等一下又喝酒,我就不挠了!”
被小猫咪挠一下,和被小美人挠一下绝对是不同的体验,至少对于男人而言,视觉效果不同,行为上带来的冲击力也不一样。
追命的脖子都羞红了,只觉得所触处一片炙热,心神一荡,忙又撑起自己从容的气派,哑声道:“等一下,你先把衣裙穿好。”
他一开始就知晓,小猫咪的人形是个绝色的美人,年岁还小,就可以窥见未来的几分风姿了,美到可以颠倒是非,不问黑白。
天下最铁石心肠的男人,也要心甘情愿的臣服在美人裙下,更何况他也只是玩世不恭了一些,怎么可能对如此绝色视若无睹?
“人类可真小气。”十七皱了下秀气的鼻尖儿,把衣裙穿好了,不满的道:“在土地庙的时候,你还揉了好几下我的尾巴呢,我也没有说什么呀,怎么我挠你就不可以。”
追命压下小腹的火气,道:“那可真是对不起,人类就是这么小气,柔淑帝姬大概没告诉过你,男女有别,这么做很危险。”
他说了好几次“很危险”,可是一看见小美人干净又傲气的眸子,不知怎么,就说不出是什么危险了,总觉得会玷污了她一样。
十七不解,道:“我又不是人类,管它什么男女有别?而且你们人类给小猫咪当猫抓板是天经地义的事,仪珠也让我挠呢!”
一说到“仪珠”,她忍不住怔了一下,娇艳的脸庞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眸子里泪光点点,似乎是又回想起了一点过去的事情。
追命一惊,无措的道:“怎么哭了?”
他走过去,高大英武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猫猫美人小小一只,似乎一只手臂就能托起来,红唇微张,隐约可见洁白的贝齿。
十七眨了下眼,道:“我看到过去的仪珠了,在……应该是在宫中,我好想见她。”
这是一丝残存的记忆。
一个高冠博带的男人,他的衣裳被抓破了,面有怒色,神色阴沉,似乎要教训一下这只没眼色的畜生,连打马鞭都取出来了。
“夫君何必生气?”
帝姬的目光温柔,没有注意到男人隐忍怒气的神色,道:“不过是一件衣裳,命内务府再送一件就是了,你是驸马,不必与前朝一同议事,不会有大臣参你衣冠不整。”
男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公主说的是,不过是一只无知的猫儿,怎么会懂前朝的事,打骂无济于事,何必与它计较。”
他看着帝姬,眸中满是醉人的情意。
“尺玉下次不敢了,再有下次,我先罚它不许吃鱼。”帝姬柔柔一笑,把雪团似的小猫咪放在地上,道:“不怕了,去玩罢。”
小猫咪竖起尾巴,开心的跑远了。
很快,这一丝记忆也消失了,十七的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挠了下追命的胸口,奇怪的道:“什么叫驸马不必与前朝一同议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追命解释道:“唐朝之时,有公主干政、杨国忠祸国的前车之鉴,所以本朝的驸马在迎娶公主之后,只能在朝廷之中担任虚职,且不能参与科举。”
他道:“空有一个光鲜的身份,却没有实权,一般有才能之人都不愿意做驸马。”
十七追问道:“仪珠的夫君呢?”
追命笑道:“柔淑帝姬的驸马是一个例外,他与帝姬两小无猜、互许终身,高中探花之后,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求娶公主,天子这才赐了婚,是汴京中的一段佳话。”
十七喵了一声,道:“不要说了,他不喜欢小猫咪,仪珠真不应该嫁给他,一个不喜欢小猫咪的男人,肯定不是一个好人。”
这个驸马对公主的爱意是真,可不喜欢猫也是真,仪珠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追命不知内情,一听这样的话,忍不住喝了一口酒,摸把下颌的胡茬,笑道:“尺玉姑娘,你也太不讲理了一些,莫非所有的人都要喜欢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样的绝色美人被天下之人所珍爱,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
十七认真的道:“我发现了一件事。”
追命饶有兴趣的一扬眉,做足了倾听的姿态,笑吟吟的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他已是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了,这个动作一做起来,却又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潇洒与可爱,明亮的眸子里流淌着动人的笑意。
小美人若有所思,稚气未脱的娇艳脸庞之上,就多了一层动人的风姿,道:“我在变成人形的时候,你会叫我尺玉姑娘,身体也会动情,难道你更喜欢我用人形……么?”
追命:“…………”
他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没想到仅有的一两次失态,美人全都看在了眼中,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对小了一轮的女孩子生出这样的冲动,就是他自己也要骂一句不要脸。
不过,这样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太久,就被两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一只竹子做的细管忽然从门缝伸了进来,然后吹出一股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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